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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和尘(8)


  密林中,玉倾国缓步前行,此刻的她双瞳清灵,这是一种难得的解脱和放松。而她的见面早已逾距,此次跟随他行动的杀手便只能将她围杀方能活命,毕竟好死不如赖活,古今又有多少人能够从容放弃性命?玉倾国瞧得缓缓围过来的人,这些人身手虽弱于自己,但车轮战之下尚有机会,只不过杀手之间信任全无,无法通过契合达到一击必杀,这便是玉倾国能够坦然面对的原因。此刻,悲凉之心配合从容之度,玉倾国周身说不出的受用,此时此刻放开的身心,锁脉神针在手,至少会有两人躲避不及,而那些杀手能捕捉的便是她锁脉神针甩出第二波的间隙。他们相互之间皆从杀戮中屠戮而来,很清楚何时能够置对方于死地。平日里他们并不接触,即使行动也多数蒙面,只以腰牌行事,完全不清楚对方底细。但玉倾国并不打算用锁脉神针,从死人堆里熬出来的魔鬼,百战炼钢,很难一击必中,锁脉神针的威势便弱上三分,对玉倾国而言没有十足的把握,锁脉神针不用也罢。黑榜之上她也仅仅只是榜上有名,排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很少有人知道她也用剑,一柄很普通的软剑。是以当玉倾国锁脉神针第一波洒出后,漫天的飞针啸风疾速,围杀的杀手早已做好了后掠的准备,但二人一组,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前人借后力,揪准机会霎时人影翻飞,劲气飞啸,寒光之下玉倾国腰间软剑剑光初展,黑夜中霎时剑气飞扬,透空之势如雷霆万钧劈开眼前一切,对峙之势,绝杀之招,人影穿梭间,当先二人瞧得真切撩开其剑势避开,但后接的一人则躲避不及,一招之下剑气相击,那名杀手但觉周身气息一滞便落下地来,毙命当场。玉倾国随即剑花开式,剑气再舞,围攻的杀手依旧谨慎,不会给她喘息之机,搏命之下一口吐纳都关系成败。但见玉倾国软剑飞扬,全力守住周身,围攻杀手虽无默契,但这种车轮战倒也娴熟,如此下去不出小半刻钟玉倾国便得力竭,耗也耗死她,这是最直接的方法。但此地离慕秋白太近,看见他的行踪对方岂能留活口?这是围攻杀手们需要谨慎之处。

  但很快,他们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情况,远处开始有人影靠近,正是慕秋白所在的方向。但杀手们轻易不敢撤,一旦玉倾国逃脱,他们即使躲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逃脱黑榜的追杀,依旧一死。但看到对方成群的人影杀手们慌了,对方来的人太多,冥花流北宗一刃流,联合阵法之下他们这一群乌合之众将难以抵御。霎时人人斗志瓦解,刹那间悉数后撤,玉倾国揪准机会,软剑甩出正中一人后心,随即锁脉神针再撒射中一人脚裸,玉倾国锁脉神针再出,那人立时贯脑毙命。此时冥花流一刃流方缓缓停下脚步,左右两翼则去追击那些撤走的杀手。杀手最好的方法是偷袭,面对宗派这种成建制的联合之阵无异于以卵击石。玉倾国躬身搭揖,这是儒家女先生的礼节,随后转身离开。夜黑风高,人冷风肃,一刃流齐刷刷的向玉倾国行了江湖礼节抱拳礼。

