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决赛(2)
许鹤烧得再糊涂也知道这是反话,他反应了一小会儿,随即低下头,装作听不懂似的兀自嗦了一口甜滋滋的念慈菴水。
徐天阳被他气得叉起腰,脑袋炫了70度回旋吐气,仿佛一台运行的摇头座式电风扇。
一局排球赛结束之后,比赛双方需要互换场地,徐天阳没法子气太久,他伸手指挥队员们收拾好东西挪地方,许鹤盖上保温杯的瓶盖,刚想去整理东西,发现自己的东西已经被傅应飞整理好拎在手里了。
他没事可做,只好带着自己的保温瓶亦步亦趋地跟在徐教练和傅应飞身后。
与体院附中甲队擦肩而过的时候,陈明昊复杂地看了许鹤一眼。
许鹤对上他的视线,脚步顿了顿,他又热又冷,烧得满脸脖子和耳朵通红,整个人昏昏沉沉。
突然间,一个想法突兀地窜上他的脑子,他凑近陈明昊,自以为很小声地问:“大、布丁,好吃吗?”
谢卫国正跟在徐天阳边上,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明昊一眼。
陈明昊冷汗都下来了,要是被谢教练发现他偷吃雪糕那还得了!
他回去少说得接100个扣球!
陈明昊狠狠瞪了许鹤一眼,恶声道:“我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哦。”许鹤遗憾地应了一声,他已经十年没有吃过外面冰柜里的雪糕了,早忘了那些东西是什么味道。
这辈子选了运动员这条路,估计还是吃不了。
他跟着众人来到休息区坐下,又打开保温瓶瓶盖给自己灌水。
徐教练看着许鹤这副眼睛都病出血丝的模样,懊恼地咂了下嘴。
他心里知道许鹤不愿意告诉他生病的原因,谢卫国昨天说了那种话,许鹤不可能不想上场。
谢教练站在一边看着徐天阳苦恼的样子,哼笑一声,“你还是太嫩,这点话都不会说?”
徐天阳很是尴尬,他张了张嘴,看着许鹤的脸,到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让让。”谢教练伸手把徐天阳往边上一推,自己站在教练位上,“下一局许鹤打不了,我看过你们的报名表,8号是替补二传吧?”
王一民站出来,先看了坐在凳子上的许鹤一眼,然后才呐呐点了点头。
“下局你上去换许鹤。”谢教练道,“体院附中甲队的孩子平常不在一起训练,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比赛要打,所以配合上难免会出现很多小失误,他们各自都是各个省青队里面的小主力,所以本质上谁也不服谁,这就导致他们在拦网和跑位时容易相撞。多利用这一点,将球打的模糊一点,往两个人中间打,让他们犹豫。”
所有人精神一振,不愧是国少队的教练,眼睛就是毒辣,才看一局就能说得这么一针见血。
“你们努努力,让你们的队长多休息一会儿,刚才他一个人拿12分,二传打得和主攻似的,你们自己也稍微挣点气,不要让你们队长硬拉着你们走!”
谢教练环视一圈,视线落在傅应飞脸上时停顿了一瞬,随即立刻移开。
“场边至少站了三个省青队的教练,他们本来是来选体院附中丙组的人,但现在既然你们从他们手中抢到了门票,就给我好好打,记住你们队长的话,你们是来被人看见的!”
“是!”
因为许鹤生病而焦躁起来的队员们因为这段话重新冷静下来。
许鹤带着他们来到决赛的赛场,他们虽然不能带着许鹤拿到第一,但可以为他多挣一点休息时间。
十分钟也行,半个小时最好。
决赛一共打五局,实在不行他们五局全打满!
王一民又看许鹤一眼,以为许鹤会因为“被下场”而不高兴,他不想让许鹤不高兴。
许鹤确实不想下场,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下场休息不行。
他抱着保温瓶对王一民笑了笑,“加油,好好打,你不是想让你奶奶看你打球吗?我带了充电宝,你把手机架在边上录吧,回去给你奶奶看。”
王一民眼睛一酸,急忙仰头看天。
许鹤也太好了,他都要憋不住了。
第一局和第二局之间的三分钟休息时间很快结束。
一众人斗志昂扬的上场。
徐天阳从塑料袋里找出布洛芬递给许鹤,考虑到他的年龄,打开后用分药器撅成两半才递出去。
许鹤拿起来就着保温瓶里最后一点水吃了退烧药,穿上长袖外套,把包往椅子上一放,躺在上面倒头就睡,哨声响起的刹那,许鹤的呼吸也变得绵长起来。
谢卫国被这个休息效率惊到了。
到底是什么样强大的心态,才能让一个12岁的小孩在被换下场之后丝毫不乱想,而是当机立断,抓紧时间休息,在决赛场边的凳子上睡觉。
徐教练脱下外套盖在许鹤身上,盖一条还觉得不够,对谢教练搓搓手,“教练,你外套……”
谢卫国翻了个白眼,脱下来小心盖到许鹤身上去。
这可是他新找到的大宝贝,是该包厚点,可别又着凉了。
许鹤睡得不深,恍惚之间觉得有人给自己裹了层大褥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好热。
他把手伸出去乘凉,不一会儿又被人抓住,塞回火炉里去了。
然后他恍惚听见谢卫国在说话,“你们这个队伍一没了许鹤就暴露出很多问题啊……”
“是的。”徐天阳苦笑道,“傅应飞和王一民配合不好。”
“很难说,我看他除了许鹤,暂时很难和别人配合好,王一民也是,他的传球所有人都不适应。”
谢卫国的声音忽远忽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这个替补二传的精度和许鹤比差远了,他总到不了预期距离,看手势和手指,感觉应该是姿势和发力问题。”
