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不朽征途
1256年11月5日夜晚罗多克王朝‧杰尔喀拉城郊
燃烧的山野把夏夜宁静同时也燃烧殆尽，蝉叫蛙鸣都听不见，只有枝叶被火焰吞噬的劈啪声。远方的城墙轮廓也被焦臭所包围，那是杰尔喀拉，葛瑞福斯国王的居城、罗多克首都。
来自北方，手持月刃长斧的维吉亚虎狼之师丝毫不畏惧烈焰与敌人，罗多克人的尸体在溪涧、山脊上铺开。马穆恩领主手持双斧，浑身浴血发出维吉亚特色的可怕战吼。而诺德长弓趁着夜色总是出乎意料地给了守军残忍的惊喜。梅尔特领着斯瓦迪亚重步兵攻下城墙，舒茨的前锋部队则瓦解掉守军反击整整十二次。
在联军阵中，十多具流焰箭即使已经将大片山林烧毁却仍不愿意罢休。流星接着落在城镇中烧开。
格雷恩沃德元帅已经开始倒数葛瑞福斯的投降日。
罗多克在正面战场上节节败退，法尔赛弗在风雨飘摇中重新当选元帅，率领罗多克的主力军退入西南山脉进行游击，想要将联军挡在亚伦省外围；对外，罗多克王国的求援没有停过，但是松散的同盟没能给予太多保障。只有那颜乌幕达和那颜托巨两支人马在边境集结准备前去救援。不过，拦在这支勇气可嘉、胜算渺茫援军前方的是女王嫡系主力军。
1256年11月8日上午库吉特汗国‧乌鲁兹达克堡领
“陛下，其实您大可不用来的。这点兵力我们能够应付”库穆巴说道，将水袋递给他的女王。边境草原的空气已经有些干燥，库吉特人马正兜起圈子，扬起大片烟尘，将他们的实际军力隐藏起来。
“我是领袖，出现在战场是必要的”佩汀哈洛感谢地接过水袋，啜了一小口。
“我可没看到皇帝呢”库穆巴不以为然
佩汀哈洛苦笑，已经两年过去库穆巴对自己的情意依然有增无减，这样的深情让女王感到十分窝心。转念想起里克，却又不禁黯然。里克与萨菲亚在去年岁末产下一子，取名为贝里恩。那样的幸福是让席薇亚既羡慕又嫉妒的。这段日子里克的韬光养晦，其实就是享受天伦。反观她，始终孤身一人。
“他处理国内的事情，派令政务、平民教育、粮食分配等等，不比在战场轻松呢”女王解释。
“您漏了说，政治整肃、建立威权”库穆巴语气始终很难友善。
席薇亚轻轻拉住了库穆巴的手。
“不用为我抱屈，也不用怜惜我”席薇亚：“皇帝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他治下的联合王朝有着新秩序、虽然不太自在，但至少是个安定的社会。而且，至少跨出第一步了不是吗？”
库穆巴还没从席薇亚突然的亲密举动造成的震撼中恢复，只是茫然点头。
“我很高兴你们都一直陪着我”
“那又如何，您心中只有皇帝一人”库穆巴叹气。
女王轻轻叹气，倒是没有辩驳。她的思绪早已经回到了瑟穆瓦，那个没有忧虑、混乱与哀伤的岁月。
＊
1256年11月10日上午联合王国‧德赫瑞姆
“夫君，您真的要亲征？”萨菲亚有些担忧地问，抱着稚儿问道。
“这是联合王朝第一次的东征行动，我得去稳定军心。还有你也知道的，政治那些狗屁倒灶的算计，威吓、策反、劝降…”里克叹气。
“国内事务呢？你两年没上战场，这样不会生疏吗？”萨菲亚问。
“雅米拉正从哈伦哥斯堡赶来，接下来国内会交给她处理”里克从后方搂住妻儿：“我不会在第一线作战，别担心”
“我会不习惯你离开身边”萨菲亚忧愁地道。
“我也一样，亲爱的”里克吻了吻爱妻耳际：“照顾好自己，我尽快取得战果后归来。另外，过些日子贝里安要去苏诺接受祝福，可能得麻烦你了”
“重点是要平安”萨菲亚放下小贝里安，紧紧搂住即将出征的丈夫。