  深夜,子时,竹林内,一行均已入眠。但柳天波总感到心绪不灵,按照排布最外围的防御尚在六里之外,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便能立即发觉。柳天波睡意全无,翻出窗外,跃上屋脊,他已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肃杀之气在逼近。武林盟的防御圈经过三十载的锤炼,已然炉火纯青,他们的明哨暗哨交叉,几乎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但随着一股气息逼近,警觉的七杀亦翻出屋来,黑夜中一道人影缓缓逼近,身形阿娜沉稳,沧桑之感,戾气之显,绝对是杀手最醒目的神韵。黑夜中但听得玉倾国抬臂而起,一道油水洒出,带出一道火光霎时照亮夜空,淅淅洒洒落在地面,玉倾国屏息凝神,侧身而立。柳天波于其交过手,立时认出来人,这样的寻衅意味着什么?其纵横江湖多年,转眼便知。这般在杀戮中练就的杀人技,心狠绝情,心无杂念,这样的无情之剑一旦发动便毁天灭地。此时此刻柳天波竟感意外又有几分得意,不论身份论武功,能够得到对手的认可亦是人生一大幸事,只不过伴随着有可能失去性命。柳天波与其交过手,事后临摹至少短时间内他的快剑无法伤其分毫,这是柳天波最直接的感觉。

  但柳天波最不缺的便是无穷战意和铁石心肠的坚毅,无论面对甚麽样的对手都不会恐惧。是以当柳天波缓步上前,手按剑柄,玉倾国便摘下帷帽仍在一旁,嘴角现出一丝微笑,这样的对手,这样的气势天下少有,柳天波没有令她失望。两人双目相视,屏息凝神,体内则气血流转,循序待战。柳天波也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事实上抛除伦理道德观念,数十载的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也只剩这一身武功在身,争强好胜之念是不能丢的。玉倾国以锁脉神针闻名黑榜,但此时她手中所持却是一柄软剑。霎时,玉倾国旋剑,侧身,长剑下压,身形前纵,飘乱的剑刃仿佛受不住劲风的鼓动,终于柳天波看清了,那是一股强大的剑意,毕生之力,毕生之念倾注于一剑,玉倾国竟然达到了人剑合一之剑境。柳天波一时愕然,他的快剑从来掌握主动,面对玉倾国这一剑他竟然无法破解。他的神行剑法虽神妙,但柳天波惩恶扬善靠的是多年积攒的威名和不屈战意。仅此一招柳天波便无法还手,犹如鱼刺卡喉一时动惮不得。电光火石间,柳天波一个就地侧滚,长剑出鞘,不屈战意迸发,以剑气乱流。即使如此玉倾国依旧一剑中宫直进,柳天波倏然一惊,单掌扫地,长剑斜刺,竟然仍无法阻挡便只有同归于尽。但玉倾国没有收剑,软剑剑刃在内力的催动下挺的笔直,剑刃递及柳天波眉心一寸而止,而柳天波长剑由于长了三寸,剑刃已触及玉倾国衣衫。两人皆未想过重创对方,故而两人剑气皆左右分流,未伤及本体。

  玉倾国稍一转念,软剑后撤,翻身后掠,霎时人静风止,这一招之间柳天波败了,但从招式上身为黑榜杀手,玉倾国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性命面前能有如此从容者平生所见仅柳天波一人。二人平复气血,等待第二次的再临。柳天波亦是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肃穆之感,一旦自己失去了对手的资格,那麽她会要了自己性命。其抱必死之志而来,心神再无杂念,此时此刻绝对是其功体充盈之刻。柳天波并不担忧自己的生死,多少年来多少恶战让他明白恐惧无用,唯有发挥自身极限方能赢得出路,即使败了也当无憾。是以柳天波手中长剑剑锋骤然催动,他在发动剑海无涯的最终之剑。此刻的玉倾国脸带微笑,这正是她所乐见的。柳天波的剑术享誉江湖,剑海无涯之招成名已久,在别人看来这是催命之招。但在玉倾国看来不过是虚实之间的一种选择,且即使选择对了也不一定能接下。多少年来在黑榜中有两人是为黑榜杀手挑战的二人之最,柳天波便当居首位。从身份上他乃武林盟九届统领中声名最响,剑术奇高且快,对待黑榜狠辣绝情,更是武林盟主陈坦秋所赋予的九届统领正义之首,即正邪之对立的观念。霎时,柳天波终于催动不屈战意发动了神行剑法最终之招,剑海无涯二星点透之剑,也就是最简单的二选一,看玉倾国选左还是右。玉倾国本可不做选择,但她很想试试柳天波的剑海无涯之招。同样她也无法辨认出柳天波究竟是左路还是右路,像她这样的对手,两路齐进虽可,但分流之下威势立减,她反而不期待。故而她选择了左路,霎时软剑嚣展,一瞬锵然,同样是又一剑直进,剑刃盈气,两级交融,当是至绝一会。骤然锵然一声相击,二人身形交错而过。劲消,人静,肃穆的静立后,七杀亦感一丝不安,面对这样的高手他们可能还不如柳天波,非是武功不如,而是逍遥城安逸的实在太久了。

