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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26、两级反转!
朱允炆被皇帝召见了。
也就是说,朱元璋其实还在深宫藏着,只是一直不愿意见朱怀。
朱允炆故意对朱怀说了这番话,这点小心思朱怀怎能没看透。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朱允炆道:“二弟可否帮我给皇爷爷带句话。”
朱允炆似乎没听到一般,拂袖朝前走去。
朱怀摇摇头,愣在原地,矗立在雪花之中,双目失神,黯然无光。
回到东宫,朱怀揉了揉额头。
后天就要大婚,廖家兄弟和唐塞儿还被关在诏狱。
老爷子现在还憋着怒火,朱怀从没见过老爷子发过这么大火气。
他不由有些心忧。
如果找到朱元璋,该怎么对老爷子解释,这依旧需要朱怀费心费神。
私藏白莲教不是小事。
而且唐塞儿和自己在老爷子眼皮子低下议事,这更不是小事。
最为主要的,还是在于这些事,都是自己瞒着老爷子在私下做。
老爷子对自己的信任不可能不大打折扣。
但怎么解释?怎么解释唐塞儿的存在?为什么要将唐塞儿私藏在皇宫?
有什么目的?
这些都需要朱怀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借口可以随便乱编,但怕就怕在07,在用其他谎言填补上一个谎言,若是被发现之后,老爷子恐怕永远不会再信任自己了。
朱怀一个头两个大。
今夜无眠,朱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他起身,本想命人去煎药,忽又发现宫内似乎没有太监和婢女。
整个清宁宫安静的如同鬼魅。
忽然,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谁?”
朱怀惊讶的问道。
“殿下,是奴婢。”
宝瓶走了过来。
朱怀有些哑然,不解的看着宝瓶。
“你来做什么?”
宝瓶怯生生的道:“殿下,奴婢知道清宁宫现在无人可用,奴婢又听何同知说殿下病了,奴婢来给殿下煎药。”
当初朱怀为了朱允熥,也救了丫鬟宝瓶。
宝瓶一直念着朱怀的恩情,一直找不到机会报答。
“不必了,被人看到,你少不了麻烦。”
宝瓶执拗的摇头,道:“殿下,奴婢偷偷过来的,您放心,绝不会有人看到,奴婢给您煎药去。”
她说着,将朱怀手里的中药拎走了。
朱怀也没有多说什么,朱允熥找到一个不错的爱人,这小丫头乖巧懂事,虽然出生不高,但懂得报恩。
朱怀心里也颇为欣慰。
他回到书房的书桌上。
书桌上又堆积了不少从交趾来的奏疏。
交趾海军那边上疏,吴桢上陈曰:有贼寇藏匿吕宋、三佛齐,此两国收纳汉人海寇,时于海面抢劫商船,臣祈礼部发国书于此二国,勒令其尽快驱赶藏匿海盗。
随着交趾港的开通,南疆海岸往来船只越来越多,南海上的海盗也日渐猖獗起来。
大明只要出兵,他们就逃会吕宋、三佛齐和琉球诸岛。
若是大明不出兵,他们就继续出来抢劫。
天下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吴桢建议从根本上解决海盗藏匿的问题。
只要三佛齐和吕宋、琉球等国不敢接纳海盗,他们便没有淡水资源可以补充,而且大明在海域上猎杀盗贼,也就毋需考虑两国之间的关系问题。
朱怀将此事记在心里。
交趾那边除了吴桢来了上疏,解缙也来了一封。
朱怀看着眉宇直蹙,这封上疏却是占城国的。
占城那边说占城和交趾交接的三十里地界,是早年被安南国侵占的,希望大明可以将他们固有国土还给他们。
除此之外,他们还引经据典,找了许多典籍去证明那三十里地界是属于占城的铁证。
这些外交上的扯皮,虽然朱怀可以用强硬的理由去回绝,毕竟大明的综合国力,已经足以碾压占城整个国家。
但如此一来,大明就不占着理了。
现在世界不仅仅只有大明一家独大,西方许多国家都在垂涎东方这座财富巨国!
