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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骨炙


  草草杯盘共笑语,  昏昏灯火话平生。

  夜晚的烛光,窗前吹过的风,偶尔闪过的竹影,  黄鹤凝望着这一切,  忍不住起了倾诉之意。

  这些话憋在他的心里头一年又一年,从柔软的圆石逐渐生出棱角来,  每每想到,  坚硬的角就会扎进肉里,  不出血,  却生疼。

  黄鹤放下筷子,目光透过墙壁,仿佛是在眺望远方,  粗哑的声音回荡在静默的屋子里头。

  “我早先时候,  那时还很傲气,根本不相信命数这一说,觉得这就是无稽之谈。我五岁丧父,十岁丧母,  十岁那年,  没等过了丧期,舅舅托人送我到了汴京,  那里有人在招御膳房打扫的,瞧我生得伶俐就选我过去。

  像我这般大的年纪,  又没有好家世,  在膳房里头是时常受欺负的,  脏活累活都干不说,  晚间能得到几个馒头,  也全都被人抢走。可那时我总想着,  等我混成膳房掌厨的,总要他们好看。”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悲沉,反而还带出一股轻快之意。当时耿耿于怀的事情,在时间过去很久后,都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来。

  “我不过是个打扫的,也不会有人教我厨艺,幸得我在这上头还有点天赋,时常偷摸看掌厨的烧菜,时日一久,也会个一两点的。后面得找人打下手时,我干得好,选上后,那日子我过了十年,才能上锅炒菜,再有十年,才掌厨。

  后头我就遇到了家妻,她是个打扫宫女,生得秀质,我等她二十五出宫才成亲,婚后两年生得一子,结果因为难产,就这么早早地走掉了。”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这些话说起来都轻飘飘的,不加以任何煽情的修饰,却更能直击人的内心,听得在场几人都格外揪心。                        

                            

  黄鹤的语气却越发平和起来,“后头自己一人养大了儿子,也到了该退下来的年纪,结果没一年,他就死于心疾。”

  他的难受,似挖心掏肺,口不能言语,动作无法表达,就这样熬了一年又一年。

  从少时挺拔到老态龙钟,鬓角染霜,发丝雪白。

  要不是后头养了是孤儿的蒋四,他估计也早早就跟着一起离开了。

  “也不怕你们笑话,人老了,越发信命数这一说,时常会想,哪有人定胜天,纵使得到了,后头也会给你收回去。”

  不怪他这么想,这一桩桩的事情落到谁的头上,都得感叹一句命运多舛。

  “黄老”,董温慧突然出声,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她捏紧自己的手指,心跳渐渐加快,却还是说了下去。

  “我以前也总觉得,人是争不过命数的,好比我的命就应该是生在后院,长于闺阁,到了年纪就嫁人,操持家中事务,生孩育子。世上女子大多都是这么过的,我也应当是,不能反抗,顺从接受。”

  董温慧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她的目光始终落足于桌上的杯盘冷炙。

  “可是,当我打破束缚,迈出后宅,白日走在京城的街上,突然明白,就算命里坎坷,命运不公,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你老去城门边上看过,就能明白,世上大多都是苦命人。”

  当时她即使身体渐渐好起来,却终归还是郁郁,始终觉得自己的命苦,羡慕旁人高堂慈爱,亲朋俱在。

  可当她在堂姐的劝说下,到汴京到处走走,在城门边上,她看到,衣衫褴褛的乞丐捡到一个吃剩的馒头而高兴,挑菜的小贩因今日的菜新鲜,能多卖点银钱而欢笑。                        

                            

  头发雪白,脊背佝偻的老丈靠扫街维持生计,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却未见愁苦。

  撑船的船夫、打铁的铁匠、深更半夜游走在街巷的行者、做苦力的役夫、每天浆洗到手开裂发肿的洗衣娘子、忙于在各地打转的赶趁人……

  谁人活在世上不辛苦,他们可能也曾怨恨命运不公,却依旧像劲草一般扎根在世上,汲取些微阳光雨露,顽强地活着。

  只此一遭,董温慧的心病就好了大半,明白不能怨天尤人,什么命不命的,日子都是靠自己自立过出来的。

  她一一讲述在城门边上看到的市井百态,转口又说了自己的故事,并说道:“我近日在读东坡先生的诗句,里头有一句,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读来觉得甚好。”

  人的命靠自己,坎坷由天定,可她却越发明白,乱丛荆棘也能走出一条道来。

  一番话说得黄鹤愣神,在场几人都各有心思,蒋四内心震荡,而祝陈愿却颇感欣慰,毕竟早需要别人开解才活下来的人,现在走出来后,也能开解别人来。

  “小娘子说得对,我黄鹤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到老了居然湖涂至此。”