  “噗”随着一声血雾挥洒,玉倾国胸口射出一道血雾,眼神早已无光,身形颓然倒地。柳天波亦口溅朱红,立时坐地调息体内爆窜的气血。这一战柳天波终究是赢了,很遗憾玉倾国选错了,柳天波施展的正是左右二路齐进之式。世人都以为二路齐进会分流内力。殊不知柳天波成名已多年,大大小小恶战逾三千,奕斗之中他的点透之剑即使二路齐进依旧一技惊人,玉倾国武功虽高终究低估了,一旁的莫峰亦松了口气。张少英躲在莫峰身后亦瞧得明白,原本觉得自己尚算不错,但较这二人一战着实相差甚远,自己甚至从头到尾都没瞧明白。莫峰看了看霍七徒,霍七徒撇了撇嘴,寻个去处挖坑去了,莫峰则令七杀再度巡视周边,谨慎应对。

  数个周天过后柳天波方才起身,这一战虽只有两招他也是侥幸险胜。杀手注重偷袭一击而中,否则今日倒下的便是他柳天波。将身畔的护卫建制调开,以自身为饵,生死之间柳天波都已经习惯了。莫峰没有多问,相较于武林盟,如今的逍遥城偏居一隅,势力大减。武林盟遍即宋境,浸润多年,建制成熟,这才是柳天波敢以自身为饵的关键所在。柳天波虽经过调理,气色依旧不乐观,莫峰上前简单抱了个拳,柳天波微微一笑,自顾去歇息了。嫣月瞧得柳天波大步流星的背影,叹道:“果然是一代豪杰。”莫峰道:“说是一代宗师不为过,他们为江湖所付出的奉献当为绝响。”嫣月正色说道:“我很少见你如此夸人。”莫峰解释道:“咱们自命逍遥人,随性且意不过自身尔尔。他们能够在朝廷的制度下将武林盟弘扬至此,此等成就不亚于改朝换代。”嫣月没有多问,柳天波这种人游侠习性且重,在世俗中很难找到他们的身份,但又不得不佩服他们这种人,毕竟逍遥城的来源并不光彩。

  次日,柳天波依旧最早起身,但其首徒柳追风已带九届卫戍守在竹林四周,人手还不少。莫峰瞧得真切,但柳天波要对付的恐不是黑榜杀手,论实力,江湖门派乃至于武林宗派都无法在短时间内这麽明目张胆的聚众携器调动,路上需要路引乃至于各个关卡的巡查,行动大受限制。此时七杀也不用在固守四周皆聚集至竹屋,柳天波叫来张少英说道:“七日虽能让你再成长一些,但此时的你区区数日变成一个内功大成的高手,这般成就已了不得了。这世上最难的事不是敌人,而是所谓的自己人。也懒得与他们一一较量了,我调集所有人裹着你,咱们星夜赶往兰州。”张少英没有反驳,他早已将一切交给柳天波,一行人简单吃了些便收拾离开。一行浩浩荡荡近二百余众翻山越岭后上了官道,官道上早有武林盟分舵弟子备马等候。张少英自狐山时便知调遣得当可敌军无数的观念,深知这背后的势力之强。