如果他们抓到渔轮漏洞,有了出兵的理由,那么掀起战争的后果不可估量。
朱怀没有草草的回复解缙,此事还是需要让六部好好去商踱一下,看看最终用什么办法解决。
没多时,宝瓶端着中药走来,朱怀喝了之后还打算继续处理交趾的事宜。
宝瓶说,何广义交待过她,需要让朱怀早些休息。
其实看到朱怀如今这副疲惫的样子,宝瓶心里都不是滋味。
一个丫鬟,都能感受出现在的朱怀,肩膀上究竟扛着的是多么大的压力。
不仅国事需要他处理,东宫的事,朱元璋的事,都需要他默默的扛下来。
但殿下从没有抱怨过一句,依旧按部就班的默默做着所有事。
朱怀见宝瓶跪地不起,便道:“好,我知道,你也早些回去,若被有心人发现,你恐要遭殃。”
驱赶走宝瓶,朱怀便继续坐在书桌的灯光下。
宝瓶回头看了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大殿下之所以能成为皇储,他们这些丫鬟奴婢们都心悦诚服。
虽然她心里是爱慕着朱允熥,但不影响她对朱怀的尊敬!
这样的男人,值得任何人尊敬!
夜深了,外面还下着雪花,朱怀看了一会儿交趾的奏疏,只感觉阵阵困倦席卷而来,便回到胡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
这一夜还算平静,朱允炆在皇宫陪了朱元璋许久。
翌日一早,一封奏疏下到六部,朱元璋着令大明皇二孙,大明吴王殿下朱允炆,世居于应天,可不去就藩。
这封圣旨,顿时掀起了朝中无数人的波澜。
好一些言官科道纷纷上奏书,严厉呵斥朱元璋这种做法于理不合。
所有人都希望朱元璋按照规制,于明年让朱允炆出外就藩。
然而雪花般的奏疏进入皇宫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回应,仿若石沉大海一般。
昨日本该是朔望朝参的大朝会,可朱元璋却推掉了大朝会。
他们本以为今天会顺延大朝会,但依旧没有等来皇帝的命令,反而等来了这么一封令人捉摸不透的圣旨。
当消息传入到朱怀耳朵之中,朱怀也震惊了。
老爷子并不让朱允炆去就藩了?
这事儿看似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却代表了老爷子的一种态度。
他在告诉朱怀,皇储未必就不能改变!一切都是他朱元璋一家之言!
朱怀背着手,默默的站在东宫前,看着天空洋洋150洒洒落下来的雪花,不由心里更加忧愁。
铁铉来过一趟,才走不久。
随之而来的就是蓝玉、常茂、六部文官等等。
没有人知道朝廷内宫发生了什么事,朱怀也没有对他们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而纸包不住火,或许是朱允炆,也应该只有朱允炆。
于是朱怀私藏白莲圣女的事被传了出去,宫外掀起一阵波澜。
朱怀本以为朱允炆能借着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但是他高估了朱允炆。
烂泥扶不上墙!
如此大张旗鼓的将皇家丑事,将他朱怀的混账事传出去,丢的是皇家的脸!是朱元璋和皇储朱怀的脸!
老爷子是对自己生气,但绝不是要让这件事闹到宫外去。
朱允炆这是自己在作死!
婚期越来越近,今天朱怀又去了一趟皇宫,惯例没有找到老爷子。
连续三次入宫,老爷子都没有见自己。
朱怀心下喟然一叹,看来这次事态真的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了。
不过好消息是,锦衣卫诏狱那边,也没有接到老爷子的命令,锦衣卫也没对廖家兄弟和唐塞儿动刑。
所有的事都这么被晾了起来。
朱怀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交趾那边的事本想去六部商讨,但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敢越过老爷子去做任何事。
哎!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难办,朱怀忽然有种无力感。
“咳咳。”
他披着披风,身子依旧还有些羸弱,撑着油纸伞,缓缓的朝宫外走去。
索性,老爷子还没有给自己禁足,不幸中的万幸。正文 627、我说了,她不能死!
