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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纹身


是不会做噩梦了,  因为根本无法入梦。

        薄明烟半边身体都被孟栩然以一个很蛮横的睡姿箍着。

        腿就像夹在法棍之间。

        孟栩然夏天喜欢穿裙子,露出的一双腿经常被公司里的女同事讨论,标准的模特腿,  又长又直又瘦……又硌。

        这人睡觉很蛮横,  也不知道怎么睡的,睡裙弄成了上衣,衣摆窝堆得层层叠叠。

        肌肤上残留着从外面带进来的凉气。

        冷冰冰的腿。

        薄明烟在心里纠正了印象:不是法棍,是冰棍。

        大概是太冰了,反衬得别处格外暖和,温热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

        她的手臂被孟栩然环抱在怀里,陷落温软。

        手也被孟栩然握着,凉得像冰块,  薄明烟怕冷,  忍不住蜷了蜷手指,随后,五指穿过孟栩然的指缝,  扣紧了。

        温热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脖颈,激得她犹如被放在火上煎烤。

        这火还是一簇一簇地冒。

        捂热了孟栩然,薄明烟尝试动了动腿,她是想要往旁边挪一挪,结果腿麻了,  动一下麻筋就抽搐。

        薄明烟不自觉地抬了一下膝盖。

        触感微妙且清晰,薄明烟整个人愣住。

        耳边骤然响起一声轻声低哼。

        薄明烟麻了的那条腿,  麻筋被弹拨的反应慢半拍地上蹿,似乎连头皮也麻了。

        孟栩然仰头,柔软的唇瓣贴着薄明烟的耳朵,  没有一触即收,就那么若有似无地靠着,静置了有四五秒。

        大概是因为薄明烟没有偏头避开,孟栩然蠢蠢欲动。

        有些想法就像是少了约束,如蛰伏了一整个冬季的野草破土而出,

        孟栩然眼睫颤了颤,吻上了薄明烟的耳垂,沿着耳轮缘攀升。

        缓慢地描摹勾画出耳廓结构,气息如落笔时的墨,渐渐洇染开。

        犹如在薄明烟心头火上撒了酒,燎原火势燎烧着她理智那根弦,她咬着牙,极力抑制发出声音,她闭着的眼睛,羽睫微不可察地扇动着。

        不见薄明烟有反应,孟栩然才放过她的耳朵,轻喃:“真睡着了啊……”

        话音未落,薄明烟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翻了个身,按扣住孟栩然的后脑勺吻上她柔软的唇瓣,轻轻咬住,而后从她唇畔流连到耳边,吹气。

        孟栩然耳朵敏感,她又娇气得很,没薄明烟能忍,立马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推拒薄明烟,偏过头往一旁躲开。

        薄明烟慢慢松了手放开她,躺回枕头上,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侧躺着盯着孟栩然看,等孟栩然也躺好后,问:“哪有这么□□觉的?”

        “世界这么大,无奇不有。”孟栩然接茬。

        薄明烟嗤了一声:“就你这么个陪法,谁睡得着?”

        孟栩然眸光微动,饶有兴致:“为什么睡不着?”

        薄明烟声线喑哑:“你说呢?”

        房间的灯早在孟栩然上床时就关了,轻暗中看不清彼此的神情,但能清晰地感受到温热的、细微的、克制的呼吸扑撒过来。

        孟栩然翻身坐起来,她盯着薄明烟看了好一会儿,在昏暗中慢慢看清了她的五官,而后,低头吻上薄明烟的唇。

        孟栩然如瀑布一般的青丝随着低头落在薄明烟的手上,薄明烟捞起一缕乌黑的发丝,用指尖绕着,再抬手,看它绸缎一般顺滑地从指尖溜走。

        薄明烟垂手在身侧,碰触到了真正的绸缎,是真丝睡裙的裙摆,她指尖蜷了又蜷。

        孟栩然她抚着薄明烟的侧脸,顺着她精致的下颌向上,碰到耳朵,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她的耳垂。