  莫峰与柳天波一路并行,其问道:“这天下还有甚麽事是柳兄不知道的吗?”柳天波应道:“你我之间的经历殊途同归,皆不过人性二字。口口声声文明仁义,也不过是在自己舒服的情况下带动一下而已。人性讨厌虚伪亦需要虚伪,当虚伪成为一种习惯,人之意识便会领会,方有上有所好,下投所意的虚伪承接。”莫峰叹道:“仅仅一个刘锡正柳兄便断观全局,此等意识超凡脱俗,你若是做皇帝,这宋庭恐不会如此文弱。”柳天波哈哈一笑,叹道:“行政事自有其法,我这种人若为帝王必然天下大乱,适意不适实际。”莫峰道:“柳兄似乎依旧有所担忧。”柳天波应道:“我是人非是神仙,看得透不一定拿捏的住,这些个愣头青天生以身份藐视众生,视底下性命如儿戏,真要发起疯来不一定把握的住。”莫峰叹道:“幸好你我双方停手,否则今日逍遥城将不复存嫣焉”柳天波哼哼一笑,应道:“武林盟抱得是朝廷的大腿,你们端的是自己的饭碗,若真对垒至今逍遥城必然会湮灭。”莫峰没有回应,当年逍遥城自玉琼山一战后急流勇退,当时城主冷月痕的抉择着实超前。

  一行向西北策马行进,张少英身上的伤口几日间便愈合,柳天波由于无暇分身,由苍龙教他用真气控运内力,以及对内力的拿捏,而张少英总能一蹴而就,若非亲眼所见苍龙时时不敢相信眼前事实,张少英身质平庸无奇,此等领悟之力着实斐然,一切显得那般简单实际。三日来张少英一连见到过三次被武林盟九届卫前哨击杀的不明身份之人,九届卫便在路边挖坑就地掩埋。即使经历过生死,张少英瞧在眼中亦不寒而栗,经历过无数的死亡,便知死亡的可怕,江湖争锋远非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小乞丐所能承受。一路上九届卫都很安静,七杀除了苍龙其他人基本不讲话,就这般一天天赶路,整个队伍中肃穆非常。此时的张少英有些想念伙伴们,不知道他们怎样了,可不能像自己这般危机四伏,一念至此张少英也不敢想下去了,想起几个死去的小伙伴其一阵黯然,也许是见得多了内心不再有那样沉痛的悲哀之感。

  一直到第四日,柳天波所在马队无法大量过河,只能花钱雇来周边的六艘小舟过河。柳天波不止一次在这渡口过河,此处平日最少也能召集百十条小舟,对方堪堪只留下六艘,如此明显的破绽而不自知,这脑袋恐连皇甫勋都不如。柳天波故意让张少英先过河,并请了苍龙保护他,待张少英一登岸,渡口民屋处便黑压压的涌出一群黑衣人来,约莫三十余众,步伐端稳,手持兵刃,妥妥的杀手神态。柳天波瞧在眼中不由无奈摇头,这种试探性的进攻在他眼中皆是孩子气。苍龙瞧得真切,这些杀手身手虽不高,但皆是死人堆里摸滚出来的,戾气犹在。张少英头次临敌,有些紧张。苍龙墨尺刀横在身前,冷声向张少英说道:“身入江湖必躲避不了杀戮,这些杀手同杀你伙伴的杀手一样,杀他们不需伦理道德的牵绊,这叫光明正大的惩恶扬善,为民除害。你该不是个手软的人,这些人手段不低,你若下不了手,第一个倒下的便是你。”张少英知道苍龙这是在逼自己,内心上他心知感恩,因为即使在狐山这样一个小地方即使是酿酒这样的事物那些村民都不会教给他,毕竟那是他们自己生存的依靠。苍龙这些日子一直在费心费力的教他,虽知武林盟与逍遥城的恩怨,但他依旧是感激的。张少英努力调整呼吸,手中长剑出鞘,这些黑衣人来的很快,苍龙黑褐色的刀身在阳光下乏出阵阵寒光,杀手阵型不由为之停步,惊骇道:“墨尺刀!”