数天后，整个德赫瑞姆笼罩在庆典的氛围，彩带悬挂在家家户户的门窗上，市场与酒馆都是欢乐的喧闹声。这是庆祝小王子贝里安满月的缘故。由于在联合王朝治下，其疆域内的人民都享受了长久以来不曾感受到的太平盛世，对于布兰登瓦，他们是爱戴万分的。许多城镇还自发地赠送礼物呈上。
“皇后，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雅米拉在门外禀告。
萨菲亚应了一声，低头看着孩子可爱的脸庞。心中有些挣扎。身为一个虔诚的真神信仰者，其实她很自然而然地也期待孩子和她一样投向真神脚下。接受萨兰德人普遍的宗教。但是为了统治方便，却应该将小贝里安送往苏诺，让苏诺大主教给予赐福，成为圣教的守护者。
温柔的萨菲亚叹了口气，她知道她现在是联合王朝的国母。可不能再以一己想法办事。只好捧着孩子起身。
“大不了之后再跟你爹撒娇让他同意你改信仰啰”萨菲亚对孩子说道。
马车在群众欢迎的花瓣中经过皇宫大道，在雷萨里特的前后戒护下浩浩荡荡出城。雅米拉也领着二十名亲卫随侍。萨兰德之鹰更是在队伍之中，市民们好奇地看着这队异国菁英战士品头论足。
自从艾雷恩失踪，雅米拉就一直意志消沉，直到前些日子皇帝将她召回。忙于政务的她很快就回到了正常。而看着小王子的模样也让她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希望。里克心目中的治世正逐渐实现，雅米拉跟着些欢迎的群众一样由衷地感到期待，并深深地以身为布兰登瓦的子民为荣。
雅米拉在马车旁边徐行，温婉的皇后亲和十足地向人民招手。
美丽的年轻首相忽然全身僵硬，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
“怎么啦？”查觉到异状的皇后问道。
“没事”雅米拉：“我昨晚太劳累，有些眼花了”
雅米拉回头，在人群中扫视着。她刚刚竟然看见艾雷恩就在人群中！
“不会是有什么危险吧？”皇后不安地低声问道。
“别担心”雅米拉本想含糊带过，但看见小贝里安天真嘟嘴轻笑的样子。年轻的首相第一次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让任何可能的危险降临到年幼王子的身上，她已经给艾雷恩太多次机会了：“雷萨里特！”
“嗯？”前方大将雷萨里特听见首相呼唤，回马奔来。
“我刚刚好像在人群中看见艾雷恩”雅米拉低声说道。
“唔，我会加强注意的”雷萨里特说道，打起警戒旗号。骑士们将护卫圈扩大。据说这批雷萨里特麾下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若是打起精神应战，即使皇帝的禁卫骑兵也很难讨得便宜。何况只是区区一个人呢？
雅米拉再次看见艾雷恩时，两人的目光只有短短交会
艾雷恩的目光满是怨恨，雅米拉只得装作不见。跟随着大队离开德赫瑞姆。
1256年11月20日上午联合王国‧德赫瑞姆
『我欲行天道，仗剑踏远征』伶人在酒馆唱道。杯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成为了意外的配音。
“不是我说，这片土地最后的秩序还是要靠斯瓦迪亚人来负担起”大婶模样的女汉子抓着风干肉啃着。一杆钉头槌随意地挂在腰间。
“胡说八道，这帮家伙根本就弱爆了。是诺德人进去之后才像点样子！”金发的诺德女战士不屑说道，姣好的面孔满是不服气。昂头灌下一大口麦酒。长枪斜靠在墙上。
