十二:名节
1253年11月20日清晨红色日瓦丁‧库丹行省-提斯摩南部野地
佩汀哈洛身披银色链甲在雪地中前进,后方跟着旌旗招展的维吉亚部队。光看上去就有数千之多。这样的阵仗,已经如同波耶响应元帅征召的规模。盗贼远远看见了连忙逃离,和当时还是吟游诗人的状况完全相反。此时他们刚经过色雷兹克渡桥。进入了伏尔德拉德波耶口中的匪患区域。
“夫人,其实您不必亲自来的”库妮丝卡说道
佩汀哈洛轻轻叹了口气,白烟消散在空中。
“夫人亲自出来平匪,其实是政治上的效用远大于实际上的效用”马背上的瓦洛亚摇头晃脑地摸着胡须分析:“由于卡拉迪亚普遍对于女性的政治家的能力十分不信任,所以夫人才要亲自上阵打破这个劣势”
“瓦洛亚,你懂这么多可越来越像故事里的奸臣了”姬斯卡笑道,瓦洛亚思考论辩时摸胡子的动作总是能逗得她哈哈大笑。瓦洛亚莞尔,还装模作样的得意冷笑着
一声凄厉的飞禽长啸声远远传来
“是瓦丁米尔”法提斯细神倾听,自从在格拉斯克家担任家兵以后,这些雇佣军都学到了维吉亚部队中的独特沟通方式。不同于诺德人吹号角指挥作战,维吉亚军官都得学习口笛,维吉亚军用口笛声响亮清彻,数百尺内都可听闻。不同的节奏则是传递不同的军情。更厉害的是,一个老练的维吉亚军官能把哨声吹成如雪地飞禽的啼叫声,在外人耳中根本无法察觉这是人为的,所以十分便于伏击、侦搜或潜行。聪明的瓦丁米尔很快就抓到了诀窍。
“他发现西北方盗贼活动很频繁,可以大略估出雪原强盗的巢穴”法提斯低声解读给佩汀哈洛听。
“告诉他,我们会逐渐往那里前进。要他保持关注,我们随时可以派出部队袭击巢穴”佩汀哈洛指示着,一旁的克雷斯则将命令用口笛吹出。而部队则在法提斯的指挥下缓缓往西北方前进。
不一会,瓦丁米尔便吹出信号:“找到巢穴”
“夫人,你不用跟去的”克雷斯拦住了正在着装的佩汀哈洛
佩汀哈洛拨开克雷斯,将格拉斯克波耶的佩剑系上腰间。
“夫人,刚刚瓦丁米尔说这个巢穴的盗匪构成十分复杂,并不是单纯的土匪!而且不能骑马、更不能带太多部队…”瓦洛亚劝道
“我知道他说什么,我就是要去”佩汀哈洛坚决地说道
“为什么?”库妮丝卡问
“你不用管”佩汀哈洛低声说道:“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去教训那帮土匪?还是你们打算劝我劝到天黑?”
法提斯向克雷斯点头示意,他知道佩汀哈洛固执起来可是非常难缠的。
“你不可以因为想见格拉斯克波耶就盲目地往危险里钻!不吝惜自己的性命!”克雷斯忍无可忍斥责道,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佩汀哈洛这段日子之所以一直大胆行事有很大的原因就为想了断自己。
“住口!”佩汀哈洛一个耳光甩在克雷斯脸上,众人都别开目光。
“我们出发”佩汀哈洛下令,部下们很少看夫人动怒,现在她这一发脾气就更不敢多话了。法提斯暗示十虎跟紧一点,务必保护佩汀哈洛的安全。由于雪原强盗的巢穴易守难攻,大部队无法进入。所以不善于潜行的法提斯与瓦洛亚负责留守指挥,若战况不利,随时可率大部队接应摸进去匪穴的弟兄。更重要的是,还可以伏击返回雪盗巢穴的其他小股敌人。
*
“峭壁上两个,树下一个,小屋旁边又一个”凡娅低声说道,四神箭此时躲在高处,将身躯隐蔽在雪地中,雪原强盗巢穴的地势尽收眼底。他们摸进匪穴之后,天空就开始飘起雪。更方便他们隐蔽自己的行踪。
“先放倒峭壁上的”德米特里说道,与柳德米拉小心翼翼地挪动位置,各自找好目标
飕飕两响,峭壁上的哨兵中箭跌落。小屋旁边的雪原强盗看见,正要呼喊时却从后方被克雷斯掩住口鼻,利刃从后腰刺入俐落解决。克雷斯放下尸体,和库妮丝卡、阿列克谢三人偷入强盗巢穴中。此时外头风雪,小屋升起炊烟,显然毫无防备。而最后一名树下的哨兵则遭佩汀哈洛从旁射杀。瓦丁米尔、鲍罗汀与伊格尔三人跟着进入营地。
“这群雪原强盗不简单,竟然还有海寇参与其中”鲍罗汀低声说道