        她细致地亲吻薄明烟,反方向的。

        柔风细雨轻点在纽扣上,似滴落在一层薄冰上。

        仿佛都能听见冰裂的声音。

        鼻尖萦绕着的全是熟悉的香味,属于她的沐浴乳香气,洗发水的香气,但又不是她自己的那种气味。

        甜腻的玫瑰味,融合了薄明烟冰冽的气息,衍生出了另一种气味。

        孟栩然很喜欢这个味道。

        很像冰雪融化后暖阳下绽放的花香。

        孟栩然又吻上了薄明烟的唇,将她的唇瓣含在自己的唇间。她在趁人之危,她很清楚,喝醉的是薄明烟不是她,意识清晰又混沌,清晰的是她知晓行为意义,混沌的是,克制不住地想要更进一步。

        柔软的发丝如绸如瀑,随着透窗穿进来的月光,缓缓流淌。

        孟栩然微微拉开了点距离,眸光从垂落的长睫投下,借着清冷月辉,她看着薄明烟的眼睛。

        真可惜在轻暗的环境里,看不太清那双漂亮如宝石的烟青色琉璃珠。

        也看不分明薄明烟天生红艳的唇如今是什么模样。

        孟栩然抚过薄明烟的眼角,指腹落在她的唇上,柔软丰润。

        薄明烟微微起唇。

        接吻是会上瘾的,孟栩然低下了头,又覆在了薄明烟的唇上,吻到彼此喘不过气,她拉开了了距离,在幽暗中凭借感觉,亲了亲薄明烟的眼睛、鼻尖和脸颊。

        这是造物者最杰出的佳作,细致的雕刻品,无论是五官轮廓还是身材比例,一笔一划皆是用心。

        孟栩然在心里喟叹了一声,照着无比清晰的轮廓描摹,像是想捏出一模一样的工艺品。

        薄明烟忽然咬了她的一口。

        孟栩然一僵,被咬得有点疼,孟栩然控制不住地蜷起手。

        薄明烟蹙紧了眉头,轻哼了一声,几乎是听不清的声音。

        孟栩然猛地松开手,手足无措抱薄明烟,哄着道歉。

        在昏暗看不见的情况下,其他感觉就被放大了好几倍。

        薄明烟脑袋晕乎乎的。

        她开始分不清楚,晚饭期间半瓶酒的量,究竟是微醺,还是后劲了。她只知道,无论是哪种,她都在以这个为借口,麻痹那个被束缚的自己。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薄明烟就察觉到了父母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她似乎还无意之中撞见过一次,薄明烟不记得自己看过的景象了,但她记得那段回忆成了她的梦魇,接连几日的噩梦,直到发烧后忘记,以至于,但残留的影响深深地刻在了薄明烟的脑海里。

        排斥异性,厌恶肢体接触。

        即便是发现自己的性取向,薄明烟也以为,她对肌肤相亲这种事应该无欲无求的。

        但是,孟栩然不一样。

        她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旖旎的梦里。

        现在,她又在她的怀里。

        活了二十八年,薄明烟第一次有这样新奇的体验和感受。

        原来和喜欢的人肌肤相亲,是一件身心都愉悦的事情。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很喜欢很喜欢的时候,会想再亲近一点,再亲密一点。

        几乎是兔起鹘落之间,薄明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猛地抱着孟栩然坐了起来,咬开孟栩然衣襟的系带,掌心覆了上去。

        孟栩然猝不及防,手下意识地搂住薄明烟,双腿腿自然地环起。

        缓过了神,孟栩然捏着薄明烟的衣领从两边往下捋。

        沁了薄薄一层汗的手心滑过纤瘦的手臂、肩背上展翅蝴蝶般的骨。

        衣袖褪到手腕,孟栩然碰触到了薄明烟左手手腕上的疤,她摸索到薄明烟后背的手同时顿住,孟栩然倏然从旖旎中清醒过来。

        薄明烟敏锐地察觉到了孟栩然的停滞,她也停下了动作,猫似的用唇角蹭了蹭孟栩然的下巴,声音又低又哑:“娇娇?”

        孟栩然很轻轻地“嗯”了一声,她的手指指尖忍不住颤抖,似有若无的碰触着薄明烟的脊背,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指腹之下是清晰的疤痕触感。

        薄明烟眼睫颤了颤,她感觉到了孟栩然在摸她的伤疤。

        孟栩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说话,也不动。

        静默了几分钟,裸/露在外的肌肤安安静静的接触着空气,热度渐渐降了下去。

        怕孟栩然感冒,薄明烟扯过被子将两人笼罩起来,仗着自己“喝醉”直白地问:“不继续了么?”