“都别吵了，没有诺德也没有斯瓦迪亚。他们是布兰登瓦人！呃…还是佩汀哈洛人？”秃头的修士无奈地缓颊。这三人，毫无意外的就是凯特琳、马蒂尔德、杰姆斯
“是凯特琳先乱说斯瓦迪亚人的”马蒂尔德不服气的说：“是说，现在整个西卡拉迪亚一片太平，我们根本就没工作了嘛！”
“不当雇佣军的生活我倒是挺期待，我们可以去真剑决斗阿”杰姆斯开心的说道，没有注意到凯特琳千万个不愿意的目光。她想起自己曾在竞技场与一干伙伴被马蒂尔德痛殴的回忆。而那些伙伴们，如今都已经不在人世。这又让凯特琳与马蒂尔德两人不胜唏嘘。
“有了！我想到一个大捞一笔的方式！”诺德女战士灵光一闪，大声说道：“我们可以向竞技名人德朗顿、谢瑞娜、喀拉杜斯三人下战帖，来个三对三的世纪对决！现在西大陆天下太平，竞技场表演稳赚的，如何？”
“哈哈！好主意”凯特琳跃跃欲试：“感谢布兰登瓦皇帝给的太平盛世阿！”
“感谢他做什么”
邻桌一个斗篷男人低声说道，缓缓抬头。马蒂尔德注意到这男人斗篷下的脸有一条红色的疤痕。看样子像是被马鞭抽的陈年皮肉伤。若不是注意到男人配着一把剑，马蒂尔德还会把他当寻常酒鬼呢！
“他只是一个军阀，感谢他做什么？”斗篷男低吼。
“他是个值得尊敬的皇帝，怎么会是军阀？”凯特琳冷冷回嘴。
“他夺人所爱、欺侮人、疑心重、城府深”斗篷男阴狠的说道。
“那又如何？我很难相信你所言”马蒂尔德对于这男人本能地想要防卫。
“嘿嘿…我是他的老部属，艾雷恩领主。我从未放弃过任何一次复仇。他是什么脚色我最清楚不过”斗篷男摘下帽兜，露出了本来的样貌。俊美的脸上有一道长疤。此时看起来反而在这种反差对比下变得更凶狠狂暴。
“复仇？你不过是个拿剑的醉鬼而已，凭什么？”杰姆斯不悦的道。
“我打算…带走他的儿子…”艾雷恩用近乎疯狂语调陈述这件事情。
三人交换了一个警戒的眼神，而这个摇摇晃晃的醉汉将杯中麦酒一饮而尽。起身走出了酒吧。把惊愕留给了三人。
＊
1256年12月24日正午联合王国‧苏诺城内
圣油涂抹在小王子无瑕的额头上，苏诺大主教依循圣教礼节祝祷、日瓦丁的大教士也列席赐福。
“天佑皇帝与女王，天佑皇后和王子”苏诺大主教朗声说道。
克拉格斯为首的领主们起身复诵祝福
雷萨里特感动万分，身为里克的亲信重臣。对于王子贝里安当然有着同样的忠诚；雅米拉也一样，她由衷地喜爱着可爱的小王子。并相信贝里安会继承其父里克的意志，将整个卡拉迪亚变成更好的地方。
萨菲亚从主教手中接过爱儿，他小小的双眼有神地环视宾客们，一点也不畏惧，倒有乃父之风。萨菲亚思念着远方战线的丈夫，也对她们俩爱的结晶充满了期待。
“愿真神降福，让吾儿平安健康地成长也让夫君早一点能结束这场战争”萨菲亚低声念道，既是为贝里安、也是为丈夫里克。
＊
1256年12月24日上午库吉特汗国‧哈尔玛行省
令人胆寒的黑甲禁卫军出现在东方战场上。全副武装的禁卫骑兵由皇帝率领。与女王的部队会合向东进发。几周内，双方已经交战过了两次。库吉特人在战场上来去如风，给了女王部队很大的骚扰与伤害。但是他们显然物资不足，在最后几次会战时明显的节省用箭。为了避免变相的给予对方物资，库穆巴下令士兵们不用弓箭，加斯提亚负责加固城寨，改成用消极的防御战术拖住这帮草原骑士。
那颜剌幕克却未能乘胜追击，他们奉命往东迁徙，摆出完全不想与联合王朝对抗的态势。如此一来便成为库吉特入侵萨兰德边境。如今里克来到，既是壮了佩汀哈洛的部队实力、也更压迫达斯塔姆的库吉特部队尽快撤走。女王与皇帝预计在春天结束前攻下哈尔玛，将库吉特国土截成南北两段。