  黄鹤细细回味那些话,他是个懂得听讲的人,话入耳里,也进到心里,那些带棱角的刺球慢慢挪出来一些。

  众人又说些别的话宽慰他一番,祝陈愿说得最特别,她没讲什么道理,只说道:“话全都给他们说完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如后日春社时,你们晚间来我家吃一顿,也好凑凑热闹。那时坊间里会敲社鼓、食社饭、饮社酒和观社戏,佳节还是大家一起过来得好。”                        

                            

  在座的都是些孤家寡人,她总不忍心,还有南静言和江渔,两个人也得一起叫上。

  众人都应好,明明是后日才去,他们却从此刻就在心里期待起来。

  ————

  春社的前夕,祝陈愿要先去国子监一趟,今日他们上完就得休沐,先生和学生得聚餐一顿,因春社日不能上学,会越学越笨。

  现下国子监里头照旧是等着祝陈愿来教新菜,学完新菜以后,掌厨的今日会把之前做过的全都再做一遍。

  今日要教的新菜是骨炙,配社酒极佳。

  “骨炙最好选公猪的脊背骨,肉多味道好,没有的也可以选羊肋骨,但是要带皮且是嫩羊的,烤出来才好吃,羊脊骨不成,骨薄肉少,最差的是兔子和獐子脊骨,不适合整只烤,只适合切薄片出来,放到炭火上面烤熟。”

  祝陈愿拎着公猪的脊背骨,将旁的也给说明白,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晰。

  这段日子在她不藏私的教导下,大家的厨艺都突飞猛进,每次烧菜的香气直传到隔壁太学,惹得那边的大厨想一探究竟,而太学的学子则每到这时候,就无心读书,吃碗里的馒头,心里却想的是国子监在吃什么。

  大家都在心里偷着乐,米师傅尤甚,腰板都挺得特别直。

  “脊骨得切断,五寸就可,无需太长,腌的时候往里头放脑砂末,其余的不用放。腌一炷香的时间即可,给脊骨放到沸汤里头,煮上一会儿,去掉血沫星子,捞出来晾凉。”

  祝陈愿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教法中,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觉得今日过来大家格外热情。

  汤料她是昨晚备下的,做法写在纸上,给了王寺让他记上,稍后将汤料一层层刷在脊骨上头。                        

                            

  “烤脊骨时得快速翻动,这样不容易熟,要是现在熟透了,后头几次再烤味道就不好,每一次都得重新蘸汤料烤。”

  她边说边自己上手,每蘸一次汤料烘烤,脊骨的香味就多一分,全都从窗户里头飘到后面的太学,等到十来个架子上全都烤上脊骨时,熏得里头正在读书的学子坐都坐不住。

  太学的上舍就离国子监的厨房不远,这香味一传到他们的鼻子里头,哪里还读得进去什么诗书。

  “国子监哪里请来的师傅,这段时间就天天闻味了,太学里头还是馒头包子蒸饼老花样,嘴里一点味都没有。”

  有学子扔了手上的书,愤愤道。

  “我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到,是在鹤行街上开食店的,好像叫祝家食店。”

  旁人都围在那人身旁,想让他多说点。

  只有一人坐在窗边,纹丝未动。

  ————

  一连上了快两个月的学,不止是学子累,先生也累得不行,难得明日休沐,大家高兴的心情都难以言表。

  今日不是分餐吃饭,而是合餐,每班都由先生带过去,在饭间找到牌号。

  祝程勉一进去就闻着味就开始馋,尤其看到来得早的手里拿着大块的骨头在那里啃时,口水都快兜不住。

  一听先生说可坐下吃饭时,他也只能拿碗筷,一眼眼瞟饭桌,饭桌上吃的太多,水滑面、玲珑拨鱼、排炊羊、罯兔、肉油饼、素油饼…

  等到先生动了一筷子,他赶紧夹了一个大骨头,偷偷瞄一眼大家,才直接上手吃,心里美滋滋的,骨炙就该这般上手抓着才好吃。

  烤到两面焦黄,皮酥脆的骨头,进嘴咀嚼后,肉汁四溢,油脂丰沛,稍稍蘸点醋,解腻又下饭。                        

                            