  惊骇间,苍龙的墨尺刀已然凌厉来回,虚实冲击而出。杀手阵营此时虽惊愕,但搏命之刻容不得犹豫,霎时双方刀兵相接,毕竟人多,苍龙的身影很快便被湮灭在人群中,张少英正欲上前帮手,几个杀手便越过苍龙齐齐抓向张少英。张少英勉强稳定心绪,回纳运化,一招风沙万里掩势而攻,苍龙说过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张少英内力冠盈剑刃,两个最前的黑衣人朴刀同出,撩刀意图震飞张少英手中长剑。岂料锵然一声刀剑相击,三柄兵器竟同时脆断,危急之际两黑衣人抢攻去擒张少英手腕。势至中途,岂知五脏六腑犹如活生生撕裂一般,两人颓然间身形依旧在疾奔,仓促撞向张少英,张少英吓得一机灵,倏然趴在地上,两具断气的尸身便压在张少英背上。张少英知两人被自己内力震死,只得运足力气站起身来,无奈又有两人已把住张少英肩膀。张少英吓了一跳,运劲骤然爬起身来,一招横断巫山的环势连番挥洒,只是手中只剩下不足半尺的剑刃。身前杀手瞧得张少英这般生疏的招式便知是花架子,一人疾步攻向张少英意图点他穴位。张少英激动之际,剑花劲旋,剑刃激荡,即使是断刃剑锋依旧嗡嗡作响。杀手势至中途一个侧身便旋身扫向张少英下盘,另两个杀手则伺机上前欲接住张少英即将摔倒的身子。岂知张少英电光火石间一个后撤,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退去,几名杀手惊呼“神行术!”是的,张少英所使的正是柳天波自创的轻功步伐神行术,只不过柳天波为了让张少英专一而精,没有特意去教。只是他神行术和神行剑法的契合日久,不经意的流露,且半蹲疾步后撤之势太过新奇,是以张少英心中留意不时会临摹几下。

  此时张少英已知在危险关头,但手中兵刃断裂瞧得对方手中的朴刀竟一时胆怯。杀手们不再犹豫,知道面前这个小娃内功深厚,却是初入门的弱冠。三人齐上攻向张少英下盘,意图将其活捉。三人一直未下死手,张少英自然明白对方的想法,所性心一横一个急纵欲翻身后掠跳入江中。但事情与他想象的不一样,还未纵身而起两只大手便扯住他脚裸将他拉了下来。张少英正暗呼不好,三名杀手却撤手掠开,原来是苍龙回攻。这些杀手虽不算顶尖,但要逐一击杀需要点时间,但张少英头次临敌的表现与平日练功着实差异巨大。苍龙将张少英掩在身后,沉声说道:“看看你的样子,真丑!”张少英总算是能喘口气,他没有在意苍龙的话,危机之刻他更清楚如何活下去才最重要。

  但对面的杀手们也看到江中第一批过来的小舟,知时机已失,领头的立即下令后撤。但他们想撤,屋宇中埋伏的九届卫则瞬间抢出屋来,霎时弓弩齐射,杀手们惊呼之际虽纵身上跃,依旧不敌训练有素的武林盟九届卫神射手军阵。人群密集之间许多人躲避不及,纷纷惨呼中箭。那些上跃的杀手最先中箭,霎时便有二十余众倒地落水。这一切来得太快,九届卫竟然抹掉了自己的后卫,就这般近在咫尺的埋伏在自己身后,这是这些杀手如何也不敢想象的。之所以选在渡口动手为的便是不与武林盟打阵战,毕竟武林盟的阵战威震江湖,无论是江湖门派还是官府都能衔接且契合多年,善于缉捕擒拿。但这一眨眼便攻防转换,倒下二十余众教人如何不惊,这些人武功虽非一流,但也非能任意屠杀之辈。惊骇之际苍龙的墨尺刀极招催进,一刃而过,杀手中虽有人反应过来,但与苍龙手中的墨尺刀相交纷纷断裂,霎时血雾飞溅又倒下九人。苍龙没有下重手,这十二人站的太过分散,否则他能将这些人全部拿下。此时九届卫却选择了撤退,三名余下的杀手瞧得满地的呻吟之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苍龙缓缓擦拭墨尺刀上的血迹,冷冷说了一句,“快滚!”三人相视之际却倍觉苦涩,杀手一击不中的后果他们很清楚,最终三人咬咬牙缴械投降了。是的,在武林盟主动投降便能安享余生,这是武林盟主陈坦秋执行多年的承诺。