洪武二十五年腊月初二,清晨,雨夹雪。
明天是腊月初三,朱怀大婚。
宫内形势风波诡谲,六部部堂现在也拿捏不准该做什么。
明天朱怀即将大婚,然而老爷子却没对礼部做任何指示。
东宫那边也没有布置,礼部和内宫都有些踟躇。
按规矩来说,婚前的前一天,东宫就该已经要着手布置,否则时间会赶不及。
然而皇帝似乎消失了一般,非但对六部和科道言官的奏疏不闻不问,就连朱怀的婚事也漠不关心。
应天城所有官吏都在忧心忡忡,知道朱怀这次惹的祸端,恐怕让老爷子怒火难消。
没有人敢公开化讨论朱怀和老爷子的事,只是这些官吏偶尔会私下讨论一番。
无论如何,朱怀藏匿白莲圣女这件事是真,即便有些官吏想替朱怀开脱,现在也百口莫辩。
更多的人则认为朱怀糊涂!明明贵为皇明储君,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来?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对朝局外的百官声音,朱怀听不到了,也不想听到。
此时的他,真踱步走在应天大街上,天空飘着雪花,雨水拍打着路面的坑洼。
朱怀默默的走着,不知不觉间回到秦淮河畔的宅院。
他搬着凳子,沉默的坐在庭院廊檐下,心不在焉望着院落内的白雪扑簌簌飘落。
“咳咳。”
偶尔能听到朱怀咳嗽两声,那脸色着实还有些苍白。
倒不是朱怀在自残自己的身子,他的身体状况他心里清楚,长此在东宫呆着于伤情来说也无易。
“究竟怎么才能平息老爷子的怒火。”
朱怀凝眉想了许久,最终只能酸涩一笑。
没有办法。
老爷子现在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朱怀,现在又非但召见朱允炆,还给朱允炆不就藩的硕大恩宠。
明日自己就要大婚,如果老爷子继续生着闷气,婚事则会变成一场笑话。
清宁宫现在一片冷淡,宫女太监已经被老爷子腰斩,皇宫内也没有派来新的宫女太监补充。
明日若是成婚,恐会成为史上最惨的皇储婚宴。
朱怀站起身,撑着雨伞朝外走去。
沿街孤独的朝尽头走去,路上行人熙攘,朱怀却视若无睹。
到了赵府,朱怀便踏步入内。
因为婚期将至,大都督平安特地给赵思礼放了几天假,赵思礼见着朱怀,急忙大惊失色,拉着朱怀道:“究竟怎么回事?现在官面上传的沸沸扬扬,说你私藏白莲圣女。”
朱怀看着一脸急切关怀的赵思礼,苦笑着摇头:“岳父,明日是我和……咳咳。”
“和檀儿的婚事。”
赵思礼急忙阻止朱怀,关切的问道:“你身子怎么了?我咋看你脸色这么苍白?”
朱怀摆手:“没事,明天我和檀儿大婚,可能,会有些简陋,应当会委屈了檀儿。”
赵思礼板着脸怒道:“你这臭小子!我是贪图一些虚荣,喜欢热闹,可我更希望你和檀儿好!”
“只要你对檀儿好,啥简陋不简陋的,我不在乎,檀儿也不在乎。”
“贤婿,我知道你是一个极其有担当的男人,以前我还没看透你,现在老夫觉得,檀儿能嫁给你,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不要这般生分。”
朱怀点点头,问赵思礼道:“檀儿呢?”
“我去叫她来。”
赵思礼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没多时,檀儿关怀的走来,见着朱怀,忧心忡忡的道:“相公,你身子好些没有?为何不在东宫休养?”
许多官面上的话,赵思礼都没告诉赵檀儿,她知道了,除了凭添担忧,也于朱怀没什么帮助。
朱怀揉了揉檀儿的脑袋,孱弱的开口道:“檀儿,明天的婚礼咱弄简陋点,你不介意吧?”
赵檀儿赶忙摇头,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道:“什么样子的婚礼都行,只要郎君是你,便是无名无分,我也愿意!”