        许久之后,孟栩然低低的哼  了一声,似嘲似笑,低喃道:“肯定是你把酒精传染给我了。”她低了低头,额头抵着薄明烟的肩,又说,“我才不要趁人之危,而且等明天你醒了,又断片了,你说是你亏还是我亏?”

        薄明烟沉默不语,她想说“我没醉”,但转念一想,这话说出来孟栩然也不会信。

        毕竟,上一次真喝醉,她记得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在薄明烟思索期间,孟栩然帮她把睡衣穿了回去,在被窝的黑暗里摸索着一个一个的扣上纽扣,薄明烟默了默,提好孟栩然的衣领,指节绕着孟栩然胸前的丝带,慢吞吞地打蝴蝶结。

        “那个彼岸花是什么时候纹的?”孟栩忽然出声问道。

        薄明烟一愣,孟栩然摸到了疤,却没问疤,而是问的纹身。

        那个帮助了自己的女孩果然是她啊。

        薄明烟闭了闭眼说:“中国过除夕的那天。”

        拆线以后,还是有印记,明明是后背,每回洗澡她还是忍不住去看,一看到,就会回想起那些不堪的回忆,所以去纹了纹身。

        “为什么是彼岸花?”孟栩然扣错了纽扣,又解开重扣,说道,“寓意一点都不好。”

        “不好么?我觉得挺好的,黄泉路上的彼岸花,是指引孤魂的往生花。”薄明烟的音色很温柔,似流水,“碎碎平安之后,总觉得自己是死了一次的人,所以就想着在除夕那天纹上,除旧迎新。”

        孟栩然呆愣住,她慢慢地眨了眨眼。

        从疤痕上生长绽放出来烈焰一般鲜红的彼岸花,她无意窥探到的蜈蚣一样狰狞的缝针,薄明烟举着输液袋的完好的手腕,被她一掰两半的没熟透的苹果,满城飘雪的平安夜,犹如幻灯片一样,一张一张的交织着浮现在孟栩然的脑海里……

        直到这一刻,孟栩然后知后觉——

        碎碎平安。

        平安夜。

        是那个平安夜。

        就在她走后,没多久,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可能就再也见到她了。

        孟栩然心一阵阵绞痛,痛得不能呼吸,痛到心脏失序,痛到她的眼睛酸涩却流不出眼泪,她攥着薄明烟的衣领,越攥越紧,最终,她忍不住一口咬在薄明烟的肩头。

        薄明烟蹙起眉头,一声不吭,孟栩然的冲劲太大了,她不断地向后仰,倒了下去,手始终搂着孟栩然的腰,她能感觉到孟栩然不开心。

        虽然孟栩然没有哭。

        但她比每一次哭的时候,都难受。

        孟栩然伏在在她的肩头,缓了好一会儿,还是控制不住情绪翻涌,忍不住咬了薄明烟一口。

        没用什么力,牙尖,还是有点疼,但也不难忍。

        薄明烟闷哼了一声,孟栩然听着薄明烟的声音感受着薄明烟现在真真实实地在她面前,不是梦,她在那时很坚强地活到了现在。

        即便,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个骄傲恣意的薄明烟。

        孟栩然撒完了气,愤愤地说:“我也要去纹!”

        “纹身很疼的。”薄明烟劝道。

        孟栩然不以为意:“你不要小瞧我,纹个身而已,我才不怕疼。”

        “小骗子。”薄明烟轻轻笑开。

        孟栩然气死了,气得张口就咬她。

        薄明烟轻哼,低低地笑:“纹个小狗吧,这么爱咬人,闹腾死了,还不让人睡觉。”

        孟栩然安分了点,窝在薄明烟的怀里,啐了一口:“睡,给你五分钟,睡不着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狗。”

        “……”薄明烟偏过了头。

        “你笑什么?”孟栩然反应过来自己骂自己了,伸手过去捂住薄明烟的唇:“哎呀,不许笑!不许笑!两分钟过去了!”

        薄明烟想收敛笑意,但是收不住:“你真狗?”

        “你烦死了!”孟栩然背过身不理薄明烟,“三分钟了!”

        后面没动静了,耐着性子等了有五六分钟,孟栩然想转回身看看薄明烟是不是睡着了,还没来得及动,身后贴上暖热。

        薄明烟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孟娇娇,你狗一个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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