  苍龙正欲动手,柳追风跃上前来,向苍龙鞠躬行礼,劝道:“他竟已投降,便是武林盟的战俘,还请前辈手下留情。”苍龙从柳追风的话语中以及眼神里能够看得出,他的身份注定傲视,能够尊称一声前辈已是客气。三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只是自身服食的蛊毒武林盟是否能解?这便要看三人的造化。相较于这三人,武林盟九届卫出来一队人,那些受伤者均在要害被补了一刀,很快便没了声息。余下三人即使在死人堆里爬出来过,也从未有今日这般胆寒,对方的建制各司其职,一旦有所选择便是不同的对待。很快三人便被九届卫带了下去。此时的柳天波一行才缓步上岸,岸上屋宇中的百姓瞧得武林盟九届卫来了,民心大定,相较于官府,有时候武林盟通常会比官府更直接。武林盟这些年于江湖中树敌数不胜数,为了避免牵连无辜,故而九届卫从不允许老百姓接近,毕竟武林盟虽大,但要裹住所有人这非是人力所能成。

  张少英一行快步走过码头,柳天波自始至终都未正视眼前的一切,反而嘀咕道:“这黑榜越来越越明目张胆了,不给他们点教训是不行了。”一旁的七杀闻声在耳均觉震撼,黑榜可能是这世间最阴暗之处,为了杀戮而杀戮,由大大小小,上上下下无数的杀手社团裹成的巨大网链,其中牵连甚广,一直是武林盟的心腹大患,只是黑榜平日隐匿的深切,难以从根本上一举铲除。柳天波的性子说一不二,他竟有此语武林盟将会在武林,江湖,官府的联合下像往常一样进行一年之久的缉捕,介时会有大量的杀手社团被挖出来,虽不能重创黑榜,却能起到威慑作用。自武林盟成立至今,这样的缉捕每隔几年便有一次,声势浩大,算起来已实行七次了。柳天波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张少英,沉声说道:“中看不中用的小子,偷学我神功,要知道凭这一点我可废了你。”张少英刚抚平心绪,闻言哪里有心思接话。

  随后一行人在村外的树林中等待后续人马过河,柳天波则摆开舆图,那是武林盟以江湖为棋排兵布阵,调遣人马的绝密所在,连张少英都被排除在外,柳天波的意思是不等对方出招了,自己先出招。待柳天波回来,张少英不解问道:“咱们的对手究竟是谁?”莫峰正色道:“能在西北之地掀风带雨的除了武林盟尚有西门。相较于那些一路一州之门派,西门便是武林盟一样的存在。今时今日你的身份早已传遍西北,能够不顾一切争抢的非这二者不可。”张少英不解道:“我的身份不是你们散出去的麽?再说了,不是说西门与武林盟打交道的多?”莫峰噗嗤一笑,所谓智者见智,张少英还是太稚嫩需要更详细的解释,莫峰道:“武林盟在朝廷眼里只是患匪之一,只不过为了权宜之计勉强在台面下承认了武林盟。”张少英不解道:“甚麽是台面?”一旁嫣月无奈应道:“有些事你知我知,我承认你,你承认我,但不能拿到明面上说。这般总听得懂了?”张少英点头,沉声说道:“是盟友也是敌人。”嫣月点头应道:“他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抢,当今皇帝虽不痴迷长生不老。但菩提果确有其神奇效用,是人总有这样的向往。皇帝嘴上不说,但总有人想拍皇帝的马屁,即使出了事,皇帝依旧可翻脸不认人。”

  张少英闻言一时默然,皇帝这两个字对他来说似乎离他很遥远,他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乞丐竟也能牵扯到皇帝头上。瞧得张少英的疑虑,嫣月劝道:“皇帝看似很高大,实则上也是凡人,与你并无不同,身份不同罢了。小弟放心,有我们的存在,你不会有事的。”张少英默然说道:“这近月来,近百人为此丧命,这实在是太疯狂了。”嫣月安慰道:“你身在狐山便知人性之恶,江湖争锋不过是将这些放大而已,你要自问内心,活下去比甚麽都好!”张少英依旧心中不安,不多时柳天波谋划妥当,九届卫四散去传讯,只留下百十号人,一行则寻了处山凹僻静之地准备露宿。