  而茅十八吃起来更豪迈,握住脊骨两头,衔住一边,手使劲,肉从骨头上撕扯下来,汤料清甜和肉质肥嫩的口感瞬间裹住舌头。

  要是吃到精肉里头夹杂的肥肉,肥腴的汁水混合精肉的咸香,那味道好到他能一口气连着吃上四五根都不带歇的,不过骨炙有定数,一人吃上一根尝尝味就没了。

  祝程勉和茅十八两人很可惜,都望着沾满油脂的手,觉得旁的东西都食之无味。

  唉声叹气尝起别的东西来,不过也只有他俩这般,其他人吃得就格外高兴,连先生都忍不住多尝了些。

  一桌子的饭菜,最后连汤底都被人拿蒸饼蘸着吃光了,大家空着肚子进来,最后却是扶着墙出去的。

  ————

  春社当天,一家子不用上工上学的,都起了个大早,连还在睡的雪蹄和橘团都被叫醒了。今日不宜晚起,尤其是孩子,要是起晚了,那社公社婆会悄悄在这些孩子脸上出恭,以后长大了脸色黄蜡,难看得很。

  春社的讲究还有不能吃腌菜,女子要是吃了,出嫁拜公婆,只要弯腰都得放屁,实在是不文雅。

  更要紧的是不能做女工和上学,这天还做女工,那手指就得被扎好几个血窟窿,要是还上学,孩子以后必定越学越笨。

  祝陈愿倒不是太相信,却还是觉得颇有意思。

  陈欢则吃了早饭,拿上一根大葱,嘴里说道:“来,勉哥儿,你去将旁边的竹竿拿过来,我给你绑在竹竿上,你自己去捅到窗外去。”

  他乖乖应声,拿了根细长的竹竿过来,陈欢用线将葱给绑到竹竿上,一家人跟在祝程勉后面到他的屋子里去。

  窗户稍微开了条缝,祝程勉双手握竿,鼓着气用竹竿将窗户捅开,还上前走了好几步,让葱顺利探出窗外,这叫开聪明。                        

                            

  结束后,祝清和则从身后摸出一串用彩色丝线系着的蒜头,上前挂在祝程勉的脖子,语气含笑地说,“此谓能计算,勉哥儿之后的算学定能学得很好。”

  “以前勉哥儿小时,还不会走路,在春社这天,我们两个就专门找有土沟的地方,让他爬过去,说是乞聪明,现在看来半真半假。”

  陈欢看着自己读书是半点不上心的儿子,聪明劲全都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上。

  一家人说说笑笑回到堂屋里头,只有陈欢心里头略微有点惆怅,时常望着门口,其实春社这天,也是回娘家探亲的日子,可是明州太远,一天赶不回来,她也只能歇下这个心思。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小跑去开门,即使知道外头来的不可能是自己的亲人,却还是略带惊喜地开门,看到外头来的是梅花嫂子和冬兰婶子时,脸上笑意不减,却暗暗垂眉。

  “快点进来坐坐,就算是送社糕和社酒,怎么也得我们先送才是,你们倒先上门来了,等会儿走时我给你拿点,省得送了。”

  春社送社糕和社酒是习俗,梅花嫂子提着一包的社糕,语气爽朗,“你倒是会偷懒,我和冬兰是一早盼着你们家的小娘子做的社糕,才早早先送上门来,免得旁人抢先一步。”

  “可不是,去年我可就抢到了一小块,馋得我今年早点过来,得多拿几块才是。”

  冬兰婶子除了送社糕,今日还是过来看橘团的,祝陈愿从她家聘的猫,她虽没有来看过,却还是时常想念。

  橘团待她也亲热,不等她弯腰,自个儿就跑到冬兰婶子的膝盖上,仰头蹭她的手指头,喜得她连声道:“这小家伙还记得我呢,你们家养得可真好,都长了不少肉,抱起来怪沉的。”                        

                            

  橘团从手掌大,到现在已经有半臂长,吃下去的猫食都长到肚子上去了,整只猫沉甸甸的。

  “你们可真会逗趣,来,今日我家岁岁做的社糕,一人一袋,多了可不够分的,社酒也一人一瓶,这是街上买的。”

  陈欢拿起两袋子包好的社糕放到两人面前,两人欢喜接过后,没想到梅花嫂子的话头又对准祝陈愿,抱着糕点搓手,“其实我们两个今日这么早来,还有个事。之前街坊春秋两社不都在一起吃社饭吗,惯常都是赵大姐烧得,结果昨天手给摔了,社饭的东西一早都买好了,你说不办了也不是个事。”

  她看着祝陈愿,眨巴眼睛,接下去说道:“这不就是想着,小娘子你能不能去烧一顿,我们几个烧一大家子的饭是不成问题的,可烧不了那么多人的,味道不行。不白烧,有街坊凑的几贯银子,小娘子,你看怎么样?”