朱怀看着檀儿一脸认真笃定的样子,心中一软,努力的挤出笑容,道:“委屈你了。”
见朱怀浑身疲惫不堪的样子,这种样貌神态,是赵檀儿认识朱怀以来,从未见过的。
她心疼的芳心都要化了,一直在疯狂的摇头,眼眸中含着泪花:“不委屈,檀儿不委屈的。”
朱怀嗯了一声,道:“如此便好,我先回去,不叨扰你,一会儿该有人来给你梳洗装扮了。”
赵檀儿很识趣没有阻止朱怀,只是饱含泪花的叮嘱朱怀回去好好休息,别太操劳了。
朱怀点头离去。
离开赵府,朱怀便撑着雨伞去了一趟蓝玉府邸。
府上管事急忙将朱怀带到蓝府中厅。
中厅内坐着许多武将,见着朱怀,蓝玉火急火燎的拉他入内。
“糊涂!”
蓝玉当即大喝出口:“你这小子!何其糊涂啊你!这个档口,你藏什么白莲圣女?这些事你怎生不和我们说说?”
“你可知道,老爷子现在对外面释放一个很不好的信号!朱允炆得宠了!”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那白莲圣女是怎么迷惑住你了?你并不是一个贪图美色的人。”
“不要拉着老夫!”蓝玉怒气冲冲的对旁边常家兄弟道。
常茂低声在蓝玉耳边说了两句。
蓝玉这才发现朱怀的面色苍白的很,似乎很虚弱的样子。
他吓的不轻,忙扶着朱怀坐下:“大外甥孙!怎么了?怎么好似受伤了一样?”
蓝玉愣住了,周围所有淮西武将都愣住了。
朱怀抬起手,无力的挥了挥,“没什么大碍,伤势不算严重。”
见朱怀这样子,蓝玉也不忍心继续呵责朱怀,只是道:“我们兄弟几个商量出了一个办法。”
“明天你即将成婚,老爷子却在这两日于你有了隔阂,你深宫中,有没有找他认罪过?”
蓝玉先问了问朱怀的情况。
朱怀苦笑摇头:“从昨日出事,到现在没见过我一次。”
蓝玉点头:“咱猜也是这么回事,老爷子的性子很倔,他对你投了真感情,可越是如此,受到的打击就越是大。”
“这样,你去锦衣卫诏狱,亲手斩了那什么白莲圣女!然后再对老爷子认错,老爷子一定会原谅你!”
“谁家少年还没犯过错?”
“这件事的根源,是你让老爷子觉得你为了一个女人欺骗了老爷子,他老人家估摸着吃醋了。”
“一个女人而已,去斩了她!”
蓝玉已经想好了对策,其余人也跟着道:“对!如此一来,我们几个老家伙再在老爷子耳朵边说说好话,啥事儿不能迎刃而解?你祖孙两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其实这不仅仅是他们这些武将的想法,詹徽和傅友文也隐约对他们透露过。
只要唐塞儿一死,他们一起从中斡旋,老爷子也不会太给朱怀脸色看。
可谁知,一道微弱的声音从朱怀嘴中传出来。
“不行,她不能死。”
话音出来,众人纷纷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朱怀。
蓝玉更是急道:“大甥孙,你这啥意思?她一个白莲教妖女,有啥不能死的?”
朱怀摇头:“我说了,她不能死。”
“今天来找舅姥爷,是说一说明天的婚事。”
蓝玉大怒:“你疯啦!为了一个白莲圣女,你去和老爷子拗什么?你舍不得动手,我帮你!”
朱怀忽的站起身,不容置喙的道:“我说了!她不能死!”
言语间陡然爆发出来的气势,竟让蓝玉几人愣在原地。
他们从没见过朱怀这么维护过一个人。
他们也想不通唐塞儿究竟为什么会让一个大明皇长孙冒这么大危险去袒护吃?
为什么啊?
他们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朱怀没有继续说下去,走到门前,从屋内众人挥了挥手:“明天来东宫参加婚宴。”正文 628、皇爷让您杀一人!