  即使不懂阵法,张少英也瞧得出这百十号人遍布整个山凹,摆得是防御之阵。苍龙拿了一柄新的铁剑继续教授张少英逍遥十三式,为了能让张少英快速有个记忆,苍龙没有教的很严谨,连张少英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招式苍龙竟也不阻止,最后懒散到苍龙也不愿意教了,他们都明白,短时间内能将张少英培养成一个剑术高手那是不可能的。逍遥十三式乃仙宗门汇聚天下剑法凝聚而成,目前以成八式,仅仅第一式第壹招孤烟四起便有二十三式变化,仅仅这一招张少英至少得练一个晚上。但想想伙伴们生死未知,张少英敛聚心神,开始在一旁自己临摹。莫峰等人的身份不宜在武林盟腹地待太久,当初逍遥城虽攻取北方失败,但也结下了不少仇家,西门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大好机会。莫峰上前劝道:“柳统领何不快刀斩乱麻?”柳天波道:“你乃逍遥人不懂这帮人的秉性,不然他们玩够了,玩明白了,即使去了玄天派也不得安宁,且武林盟有新的谋算,也不惧与他们明面上翻脸。”这一刻莫峰有些诧异,显然武林盟正在谋划着甚麽,必定是一场震惊江湖的大事,莫峰也不好多问。夜间午时刚过,柳天波所部再次遭到大量黑衣人的袭击,这次来的人数之不尽,当先用了火攻。柳天波立刻下令所部全线后撤,但此时的张少英已不在队伍中,黑衣人折腾了一夜竟找不到张少英又无法迅捷的处置武林盟化整为零的防守,只能仓促撤退。这次派来的人武功更弱,且口音与中原大大不同,有吐蕃人和羌族人,这是西门招募的外围人员,多是些混饭的犯罪之辈,这一仗武林盟并未争锋相对,但对方也留下了三十余众尸体。

  直至次日午间,柳天波一行整装待发之际,外围警哨吹起,有大量敌人靠近。柳天波一行快速出得山谷,但见不远处旌旗飘扬,出动的竟然是卫戍禁军,这一点倒大出柳天波意外。朝廷治军严谨到固执的地步,西门势力再大也无权利调动禁军。传闻西门门主石破军私募了一队禁军却非禁军建制的护卫队,看来传言不假,又是不上台面的把戏。来众刚好一营,不足四百人,但严谨的军阵下还是颇为英气逼人。到底是经过边戍的官军,从上至下肃杀之气,着装着西北最好的步人甲,长枪后盾,钩镰枪为主阵。另有两翼骑兵,中军弓弩手,一营的官军禁军尤其是边军,武林盟创立初期不止一次与朝廷禁军交过手,面对清一色的制式军备,武林盟的阵法虽能自保却也奈何不得他们。彼时,禁军军阵中一指挥使单枪匹马而出,冷声喝道:“放下那个小娃,否则格杀勿论。”军人的语气总是那麽威武霸气,丝毫不带一丝恐惧。柳天波缓缓走到马前,冷声喝道:“你一个禁军将领竟私自领兵干涉民间政务,你知道这是甚麽罪?”柳天波的话字字诛心,他又不能说自己不是,也不能说自己是。但出发前早有交代,柳天波一定会问,那将领约莫四十余岁,久在边关晒得漆黑,老练之将,冷声说道:“本将是与不是不需向你说明。你速将那小娃交出来,否则大军催动,你等必不能全身而退。”只言片语柳天波便断定,定是对手赋予了张少英某种身份,否则这事若明面上捅到石破军哪里他也不好交差,必定是甚麽重大嫌犯之类的。此等事物即使捅到皇帝赵恒手里他也只会做个表面文章,毕竟在长生不老这等事上谁还没个私心?即使知道是假的,也会放任他们去试试。