1257年1月9日上午库吉特汗国‧图尔加行省北部
半个月前，联军势如破竹地打进草原，控制了哈尔玛省。这也是库吉特人两百年来第一次接受到所谓的『文明制度』，联合王朝以统治者的姿态驾驭了这帮草原民族。而大军更威胁到了旧国都图尔加。于是库吉特人聚拢部队准备迎击，一场决定性的会战即将展开。
“库吉特马军剽悍，贸然攻击军团并无法有效地歼击他们，我们只好从这里…”女王在小丘上对着远方比画，里克静静地听着，但却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听得下去。
他注意到了席薇亚的白发，参杂在金黄发色中隐隐示威着；他注意到席薇亚迷蒙媚惑的双眼多了很多忧愁的色彩；他注意到了席薇亚原本白皙滑润的脸颊此刻因为在战地操劳而稍稍变得干燥；他还注意到……
“怎么了？里克”席薇亚问。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辛苦了”里克好一会才说出口。
女王歪着头，盯着里克越来越窘迫的脸。然后笑出声来，这一笑，笑着笑着眼泪也流了下来：“我才不辛苦，我很幸运”
里克不明就里，不知所措的看着席薇亚手忙脚乱地拭泪。
“我很幸运，因为我能并肩和你共骑、我能和你出生入死、我能参与建筑你理想的进程、我能看着我最爱的人开心风光地享受一切的美满、我还能看清楚你的侧脸，一起完成一件大事，然后一起名留青史。”席薇亚骄傲地说：“那可是你老婆没办法做到的，所以我一点都不辛苦”
里克感动得说不出话，他觉得席薇亚这女人根本在胡说八道。
远方家乡有深爱自己的妻子、有可爱的稚儿、有一帮为自己理想奋斗的战友封臣；而身边，深情的青梅竹马数年如一日，付出了他一辈子都无法回报的爱。
幸运的人一直都是他才对啊！
“你一定能结束这场战争的，还给这里平静与安宁”席薇亚泪中带笑地鼓励。
“不是一定能，是一定要。让所有苦难与别离都不要再发生”里克点头，替自己戴上覆面盔。
远方库吉特人的呼喝和马蹄声已经清晰可见。而皇帝和女王身后的联军则是军容壮盛，气势万钧。雷诺测马上前，将骑枪递上
里克紧握枪柄，举枪高呼：“战！是为了解甲归田的那天！”
“万岁！万岁！万岁！”
联军的战呼震荡了整个卡拉迪亚大地、更震荡了整个卡拉迪亚大陆的历史。
里克的故事进入了主轴，卡拉迪亚大陆的转捩点
也算是整个“军阀”的主线故事吧
由于追求故事的精彩性与关键性，我没有太多篇幅重复说明脚色是怎么练高等、练出成就来
所以“里克”，这位君王
如果细心的读者就会注意到，其实里克的梦境都是作者区区在下我对他这人的交代
（里克是一个小心眼的机掰家伙，已经强调很多次了。
但他其实很脆弱。他生命中的每个元素每个人对他而言都是超重要的，永远挂在心上。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他一直纠结自己因为杀人踏上卡拉迪亚。
纠结青梅竹马死掉、纠结雅米拉被把走、纠结诺德人、纠结哈伦哥斯...
只有在萨菲亚身边，里克才能稍稍地从丰富的负面情绪中抽离。
但我们可知的是，至少里克是有理想的，他也随时督促自己与战友往这个理想前进
戏剧性的，他和席薇亚相反：他是个披着军阀表象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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