“是的,改了一个多月了,效果甚微。”徐天阳叹了口气,“王一民是体育班的。他和许鹤的调度思路差不多,灵活性还差点。”
“这个年龄段……”谢教练顿了顿,“最好还是不要有想打二传的孩子和许鹤风格差不多了,太残忍了。”
在有许鹤的情况下,没有哪个教练会舍弃一个更成熟的二传而去使用一个不稳定的。
如果打球风格完全一样,定位重复,那等待王一民的就是永远的替补位。
“我带走吧。”谢教练道,“养一养试试,看能不能让他换种打法。”
许鹤抵不过药效,意识昏沉,很快睡得不省人事。
他睡得香极了,最后是被两声短促尖锐的哨声吵醒的。
排球很少会有这种哨声,许鹤蹭地坐起来,看向场中央。
傅应飞站在王一民面前喘气,质问道:“之前你的传球不是短就是矮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直接传脱手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故意的。”王一民呐呐,他这局发挥地不太好,全凭傅应飞和队友们根据传球进行跑位调整才没输得太快。
“你不是故意的?”傅应飞声音下沉,声调上扬,强压着怒气,“你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传球总是短一截,这种甩不开拦网的球,你传出来有什么意义?”
他质问的话音落下,场上落针可闻。
一中没人说话,王一民确实没传好球,许鹤展现出天赋之前,王一民的失误并不明显。
但现在大家已经打惯了许鹤高水准的传球,换成王一民后竟然已经一点都适应不了了。
徐天阳反应过来,猛地站起来想要向裁判示意暂停,却被谢卫国按住,“再看看,我要看看没有搭档的傅应飞在场上是什么样子,许鹤不可能永远只为他一个人传球,他也不一定永远只有许鹤一个二传。”
徐天阳顿了顿,最终听话地坐下,看向场上。
“我他妈又不是许鹤!”王一民爆喝一声,伸手推了一下傅应飞,“我传不出来你想要的!对不起!你满意了?”
咀!咀!
裁判再次吹了两声短促的哨音,然后举起一张黄牌。
许鹤这下彻底醒了。
傅应飞和王一民竟然被黄牌警告了!
排球因为场上隔着一条网带,被称为最和平的运动,因为没什么身体对抗,所以和篮球和足球相比,队员们吃红黄牌的几率很少。
没想到傅应飞和王一民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到吃一张黄牌!
傅应飞没有说话,从王一民说脏话开始,就阴沉地盯着他。
王一民咽了咽喉咙,嗤道:“您就不能体谅一下我?怎么?非得传到你要的地方,你才能助跑起跳不成?”
傅应飞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替补席,许鹤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抱着两件教练的衣服,满脸震惊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
比分已经到18比24,一中落后6分。
第二局基本没有赢的可能。
傅应飞转过头,看向王一民,“我们已经在配合你的传球,在你传脱手前,我都没说什么,可你这局有不失误的时候吗?哪怕只有一次?你要让所有人为你一个人的失误买单吗!”
傅应飞这副样子,让队友们想到他还是队长的时候。
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会被这么骂,哪怕只是犯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错。
初三的学长不由自主地上前打圆场,“好了傅队,王一民也不是故意的,我们把最后一分打了吧。”
排球是25分制,24分就已经到了赛点,输一球这局就没了。
初三学长这意思基本上就是说最后一分送了算了。
傅应飞气笑了,“你来排球队就是为了给对手送分的?”
许鹤连忙站起来拍徐天阳的小臂,“教练,暂停。”
徐天阳看了看身边的谢卫国,等自己老师点头了才站起来示意暂停。
许鹤将两件教练的衣服抖开,抚平褶皱,分别递还,“谢谢教练。”
“不用。”
谢卫国没想到,许鹤上场地时候会让人觉得很厉害,但在场下时竟更能反应出他的重要性。
一中没有许鹤的话,根本不是进不了十六强那么简单。
傅应飞不太会说话,且原则性问题卡得很紧,不能忍受失误。
王一民偏偏失误多,不稳定。
其他队员也不够成熟圆滑。
如果没有许鹤,这个队伍会直接分崩离析。
徐天阳将温度计塞到许鹤手里,“先量一下。”
“等会儿量。”许鹤站着看向所有人,“我休息得还不错,但水喝的太多,现在想去一下洗手间。”
没人接话,大家不明所以地抬头。
“你们再给我挣点去洗手间的时间吧,五到六个球的时间就可以。”
六个球,刚好能追平体院附中。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遇到有人用球作为时间单位,队伍内紧绷的氛围逐渐松弛,除了傅应飞,大家脸上都带了点笑容。
许鹤意识到这个小玩笑起了点作用,他松了口气,“谢谢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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