  柳天波冷声哼道:“你身为朝廷禁军为国更戍此乃大义,但你受人指使,一个弱冠小娃如何能成为嫌犯?且你无官府文书,身份更不对。西门虽有便宜之权,但也容不得你等胡编乱造,这事即使告到皇帝陛下面前我也敢言。你也是个老将了,一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差遣你又何曾为你将来考虑过。你若担忧不好交差,这个问题我已经为你解决了。”说话间,柳追风将手中的锦盒递到将军面前打开,里面赫然是刘锡正的首级,指挥使这下吓得不轻,武林盟的胆大妄为他是知晓的,刘锡正的后面是京城,这是他一个小小的指挥使惹不起的,何况他还是个冒牌的禁军指挥使,只不过从禁军中裁剪下来的而已。军令是刘锡正下的,一个京城来的贵族下来锤炼,虽说他们一行禁军是朝廷私下允许的,门主石破军为了不背上私蓄武备的谋反嫌疑,只能任由刘锡正无将令妄行。他作为武将谨小慎微了一辈子,这样的军令本就荒唐,自入了西门随在石破军身畔,见惯了江湖上得我尔虞我诈,阴谋诡计,连刘锡正这样的人都能像棋子一样被剔除。即使是告御状,经过武林盟惯有的方法,那麽一和稀泥,再到东京大理寺又是另一种说法了,最后也会不了了之。因为他们是石破军亲信,故而他很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犹豫再三,指挥使最终下令全线后撤。至于此时刘锡正的死,武林盟必然会准备后着,这等时刻即使他一个指挥使但觉胆寒。

  这帮武林盟之辈完全摸透了大宋官场上的规则,见缝扎针的陷在官吏建制中,这在将来将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而朝廷虽然知晓,却打心眼里没瞧起过这帮人,觉得他们掀不起甚麽大浪来。莫峰瞧得眼前的一切不由拍手叫好,柳天波不愧为一代豪杰,传承着武林盟主陈坦秋的行事犀利果决,以江湖为棋,任何人都能成为棋子亦能成为弃子。如果有需要,他莫峰甚至能立刻成为弃子,这便是武林盟。柳天波由于有内伤在身不愿多做纠缠,一行继续西行。愈往西愈靠近京兆府,作为前朝旧都,当今亦是西北枢纽所在,京兆府有名长安便是西北地区最繁华,城墙最高的中心,虽说户口人丁不如前朝,但依旧是最繁华之处,也是武林盟武林正宫的所在,整个大宋江湖的枢纽。但柳天波不打算走京兆府,换了另一条官道走天水,但他调集了更多的人手,他的意图很明显,在道上将那些觊觎之辈处理妥当,免得再节外生枝,玄天派鱼龙混杂,张少英年少无知斗不过那些隐匿的危险。而江湖上在西北地区最多的便是镖局,朝廷为了运送辎重,让商人参与输送并用盐引,茶引为回报,越是边境输送的价格更高。朝廷入中输送施行多年,所有的镖局皆是武林盟的内盟,见到柳天波的队伍不时有人来向柳天波打招呼。柳天波与这些人很熟络,不经意的会询问他们的目的地并询问价格,相互间几乎是匆匆而言,匆匆而去很忙碌。自刘锡正死后所有的一切似乎戛然而止,但柳天波认为他们会在秦岭中动手。此时的柳天波很头痛,这种争锋相斗其实很无聊,张少英究竟如何尚未可知,只不过他们不了解内情,为了一己之私便会不顾一切的抢夺。毕竟玄天派对菩提果的保护太过严密,朝廷急几次出移植都被玄天派以花果害人给搪塞过去。在柳天波眼里这种事其实很好解决,大家坐一块共同见证即可,偏偏各有各的身份,西门虽不属朝廷建制,但为皇帝亲自秘密管辖,西门上层下放的那些精英阶层骨子里都当自己是官军,即使联盟多年他们依旧看不起武林盟这民间的社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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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更改的最后一章了,作者正在努力修改中,目测后续还有不到十万字左右。要上班,所以更新不会很快,主要是作者对自己的一个交代,毕竟十六年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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