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pisode19
时晚寻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话的意思, 清水眼里一脸茫然。
不是刚刚还在说他身份的事情吗?怎么这么快就变成一些奇怪的话题了?
她咬着下唇,眼睫垂下,遮去乌黑的瞳仁。
“裴骁南, 你怎么这么……”
“坏。”
是那种蔫儿坏, 就连威胁人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她瓮声瓮气的, 反应过来那句话的深层意思后,抬眸看向男人似笑非笑的眼底, 随即耳根子都在发烫, 满脸潮红。
两人视线交汇,仿佛有火光溅起,就连空气都是黏腻的。
“小夜莺,我倒是也很想了解一下, 我有多坏才会让你哭——”
他嗓音泛着几分欲|念的哑意, 将人从腿上抱下来,干燥有力的大掌停留在肩侧。
甚至捏在她肩头的手并没有越矩,可就是让人产生了一瞬间潮湿的迷乱。
像极了那一晚他俯身过来, 含着她耳垂轻吮的模样。
“裴骁南……”
“你, 适可而止。”
时晚寻窘迫地坐在位置上, 还装出一派淡定与他对弈。
倏然间,他哂笑一声, 低缓道:“算了。”
后半句裴骁南没说完。
他也舍不得让她哭。
上回他后背受伤,小姑娘红着眼眶就够勾人的了,这回真又哭了,他可得耐着性子哄。
在他的印象里,上一回哄女孩儿还是在江城的时候。
那天下了场雨, 他自行车坏了, 干脆停在路边, 屈着腿坐着。
少年散漫惯了,眼皮耷拉着,想等雨停再走。
他望着连绵的雨幕,身影落拓不羁。
有路过的认识他的人喊了声:“哟,小裴爷,您搁这儿望风啊?”
“自行车链条坏了,要么你给我捎回去?”他调侃般笑笑,吊儿郎当的。
“我给你捎回去啊,有必要么?让你爸来接你啊——”
这一片儿住的都是军区大院的,大家都知道裴骁南的爸爸就是江城军区的首长,派个警卫员给人接回去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身为首长的儿子,裴骁南从小没感受到别的什么优待。
秉持着“儿子得穷养”的观念,再加上军政世家的严苛要求,他从小时候开始就自己上下学,零用钱都有着每月的固定标准。
那时候正处于初中叛逆期,他一身反骨,干脆跟家里人对着干,愣是不愿意服个软。
正在那儿思绪游离的时刻,视野里闯入了一个粉嫩玉琢的小女孩儿,在那儿边走边哭。
小女孩儿约莫十岁,可能是迷路了,一双杏眼里满是茫然。
少年穿着身江城八中的校服,虽说是初中生,但身高已然拔节得像春日的翠竹,站在她面前就要高上许多。
她可怜巴巴的,泪眼朦胧:“哥哥,你知道二栋怎么走吗?”
虽说这个哥哥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人,但她还是主动开了口,微颤的声线带着一丝害怕。
看她身边也没个大人,少年心底微妙地泛起一起同理心。
他摇手一指:“一直往前走,左转就是了。”
“不过你爸妈呢?这还下着雨呢,就把你丢这儿不管啊?”
小姑娘一怔,清冷的脸庞满是倔强:“我爸爸是警察,不会不管我的。”
她眼眶通红,眼泪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肯定是找了半天没找着才着急成这个样儿的。
小裴爷蹲下身,生平头一回哄人:“行,那你别哭了好不好?”
……
逐渐从回忆里抽离时,裴骁南才自顾自笑笑。
以后她的眼泪,保不准会成为他的软肋。
身后的劳斯莱斯还在一路跟着,偌大的空间内,管家愣是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直到前面那辆黑色路虎停下,贺祈山才淡着嗓音道:“停车。”
西城还下着雨,雨势倾颓,下车时,裴骁南特意让她拿了把伞。
可能是怕她受伤的脚踝再走路伤口就要继续流血,裴骁南继续将人从车座上抱下,全程的细节无微不至。
时晚寻没再跟他较劲儿,握着伞柄,尽力抬高胳膊给裴骁南撑伞。
一隅空间内,他一低头就能触碰到小姑娘的眉眼。
她全身上下被裴骁南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缕微卷的发丝从耳后散落,垂在肩侧。
裙边被风吹起,像是涌动的海潮,抑或是被风拂过的玫瑰。
而在裙边之下,少女嫩白的双腿垂着,纤细易折,脚踝处还帮着淡蓝色的领带。
裴骁南将她呵护得很好,丝毫风雨都没让她侵染。
贺祈山目光幽微了一瞬,又扯着唇角苦笑了一声。
“你说,人的出场顺序是不是要分先来后到?”