佩汀哈洛示意鲍罗汀禁声,她正用她的好耳力听着屋内的声响。侧耳片刻,佩汀哈洛比出了“七”,瓦丁米尔连忙吹起口笛报告给四神箭。同时,克雷斯叼着匕首轻手轻脚地攀上屋顶,用皮斗篷将烟囱盖住。木屋四周的佩汀哈洛等人则各挺兵刃,等待时机。而四神箭也已经在附近就位。
“妈的,呛死了!烟囱坏了吗?”片刻,屋内一个中年妇人咒骂道:“去开窗户!”小屋四面的木窗先后应声打开,但木窗打开的同时精准致命的维吉亚倒刺箭也疾射而至。开窗的几个海寇闷哼一声,都射中面门要害。屋内惊惶的喝骂四起。
“干掉他们!”伊格尔踹开木门,一斧就将门内的海寇斩毙。但一杆灵蛇般的长枪也在烟雾弥漫中递出,将这维吉亚壮汉刺穿。伊格尔捧着肚子,踉跄后退。而屋内一个金发诺德少妇如鬼魅般纵出。阿列克谢与鲍罗汀兄弟俩各持斧剑围上,但是诺德少妇毫不畏惧,一杆长枪翻飞,更同时抽剑迎敌。她持枪的手往前握,长枪的架式瞬间变化为短枪,虽然攻击半径缩小,但是更加凶狠刁钻。
跟随着少妇纵出的还有一个手持钝器的中年妇人,她手持斯瓦迪亚的钉头锤见人就打。库妮丝卡的筝型盾应声破碎,她连忙举刀架开。而中年妇人身后一个修道士模样的汉子手持长铁枪,前来协助中年妇人。佩汀哈洛本来要冲上,却意外的认出这个修道士竟然就是曾经医治过她的名医,杰姆斯大夫!而随之而来的痛苦记忆让她更认出,这个中年妇人就是杀死丈夫的帮凶之一!
佩汀哈洛悲愤的喊了一声,抽剑迎上,对着中年妇人的头顶砍落。中年妇人举锤架住,却挡不了库妮丝卡从旁掠到的弯刀,在胸膛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老妈子!”诺德少妇见状,将长枪猛力一送。鲍罗汀闷哼一声跪倒,长枪已经穿胸而过。她也不管长枪还在敌人身躯之中,挥剑就上前援护。
“婊子别管我!跟大夫杀出去!”中年妇人对少妇喝道,钉头锤砸往库妮丝卡面门,佩汀哈洛挺身一挡,在背上留下了一记鲜血淋漓。佩汀哈洛痛呼,手中长剑往中年妇人胸口刺去。也不管诺德少妇的日耳曼剑几乎已经挥到她颈侧要害,完全就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佩汀哈洛只觉得颈侧一阵冰凉,正闭目待死时。女刺客克雷斯从屋顶一跃而下,匕首对少妇的手腕削落。少妇不得不变招,反手攻向克雷斯。而佩汀哈洛这一剑也刺进了中年妇人的下腹。杰姆斯大夫赶忙从旁窜出,将中年妇人护在身后。铁长枪斜挑、下击,两招精巧的借力打力就将佩汀哈洛长剑击落。若不是这一救来得快来得巧,佩汀哈洛早把长剑钉入这妇人身躯,狠狠地一报夫仇。
“这是为了哈克曼!”诺德少妇愤怒地连挥快剑,克雷斯被逼得左支右绌。原来这少妇就正是当日攻入依斯摩罗拉的诺德猛将之一,马蒂尔德。而中年妇人则是同袍凯特琳。这曾经在诺德旧元帅贝尔洛许麾下的三人竟然落草为寇,在此地与宿敌佩汀哈洛一家遇上。
但尽管佩汀哈洛一行占尽人数与战术上的优势,战局却并不顺利。这三名仅存的前诺德猛将实在太强悍了,一交手就让维吉亚方的两员大将先后受重伤,若这是私斗,也许这群盗匪早就获胜了。但这并不是私斗,而是战场上的兵戎相见。
“该付出代价的是你!”克雷斯怒道,袖箭甩出。马蒂尔德举剑打掉正射面门的暗器,继续攻上,克雷斯还有后着手腕一翻,两把飞刀快手掷出。马蒂尔德横剑欲抗却挡了个空。克雷斯得意微笑,原来她这两把飞刀是对着杰姆斯与凯特琳发出的。
两人突然中刀,虽然都不是致命要害。却是要命的分心。杰姆斯这一分神,瓦丁米尔已经将骑枪刺进他肩头、凯特琳也被库妮丝卡的弯刀在额头劈了伤口。分别都被制伏,击倒在地。
马蒂尔德怒极,正要举剑砍上时。手肘胸腹先后四支劲箭射到,她咬牙,满是伤痕的身体却已经战斗到了极限,这一剑竟然挥不出去。四神箭从隐蔽处现身,又是一阵齐射,这次都射在马蒂尔德腿上。这强悍的诺德寡妇终于跌倒在地。她艰难的想拿住自己的配剑自我了断,手却被克雷斯的皮靴踩住。
