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没看见1
废弃的街道上满是废墟和残骸,一轮残阳挂在高楼之后,将这天幕染成厚重的橘红色。
风吹过街道都带着一丝森冷寒意,安静得只有掉落的铁皮晃动刮蹭地面的刺耳声音,刺痛着人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这座城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满目疮痍,它凄凉、孤寂屹立在原地,依稀还能从点滴中看出曾经的繁华热闹,却不知道它还在守望着什么。
初迢背着一个浅蓝色兔耳朵书包,小心翼翼且警惕地走过满地的碎片和杂物,试图在这些空荡凌乱的超市货架或者地上找到一点可能的遗留之物。
初迢好不容易在坍塌的货架下面找到了一瓶压在下面的小瓶矿泉水,她想捡起来,但无奈力气太小了,搬不动货架。
她使劲挪动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吸了吸鼻子直接在货架上坐下来休息。
她望着空荡荡的超市眼神有些迷茫。
这样的场景她本该不陌生,可后来被他保护得太好,她再也没有这样“四顾心茫然”“缺吃又短喝”的窘境。
……
她和他相识于微末,然而在一场变种围困中,他为了保护她拼尽全力将她送走,自己却被困死在其中。
他走后,她痛不欲生,浑浑噩噩地苟活数日,最终还是丧失了生存欲。
再一睁眼,她竟然重生回到过去,回到了末世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是一名学校被毁跟随部队撤离的高三学生,没有遭遇后来的各种险恶,也还没有遇见他。
这一次醒来之后,她在撤离的部队卡车上,随着大部队撤离去避难所。
但初迢知道,最后他们一队的人,都会在路上死伤过半。
在救援军人几乎全部战死或身受重伤之后,队伍里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会合伙抢走所有枪械物资,把剩下的老弱妇孺全部赶下车,让她们自生自灭。
而前世她也是被赶走的一员。
重生后,她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车队,不在跟他们一起。
她没有办法跟其他人解释自己重生的事,说了也没人相信。
没人能理解她,甚至觉得她离队的行为简直是疯了。
她只能给军人队长留下提醒,让他们警惕那几个心术不正的男人。
至于他们会不会信她的话,已经不是她能考虑的问题了。
离开了队伍,她一个人开车颠簸了几个月,一路凶险,辗转躲藏,才来到这里。
城里没看到变种出没的踪迹,暂时是安全的,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前世被赶下车之后,一群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境况,到最后只有她和一个十五岁的男孩活了下来,后来那个男孩在觉醒异能时没撑过去也死了。
她一个人流浪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开始她躲在空寂无人暗无天日的城市地下室里,直到弹尽粮绝才不得不出去寻找吃的。
然而面对的却是数不尽的变种,她狼狈躲藏,直到一团火焰炸开了她藏身之处的两面狭窄的墙,也炸翻了外面那些把她困在方寸之地要置她于死地的变种。
她抬头,在狭窄的巷道里,见到了立在楼顶上,拳头燃着火焰,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蝼蚁一样胆怯懦弱的她的男人。
那是她在这座城市苟活数个月里唯一遇见的,身怀异能且毫不惧怕变种的人。
于是她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
平生惧怕生人恐惧社交的她,为了抱住这条大腿,死皮赖脸地把自己变成了狗皮膏药,做他身后的拖油瓶小尾巴。
后来,成了他妻子,被他护在身后……
回忆起前世种种,初迢眼眶微微发红。
她好想他啊。
在经历过失去他的痛苦之后,重新回到过去,她只想早日找到他,再也不分开。
初迢擦干眼泪,重新站起来,再次借用腰背部的力量,终于将压在矿泉水瓶上的货架挪开了。
她捡起那瓶水放入书包里,继续收集超市里可能残留的物资。
但过去太久,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捡漏的。
初迢前前后后捡到了一盒面膜、几包卫生棉和纸巾,她默默把这些东西放进背包里。
从超市里出来,残阳已落到远处山峰树稍之后,幕色是青灰的暗,而仅有一缕暗紫的云还点缀在日落之处唯一的蔚蓝,映着这寂静天地,倔强的不愿完全遁入黑暗。
初迢目光落在寂寥旷芜的街道上。
这座城市无人,也没有她要找的人。
夜晚不宜停留太久,她要继续去下一个城市寻找。
远离城市的郊野,笔直的高速公路上,车子自由穿过早已无人看管废弃的收费站,过野的风狂乱吹起她的头发和书包上垂耳兔的耳朵,拍打出节奏。
初迢绷紧脸上的肌肉,拧足了油门。
旷野无人,满地焦土,四处也无异动,但随时都可能遇见危险,她不敢懈怠地保持着高度紧张和警惕。
寂暗的夜晚只有一束车光照明,车子也保持着最高车速行驶,神情紧绷,风驰电掣。
一辆中型军用皮卡碾过坑洼破损的道路,车厢里的人都不约而同被弹飞了一下,本来就紧绷的神经顿时就醒了,几人揉了揉不同程度磕碰撞疼的脸或下巴坐了起来。
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打了个哈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盒纸,抽出仅剩的一支香烟,就要拿火机点燃,察觉到旁边不善的目光,他讪笑一声,站起身趴在车厢上,确保烟味会被风吹散后才点燃了香烟。
刚才瞪了大汉一眼的女生抱住自己的书包,她撇撇嘴劝说:“少抽一点吧大叔,尼古丁致癌。”
大汉迎着风弹落没吸几口就要被风吹得燃尽的烟灰,看着荒芜漆黑的旷野,似想到什么,他满眼沧桑地说:“我女儿也讨厌烟味,最不喜欢我抽烟了,以前我不听她的话,总偷偷抽,现在没人会管我了。”
女生下巴搁在书包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这个九尺高的魁梧大叔。
他好像很难受,但又好像并不需要安慰。
“以前她让我少抽烟是为了多活几年,现在多抽少抽好像都没什么关系了。”大汉似是嘲笑又了无生趣地说着。
这个世道多活也要受罪,少活反而是种解脱。
“可拉倒吧!”女生嗤了一声,“活着还有机会想念,死了就是白骨黄土一堆,甚至连尸骨都没有,你要是现在死了,对得起那些拼命救你出来的人吗?”