等朱怀回到东宫,时间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
清宁宫依旧冷清,这与明日就要大婚的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讽刺。
尚善监没有太监过来,礼乐监没来人,杂事房、浣衣局等后宫所有人都没有到来。
皇储成婚的规格,一定是明朝抛开皇帝最高规格的。
然而明日就要成婚,宫内却依旧一人未来。
朱怀不由有些苦笑。
这次真的将老爷子气到了。
朱怀先去厨房煎了药汤,端着难闻的药汤喝完之后,才回到端敬殿吃了两枚蜜饯。
他端着清茶,正在准备喝茶。
门外,刘三吾和方孝孺急促走来。
两名大儒并没有在朱怀受难的时候选择驱害避凶。
见着朱怀,刘三吾便慌忙的问道:“殿下,现在外廷传的沸沸扬扬,我们早前来过一次没找到您,天可怜见,您终于回来了。”
方孝孺也是焦急的满头大汗:“都这时候了,还出去作甚?殿下您想好怎么处理此事了么?”
朱怀摇头:“没想好。”
刘三吾沉思片刻,道:“殿下究竟处于什么目的才收留了白莲妖女?女色?”
朱怀摇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刘三吾和方孝孺回答,只能将一肚子苦水咽进心里。
“哎!”
方孝孺幽幽一叹:“没有哪个英雄能过美人关的。”
“且不提这事。”方孝孺神色一变,对490朱怀肃穆道:“现在和老爷子僵持不是个明智的做法。”
“老爷子今天又赏了朱允炆宫中骑马佩剑,宠佞之心越来越重。”
“如此长久下去,殿下……前途不好说呀!”
刘三吾也跟着点头:“殿下,咱们要做点事了,不能如此被动的等着老爷子找你。”
朱怀无奈的道:“我又能做什么?我去了深宫三次,三次都未尝见到老爷子的面,我能做的,只能被动等着。”
三人正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刘三吾和方孝孺定睛朝外看去,忽的脸色一变,激动的道:“殿下,吕芳来了!”
朱怀一愣,急忙起身,带着方孝孺和刘三吾出门迎接吕芳。
吕芳看了朱怀一眼,毕恭毕敬的道:“殿下,皇爷说,他知你定不会和白莲余孽有瓜葛,想来有什么苦衷,但他不想听,皇爷让您去一趟诏狱,提着唐塞儿的人头去宫里见他。”
刘三吾和方孝孺一喜,事情果然有转机了。
两人忙道:“有劳吕公公回去告知皇上,殿下马上过去。”
吕芳点头,刚要转身,朱怀却道:“慢着。”
“吕公公回去告诉皇上,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唐姑娘有恩于我,我不能负于人。”
此言一出,刘三吾和方孝孺皆惊愕的瞪大眼睛,却是焦急的拉着朱怀的衣袖。
但朱怀置若罔闻。
吕芳也不可置信的看着朱怀,低声道:“殿下,皇爷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您何苦……”
“只是一个贱婢而已,殿下不要因小失大呀!”
所有人都在劝朱怀,所有人都认为一个女人牺牲了便牺牲了,大业要紧。
只要登基了,还有什么女人得不到?
但朱怀不能将事情的始末说出来,他只能说唐塞儿为了自己舍命,却不能说唐塞儿为什么会在深宫,隐在深宫的目的是什么。
所有的事,他都默默的扛下了。
他也知道,无论蓝玉、刘三吾、方孝孺还是吕芳,他们都在为自己考量。
朱怀也知道,如果亲手解决了唐塞儿,兴许老爷子会将旧账一笔勾销。
但他做不到。
朱怀点头:“有劳吕公公了,还请吕公公再替我像皇祖父带一句话,我想与他聊聊,如果他肯见我。”
吕芳无奈的叹口气,点头道:“好!老奴会将话带到。”
朱怀点头:“有劳公公了。”
“殿下严重了。”
等吕芳走后,刘三吾和方孝孺气的不轻,纷纷瞪着朱怀,火急火燎的道:“殿下!太孙殿下!你疯啦!”
“那妖女究竟有什么魅力!竟让你如此痴情?”