“诺德人,你听着。害人家破人亡的代价没这么便宜”克雷斯狠狠地说道
“快治好他!!”阿列克谢的吼声又急又怒。然而杰姆斯跪在地上,竟像充耳不闻。佩汀哈洛被吵得悠悠醒转,但背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又恨不得昏死过去。
“哥哥,我没事。我可以回库劳好好休息…呕咳咳──”鲍罗汀艰难地说道,马蒂尔德的长枪此时穿在他身上,看起来十分吓人。而枪杆早已经染红,显然他极需要救治。同样受到长枪伤害的还有伊格尔,他已经简单的包扎过,但苍白的面孔依然不太乐观。
“鲍罗汀你撑着点,瓦丁米尔和法提斯已经去找车子了”姬斯卡安抚道,鲍罗汀点头,他充分地表现维吉亚人的刚强勇敢,这样的致命伤在身却连一声哀号都没有。
佩汀哈洛艰苦地起身,看着跪在地上被绑缚的三人。
“杰姆斯,你要怎样才肯医治我的人”佩汀哈洛问
“你先让我医治我的同伴,我就医治你的人”杰姆斯说道
“我凭什么要开恩让你医治我的杀夫仇人?”佩汀哈洛瞪了身中八箭的马蒂尔德与浑身战伤的凯特琳一眼
“格拉斯克夫人,你搞错了。开恩的是我,打从你丈夫奸杀我朋友之后,我杰姆斯就立誓再也不救治任何一个维吉亚人了”杰姆斯态度很强硬
佩汀哈洛悲愤交集,上前就要打这个修道士医者。眼泪不争气的就要流下。
但她依然赶在眼泪滑落前擦去。强自带着坚强的面具起身
“杰姆斯,不用管老妈子。反正今天横竖是死在维吉亚鬼子手里,别费心在我身上。我也活腻了!”凯特琳奄奄一息地骂道
“格拉斯克夫人,虽然同样是寡妇之身。但我可比你骄傲多了,因为我有个爱护名节的丈夫!”马蒂尔德跟着说道:“至少我的丈夫,从没做过亏心事,不会欺侮少女!”
三人的话语对于席薇亚而言不啻是二度重伤,席薇亚气得俏脸煞白。想抽剑将这三人砍了干净,但背上的伤却让她无法紧握剑柄。倒是克雷斯已经忍无可忍,上前直接将三人一个个踹倒,她更直接揪住马蒂尔德的头发,抽出匕首要直接割开这诺德寡妇的喉咙。
“杀啊!你们杀啊!”马蒂尔德强硬地道:“格拉斯克夫人!我更骄傲了!因为我不会为了掩饰丈夫的罪行而杀人灭口!”
这话点醒了盛怒中的佩汀哈洛
“等等,克雷斯”佩汀哈洛叫住准备痛下杀手的女刺客:“我觉得他们有义务知道这件事情”
克雷斯放开马蒂尔德,但快手一个重耳光又将马蒂尔德打倒在地
“你敢再嘴贱,我就把你的嘴割开让它再也合不起来”
“你若有种就帮我松绑,我们单挑。少在这边逞能”
“你们给我听好了,我的丈夫格拉斯克波耶,没有做出那件事情!事发当时,我们在日瓦丁度蜜月…这是构陷!幼稚至极的构陷!而你们都被耍得团团转,帮了那该受天谴的主谋残酷地杀死我丈夫”佩汀哈洛冷静地说道,扫视着地上的三人。
说也奇怪,刚刚还强硬顶撞的三人每和佩汀哈洛对上目光时都不自主低下头。因为他们从未看过这么清澈的双眼,这么坚定的意念。雪不知何时停了,一束阳光不偏不倚地照耀在佩汀哈洛的身上,巧合得很神圣。
“去找正当的工作”佩汀哈洛冷然说道:“我不是每天开恩”
“你要放他们走?”阿列克谢不谅解地大声抗辩
“杰姆斯,你最好能救回我的人”佩汀哈洛继续说道,杰姆斯叹了口气点头答应。阿列克谢连忙上前将杰姆斯松绑。
“听好,红色日瓦丁的领内对于盗贼行为严惩不饶。如果让我的人马逮到你们继续抢掠无辜的商人平民,圣父在上,我发誓我一定会把你们钉死在木桩”佩汀哈洛咬牙说道
“省点力吧,我这一生要永远与维吉亚人作对到底”马蒂尔德强硬地说道
“你才该省点力,把力气用在找出真凶上而不是抢掠无辜的维吉亚人!”佩汀哈洛大声斥责道:“如果你还有一丁点儿在意那被奸杀的可怜女孩的话!”
这话将诺德寡妇骂得哑口无言,而佩汀哈洛再也无法忍受站在三人面前。
她背对三人,强忍悲愤的眼泪还剑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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