大汉看了眼和他们共同坐在车厢里,穿着橄榄绿,手握钢枪,即使在闭目养神也不放松握抢的手的军人,看着他们脸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还有那些已经死在城市和路上的同志们,他沉重地吐了口气。
“对,我现在还不能死,至少得死得有意义一点才对得起救我出来的人民子弟兵。”
军人,是一个光听到名字就叫人激动叫人安心和充满希望的群体。
他们在大灾大难面前,从来不畏惧退缩,为保民众护家国冲锋陷阵,鞠躬尽瘁,纵使这一次的灾难,连他们都显得人单力薄,却还是坚守自己的使命,将使命进行到底,哪怕是全军覆没。
大汉一支烟燃尽,丢掉了烟嘴,一点星火随风湮灭,他被急行的风吹得眯了眯眼,看到了远处一点不一样的烟火。
“那是什么?”
女生抬头:“什么?”
“前面好像有人。”大汉使劲眯着眼睛去看在他们前面飞驰的一束灯火。
“这路上还有别的人吗?”女生也好奇地站了起来,和大汉趴在一起往外看。
他们车的速度要比对方快上许多,他们很快就追了上去,车灯照在前面那抹骑车飞驰的小身影上,他们不约而同地瞪大了吃惊的眼睛。
卡车从后方别停了小车,
初迢靠边停下车子,踩下脚撑,抬眼看着旁边这辆军用卡车。
两名身穿橄榄绿的战士从车上下来,手里还握着钢枪,
初迢对这些军人天生很有好感,所以被别停也没有生气。
“同志。”
两位战士向她敬了一礼,“你怎么一个人骑车在高速上?”
初迢想了想,实话实说:“我离开了原来的车队,所以一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有他们战友保护的车队:“为什么?”
“我要去找人,不顺路。”
两名战士明了,复问:“你为什么不开大车?你这辆车上高速很危险知道吗?而且多慢啊。”
初迢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小电驴,沉默片刻,“因为我不会开大车。”
“噗——”
趴在车厢上往下看的女生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初迢惊讶地抬头,女生看见她在看自己,忍住笑,问她:“你要去哪?我们要去首都,顺路的话跟我们一起走吧,人多安全。”
不,人多更危险。
初迢很想反驳她的话,但还是忍住了。
骑行了几个月,她的小电驴速度慢耗电快,停车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又没剩多少电量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也找不到地方给小电驴充电。
初迢想了一下她要去的地方。
她也不确定现在的他在哪里,只是前世听他说起过在遇见她之前他到过的几个地方。
“我不确定他在哪里,但我知道他可能出现的地方。”
“我们北上首都,会经过很多地方,途中也需要停下来补给,要不你跟我们一道,经过你要去的地方你再去找?”少女诚心邀请她。
初迢看了一眼他们车队的配置,七八名战士,女生和大汉,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和一位老妇人,比起她之前在的那辆车人少了许多,潜在危险也就少了。
她同意了他们同行的邀请,只是她看着那辆陪她走了几个月的粉红色小电动,诚恳问道:“可以把我的车也带上吗?我需要它。”
……
小电驴被挂在车厢上,随着大卡车一道走。
女生递给她一块面包,和她坐到一块,跟她解释:“我要去首都找我哥哥,他是首都研究院的科学家,末日之后被选为末日特别时期监测控制研究人员,他们几个是国家派来寻找和护送科研家属去首都的军人,婆婆的女儿和这对双胞胎的父母也是这次被选中的科研人员。”
初迢看向那位在场公民中唯一的九尺高的魁梧大汉。
“大叔是我们在途中救下来的,原本保护他们撤离的军人都牺牲了,而他那个车队就剩他一个人。”
“那你呢?你要去找谁?”女生问她。
初迢:“我要找我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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