  要不是真没辙了,菜蔬采买完了就等下锅,她也不会到今日才找祝陈愿。

  祝陈愿沉思会儿,点头答应,不过银钱这事,她却拒绝了,“嫂子,银钱我就不要了,我本来今日也是请了一些好友过来吃饭的,那现在就大家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大家来回推拒一番后,约好让她晌午吃完饭后,就到坊巷前头的祠堂里头来。

  紧接着一波又一波的邻舍上门,社糕和社酒只剩了几份后,倒是没人了,可把祝陈愿几人累得够呛,敲门声又响起的时候,她还以为哪个邻居落下了东西,脚步虚浮地去开门,结果门外是南静言。

  她瘦了许多,春衣都空荡荡的,精神头也不是很好,脸虽白,眼底却显得乌黑。                        

                            

  从白和光走后,她消沉了一段日子,连从女伎这个身份脱离出来也没有很高兴,后头又忙着给十来个孩子赎身,安排后面的生活,两人也有十多天没见过面,这次还是托人带的口信。

  “你瘦了许多”

  “你最近清减了不少”

  两人站在门边上,冒出来的话都格外相似,互相笑笑。

  “一直忙得焦头烂额,最近也没来看你。前头范大夫妻两被流放了,我去看过,两人现在不过是笼中困兽,没多少日子好活的。”

  南静言现在的心情很平静,只是遗憾,这消息无法告知白和光。

  “那些孩子”,她叹气,在遭污的地方待着,身上没有几块好肉的,气得牙痒痒,却又没有别的办法报复那些人渣。

  南静言沉默了一会儿,“都被我送回杭城或是成州去了,他们说要回家,不想留在这里。我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你哪里是孤家寡人,你要不嫌弃,上门给我阿爹阿娘当干女儿,他们指不定乐意。”

  祝陈愿说些俏皮话宽慰她的心,转头又问她,“从那地方脱身出来,总归是好事,可有想过以后去干什么呢?来我食店里头当个跑堂的?”

  “也不是不可,只是塞北,是去不成了,杭城,我也不想再回去。”

  南静言挽着祝陈愿的手臂,她现在只要想到这个地方,心里头就开始难过。

  时常会想,白和光是否平安抵达那里,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现在才是,身有归处,心却依旧漂浮。明明不当女伎是好事,可她却觉得日子难熬起来。

  晚间睡不着,望着床顶盼天明,天亮后又呆坐在那里,只等夜深。脑子里头空荡荡的,明明想了很多事,却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想。                        

                            

  “岁岁,我好像不知道以后该干什么了。”

  南静言话语中全是迷茫,脊背有些耷拉下去,以前还有个地方想去,可现在却真不知道天下之大,她能去哪里。

  “那就先不想,我知道,和光走后,你很难过,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哪有守着一堆旧事过日子的。”

  祝陈愿是看着她慢慢变得不开心,慢慢从爽朗到被迫高兴,她又怎么会不难过呢。

  “你先进来吃块糕点,今日是个祈祷丰年的好日子,不宜想些不高兴的事情。”

  她拉过南静言到茶室坐下,拆开一包社糕,又提了一瓶社酒,嘴上说道:“当初,你说事情办成后,问我能不能给你做碗河祇粥,还有能不能带瓶酒来食店大哭一场。可你最后只喝了一碗粥,没有哭。静言,明日你再带瓶酒来食店。今日就喝些社酒解解愁。”

  南静言怔愣地看了她一眼,才点点头。

  社糕是拿大米和糯米混着做的,祝陈愿还往里头放了些芝麻、茴香、桂花、橘皮,放到石磨上头磨成细粉,筛到模具中,上锅蒸熟。

  尝起来有些干,一咬粉就往下掉,入嘴瞬间湿润,在舌尖上带来甜味,芝麻的香、桂花的甜、茴香的辛、橘皮的酸、大米的糯,全都混合在社糕里头。

  社酒也是甜的,混在一起,直让人想落泪。

  可是她却没有哭,得把委屈全都留到明日,总有一个人肯听她诉说,这些日子来昏沉的时光。

  两人坐在屋子里饮社酒,听着巷子外头的热闹,看着窗外尚好的春光,心里头平静。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作者有话说:

  昨天忙年夜饭,后头和姐妹去玩烟花逛街去了,请假了不好意思哈,还有我在评论区写的小剧场你们看了嘛(我现在想想好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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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草杯盘共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王安石。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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