朱怀想了想,看着两名夫子,缓缓地道:“……邹普胜想混入皇宫,唐塞儿替我受了很严重的伤。”
“所以我将其留在东宫疗伤是出于恩。”
刘三吾点头道:“好!就算殿下出于报恩,但之前呢?按照您说的,之前您就认识了唐塞儿,她在后宫的时候,皇上也知道此女,为何那时候你就瞒着皇上呢?”
朱怀叹口气,道:“之前……”
见朱怀欲言又止,刘三吾和方孝孺急的不行:“殿下!您是不是要吾等将心抛开给你看看,你才肯信我们对你一片赤胆之心?”
朱怀点点头,道:“我自是信两位夫子,只是不想让您二位牵连进来。”
“唐塞儿……唔,是燕王安排在深宫的内应。”
“这件事很复杂,事情千丝万缕,却不是一时间就能说清楚的。”
“什么?”
刘三吾和方孝孺纷纷一愣,“牵扯到燕王?”
朱怀点头:“事情的起源有些复杂,如果能一时半会说明白,我也会与两位夫子说,但说不明白。”
“而且这件事涉及到藩王,我自也不能告知皇爷爷。”
两名夫子愣在原地许久,再看朱怀,肃然起敬!
此时他们才知道,这年轻储君身上背负的是什么。
说他是夹缝中求生,丝毫不夸张!
朝廷上层的风波诡谲,他们两个读书人自然没有办法给出合理的意见。
“殿下,你打算怎么做?”
朱怀摇头:“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这次真的惹上麻烦了。”
“事情实在太棘手,我现在还没捋出头绪,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唐塞儿死。”
事情涉及到藩王了,两名夫子也自觉的没有掺入进来,他们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假手的了。
朱怀苦笑道:“明日我便要大婚,两位夫子……尽量多叫来一些人,我现在恐一人也忙不过来。”
“而且你们府上的下人也不能进宫,所以……”
刘三吾和方孝孺咬牙跺脚,道:“殿下你放心!咱几个老匹夫亲自给你打下手!婚事不能不风光,你且安心,不必为此事挂念!”
朱怀点头,从刘三吾和方孝孺行礼:“多谢两位夫子抬爱。”
刘三吾摆手:“殿下这是哪里话,应该的。”
……
奉天殿。
朱元璋背对着祖宗排位,听着蒋瓛的汇报,脸色逐渐阴沉。
“烂泥扶不上墙!”
这句话却不是针对朱怀,而是朱允炆!
“咱给他机会,他都不中用!还踏马妄图做上龙位,他与他大哥当真不是差的零星半点!”
老爷子火气再次上涨:“如此大事,他居然敢朝宫外透露,脑子怎么长的,蠢货!”
朱元璋从没这么骂过他的孙子:“真是读书读傻了!”
老爷子脸上露出浓浓的厌恶。
正在老爷子上火破口大骂的时候,吕芳走来了。
朱元璋挥挥手,对蒋瓛道:“你先回去吧。”
蒋瓛抱拳告退。
等他出奉天殿,吕芳才战战兢兢的进来,看着老爷子铁青的脸色,吕芳硬着头皮道:“奴婢参见皇上。”正文 629、我觉得,我是喜欢你了呢!
吕芳战战兢兢,尤其看到现在老爷子脸色并不是太好。
朱元璋本来心情还算可以,昨天在灵牌前想了一天一夜,心里也顺了一点。
可谁知今天一早就听到朱允炆将消息放出到外廷的事,这让老爷子火冒三丈。
一个堂堂的天潢贵胄,表现出来的气度却像个小人得志一般。
见着吕芳,朱元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没好气道:“说罢。”
吕芳两股颤颤的道:“回皇爷,殿下,殿下……那边,应当是有什么顾虑的。”
朱元璋不解的看着吕芳,冷冷的道:“说结果!”
吕芳忙道:“殿下不同意,他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老爷子冷冷盯着吕芳,如针尖的目光在吕芳头顶盘旋,吕芳能清晰感受到压抑在老人内心的怒火即将喷薄而出。
“哈哈哈!”
朱元璋仰天大笑:“有种!”