因为先后顺序所以注定会有人先摘玫瑰,捷足先登。
管家沉默了几秒,应声说:“贺总,您不必这么想,有合适的时机,时小姐会回来您身边的。”
贺祈山病恹恹地摇摇头,又努力压制着咳嗽声。
管家想给他递药却被拒绝了,他面不改色道:“不用。”
曾经的贺祈山,是贺家的私生子。
打记事起,他对母亲没什么印象,只看过照片,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四岁时他参加了一场葬礼,是母亲的。
葬礼上没有人哭,只有讥笑。
而自那之后,他只能算是寄养在贺家,有名无分,只能充当那些少爷们的仆人。
被鞭打、用热油烫身体……
被欺凌的日子仿佛望不到尽头。
直到有一天,大哥贺祈声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去完成一个任务。
否则贺祈声会让他生不如死。
那时候的贺家并不从事毒品生意,只有贺祈声会暗中走货,而这些货基本都是被时振云抄的。
时振云缉毒警察的身份暴露后,贺祈声便盯上了他的女儿,试图予以报复。
贺祈山去江城的任务便是绑架时晚寻。
他那时候瘦削、单薄,浑浑噩噩,阴暗的念头不断滋生膨胀,也不觉得活着是件有必要的事情。
从那天起,贺祈山便开始对少女进行跟踪拍照。
他知道她早餐喜欢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牛奶,草莓味的。
知道她每天跟哪个面孔一起回家。
……
一开始贺祈山只是踩点她从学校回家的路,后面则是单纯打发时间。
少女很机灵,好几次都差点发现了他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他又被贺祈声派来的人围堵在巷子里。
那群人恶狠狠地对他施加言语侮辱,每当他试图反抗,便会迎来更重的拳头。
贺祈山躺在墙角,白衬衫上血迹斑驳,看上去奄奄一息。
意外的,时晚寻在那群人走后又回来了一趟。
她将手里拿着的那瓶温热的牛奶递给去,怀里还抱着一束花,一并给了他。
“今天是母亲节,本来花是想送给我妈妈的,虽然不知道你一直跟着我是要做什么,但如果你饿的话,就把牛奶喝了。”
“刚刚那群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报警,然后联系你家里人把你送到医院。”
“……”
她的眼神并没有同情或悲悯,像是再正常不过地对待一个人。
就像是天边的皎月,纯洁无暇。
他从来没摘过月光。
可也曾被这种月光照耀在身上过。
明明月光是凉薄的,可一照在心上,便是滚烫的。
他确实是卑劣的,连爱都是如此。
望着乌压压的天空,贺祈山擦拭着眼镜,沉声道:“调头,回去吧。”
……
窗外暮色四合,伏风澜雨。
别墅内,时晚寻先是拿药箱给伤口进行消毒,又拿了纱布,将受伤的位置进行包扎。
一切整理完毕后,她才从阁楼上下来,迎面碰上准备进入浴室的裴骁南。
“你……”
“要洗澡吗?”她蹙眉,提醒道,“你后背的伤口还没完全好,可能不太能碰水。”
“如果要洗澡的话,最好用毛巾沾水,擦一下就好。”
他意味深长道:“后背的地方我擦不到。”
时晚寻:“……”
她闷声建议:“也不是非要洗的。”
裴骁南勾唇,身姿笔挺利落:“嗯,没关系,衣服被雨水打湿了,换个衣服也行。”
她用目光仔仔细细在他身上逡巡,可能是刚刚风大雨大,他身上果然被雨打湿了很多。
由于没打领带,他的气质更显得疏离散漫。
顶着湿掉的衬衫,不擦拭一下的话,可能会感冒。
裴骁南这话不知怎么的更加激起了她的负罪感。
时晚寻还在想能有什么办法时,倏然间感受到了他的靠近。
步步逼退,她的后背靠上了浴室的门,眼睫如蝴蝶翅膀震颤。
他低下头,喉结微滚,模样冷峻,像是在说着极为正经的话:“小夜莺,要不然你帮我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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