“是咱朱元璋的种!这股子执拗劲都和咱一样!”
“一个白莲圣女,蛊惑他和咱硬倔,咱一心一意对他,咱把所有心窝子都掏出来给他,到头来,为了一个妖女,和咱对着干?不孝的混账玩意儿!咱要看看这白莲妖女究竟多大的本事!”
“他不动手是么?”朱元璋苍老的脸颊因为愤怒,显得有些变形般狰狞。
“去锦衣卫,让蒋瓛动手!”
“去!”
说到最后,朱元璋近乎于咆哮。
吕芳急道:“皇爷,三思啊。”
“滚去!”
吕芳也是心急如焚,他知道,如果老爷子真令蒋瓛杀了唐塞儿,那么爷孙关系恐怕再也没有缓和的那一步。
朱怀能忍着丢掉皇储的危险,也要忤逆老爷子的命令,这已经说明一切。
吕芳真的很难理解朱怀再想什么。
“皇……”
吕芳欲再说些什么,在这个时候,能为朱怀说话的只有自己了。
“滚蛋!你也想死?”
朱元璋牙龇目裂的瞪着吕芳。
“不敢,老奴不敢。”
吕芳不敢滞留,忙不迭转身离去。
……
腊月初二这天下午,天色更加阴沉寒冷,天空的雪花越来越大,仿若有什么大事发生。
连续两日的奔波,加上邹普胜递过来的两拳一脚,让朱怀现在身子每况愈下。
太医院和郎中们都让朱怀尽量躺下来调理身子,但朱怀没时间静养。
他在端敬殿喝了一口热茶暖了暖身子,便披上大氅毛绒披风离去。
外面的雪花越来越大,宫外的街肆道路上鲜有行人。
朱怀自然知道也深深了解老爷子的脾性。
他这句话递给朱元璋之后,只会让朱元璋起了更大的杀心。
朱怀踱步来到锦衣卫。
他没有去找何广义,也不想牵连任何人。
诏狱之内,唐塞儿双目痴呆的坐在草席上,双腿拱起,双手环保在膝盖上,望着地面有些出神。
吱呀。
石门被缓缓打开,唐塞儿迷茫的抬头,见的一席挺拔的身影,她倏地一愣,随后双目渐渐炯炯有神起来。
“你来啦?”
唐塞儿脸上带着笑意。
朱怀微笑着点头。
“你脸色怎么……怎么这么苍白?”
唐塞儿急忙拉着朱怀坐在草席上:“你坐这边,我刚刚坐过的,草席还热乎。”
朱怀笑着道:“谢谢啊。”
唐塞儿置若罔闻,拉着朱怀的右手,摸着朱怀的脉搏,俊秀的双眉仅仅蹙在一起:“你还受着伤啊,怎么不在东宫好好静养?抛出来作甚?”
朱怀没有回答唐塞儿的话,看着唐塞儿,轻声道:“邹普胜和我说,你为了阻止邹普胜混进宫里,所以才和他打了起来,是这样么?”
唐塞儿撩着鬓角黑发,缓缓撩拨到耳后,低声道:“嗯,之前不是和你说了么,你又不信啦。”
朱怀赧然道:“抱歉。”
唐塞儿耸耸肩,安静的坐在朱怀旁边的草席上,双手抱住膝盖,将脑袋耷在手掌之上。
“没事。”
“我这样的人,骗人骗习惯了,也不指望谁能对我信任。”
她说的轻松,只是言语中却带着深深的无奈。
朱怀侧目看着唐塞儿,轻声问道:“和我说说你过去的事儿吧。”
气氛没由来的沉重,或许唐塞儿早就知道些什么,自朱怀踏入诏狱这一刻。
唐塞儿可能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不过活了二十来年,也还算精彩,草草结束性命也自无不可。
自她加入白莲教,就没怎么睡过好觉,兴许昨晚在这里是睡的最满足的一次吧。
虽然诏狱有些寒冷。
当她加入白莲教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随时死亡的准备,所以到现在,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怕的。
最严厉的酷刑她都顶过来了,还有什么事需要怕的呢?
唐塞儿轻松的道:“你想知道我过去啊?”
朱怀点头:“嗯,有些好奇。”
唐赛儿目光有些深沉,似乎陷入了回忆,缓缓地道:“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
“童年的时候无忧无虑,家里到也幸福美满,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那时候恰好经历了胡惟庸、李善长案,朝廷大兴牢狱,锦衣卫的鹰犬全国乱窜。”
“可怕的不是锦衣卫,而是地方官。”
“青州府的知府早就看中了我家的千亩肥田,我父亲一直在盘桓周旋,许多利益都分给了青州府。”
“本以为会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青州府的知府带着兵闯进来,说我父亲是胡惟庸的远方亲属,还说我家的田产是受了胡惟庸的便利才获得的。”
“大户人家的田产,又怎可能不会私吞田产,但要说胡惟庸是谁,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朝廷宰相的事,哪里是我们这些斗民能知道的呀。”
说到这里,唐塞儿言语停顿了下去。
朱怀好奇的道:“后来呢?”
唐塞儿哦了一声,耸耸肩道:“上面两位家兄被送到南疆做徭役,路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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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被关进牢狱不就就死,母亲那时候病重,也就跟着死了。姐姐被官府奸后卖到青楼,我年纪小,打包被送到青楼咯。”
“就这样。”
朱怀一愣,嗫嚅着嘴巴,心头微微一颤,看着依旧轻松淡然,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一般的唐塞儿。
“然后师父救了我,教我武功,把白莲教托付给我,那时候只想杀了青州官府,所以就同意了。”
“后来李善长胡惟庸案结束之后,皇帝就开始清理白莲教,我们就躲起来了。”
“没有户籍,没有鱼鳞黄册,啥都没有,仿佛丧家之犬……嗯,是燕王秘密接触了我们,给我们安排了身份。”
“也就是利用我们呗,我都知道,可又不能不答应,那么多人等着我活命呐,能咋办?”
唐塞儿没由来的叹口气,道:“哎!后面就被送到皇宫,给燕王做事,遇到了你。”
“我其实一直相信燕王是能让这个天下变的更好的君主,直到遇到了你,我改变了一些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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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觉得,你好像比燕王更加厉害,你知道么?我每次出宫都会偷偷打量着国家政策有什么改变呀,百姓过的好不好呀。”
“百姓们都说现在大明越来越体恤他们,还有行商的人说,南疆也发展起来了,山西大同的代王也被处理了。”
“不得了啊!太孙殿下!你这手腕有些铁血,自己叔叔犯罪了都能罢免掉。”
唐塞儿眼中带着几分崇拜,继续缓缓地道:“直到燕王放弃了我,我不知道你们在争啥,但我知道的是,燕王可能并不打算让我活着,而你,虽然一直冷巴巴的,但你心肠那么热,哎……”
“我只是个小女人,我哪儿想参与你们这么多争斗啊!可已经身处江湖了,啥事都身不由己。”
“我也没有你这种聪明才智,能在政治大势中夹缝求生,找到应对措施啥啥的,我搞不懂,也看不明白。”
他忽然仰起头,看着朱怀,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个人很讨厌啦?”
朱怀愣了愣,不解的道:“为什么这么说?”
唐塞儿眨眨眼:“两面三刀的人不坏么?我骗着你,心里却向着燕王。”
朱怀笑笑:“那是以前不是么?”
唐塞儿忽然笑了,虽然蓬头垢面邋里邋遢,但她那灵动的眸子,俊俏的鹅蛋脸,甫一微笑,宛如冬日盛开的花朵。
这是一种心安和开心的笑容。
唐塞儿呆呆的望着前方,冷不丁的道:“朱怀,我要死了是么?”
朱怀一愣,刚要开口,却被唐塞儿打断。
“不要试图救我啦,你有更大的事要做,怎么能为了一个不想干的女人如此卖命呐?”
“哎呀!我真的不太喜欢说这些煽情的话,反正就那样啦。”
“朱怀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是喜欢了你呢。”
唐塞儿声音很低,有些语无伦次,柔弱甜甜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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