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早上没什么客人,  景良途将萧杞叫到了他的房中。

        在萧杞心里,姝慎这个人心思特别活络,每日的新鲜主意都层出不穷,  不知今日他突然唤自己又是为了何事。

        这次,景良途在自己的房间里早早准备好了胭脂之类的东西。

        萧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景良途看见他来了便解释道:“我想着你现在不是被人追杀嘛,抛头露面的总是有点威胁,好在你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的他们也没怎么看清你的长相,所以我打算从今天开始给你化个妆,  这样你就不会被认出来了。”

        萧杞没想到他竟还有这样的玲珑心思。

        再未多言,  景良途让萧杞坐在椅子上,方便他操作。

        不光是在脸上下功夫,  景良途也想办法变了变他的发型,  力图将他改变的连他妈都不认识。

        他一边给萧杞上妆一边询问:“老鸨在想着要给你安排怎样的工作,  你有没有什么技能?”

        萧杞想了想,如实回答道:“我会一些剑术,武功尚可。”

        景良途反问:“咋滴,你还想打客人啊?”

        萧杞闭了闭眼睛:“我不能抛头露面,  以免被歹人发现。”

        景良途道:“那看来你也不能当保镖了。”

        萧杞困惑道:“那是什么职务?”

        景良途没有回答,  只是道:“既然如此,  那你就只能在这里当仆从了。”

        萧杞道:“在我留在这里期间,  这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景良途很快就捕捉到了他话的重点,哼哼道:“有家回了不起啊。”

        萧杞听出了淡淡的火药味,琢磨着自己是哪句话惹了他不悦。

        作为一个看过剧本的人,景良途当然知道主角迟早会回到宫中去的。

        他只是有点遗憾。

        毕竟,他也想试试跟主角兄弟卖艺的感觉。

        这时,  萧杞抬眸问他:“那你呢,  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么?”

        景良途无奈道:“我同你不一样,  这天大地大,没有容得下我的地方。”

        萧杞的心颤动了一下。

        他攥了攥拳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将来回去了,你愿意跟我走么?”

        景良途正专心摆弄胭脂,听见声音微微侧过了眸:“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萧杞却已经没什么勇气再说第二遍。

        他只道:“没没什么。”

        凌佑寻遍了很多地方,最终在城南的郊区发现了凌霜竹的生母,姝云的身影。

        她提着框子正要外出摘些野菜,没曾想竟就这么巧,撞到了凌佑。

        她第一个想法还是去招呼一声,但是这个想法才刚刚出现时一秒就转变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凌府的人了,自然同他没有任何瓜葛,而且为了生计,她已经做出了贩子这样不可原谅的行为。

        这个家里要是说有谁对霜竹比较在意,那就只有这位常年外出征战的表亲了。

        倘若让他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那么她便再没有可能回府了。

        一想到是这个可能性,她就立刻背过身去,匆匆离开,不想同他打照面。

        殊不知凌佑已经先一步发现了她,他赶忙叫住她,长年征战的他自然不可能追不上一个弱女子,很快便挡在她的面前,阻拦道:“侧夫人,久别。”

        姝云退后几步,不敢看他:“我已经不再是凌府的侍妾了,不必再如此唤我了。”

        凌佑环顾四周没有看见霜竹的身影,蹙眉道:“不知霜竹现下正在何处,我有话要同他说。”

        姝云哪里敢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将姝慎卖到了

        风尘之地。

        她扯谎道:“他先前上了南郊的后山了,之后便再没回来过,我找他很久都未曾寻到。”

        凌佑这个人生的人高马大,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感觉颇有威严,因为人不善言辞还格外高冷,而且天生就是一副凶相,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像是在生气。

        毕竟是常年上阵杀敌之人,这么多年来战功赫赫,外人一听他的名字都会闻风丧胆。

        或许是在疆场上拼杀过的缘故,靠近他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血气。

        每次姝云看见他都忍不住发抖。

        凌佑也察觉到她在害怕自己,只能尽量降低自己周身的戾气,嗓音也尽量温和道:“我明白了,我会替你去寻他,侧夫人也别太担心,倘若你是无辜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

        姝云的眼睛亮了一下,恭敬道:“有劳。”

        萧杞在这里已经待了一段日子。

        为了隐忍耳目,景良途还特意为他取了个新名字。

        既然是兄弟,自然也要随他姓姝。

        景良途取名很随意,既然自己叫姝慎,那他这个弟弟叫姝谨应该不过分吧。

        萧杞对此是无奈的:“这种取名法真的是相当偷工减料了。”

        不过景良途已经比他更快适应这个名字了,整日“阿谨阿谨”的叫着,听着格外亲密。

        景良途虽然病美人的人设在外,不需要以色侍人,但是基本的生意还是要做。

        他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哄客人喝酒,心理治疗,为人抚琴,帮小孩辅导功课

        虽然不用陪床,但是景良途的业务也依然满满当当,多而庞杂,堪比居委会。

        每周他上台抚琴时,台下都是座无虚席,大钞一挥,仿佛他们不是来睡人的,而是来听音乐会的。

        能一睹美人的芳容,还能听一听这世间的绝响,这确实值得他们重金前来,享受时光。

        只是美人身体时常抱恙,并非给钱就能听到。

        当然,事实的真相是这个美人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如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是为了缩短上班周期,拒绝做被资本压榨的打工人。

        老鸨一直把景良途当摇钱树,只要他能赚钱,自然是什么都听他的。

        只是今晚,似乎一切并不能如他所愿。

        这日,他正在店外揽客,原本一切正好,只是渐渐地,这家店的门口就围上了一些身高马大的人物。

        看他们的身段,识人无数的老鸨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他们是当兵的人。

        这些人常年在外征战,多少年碰不到女人,所以如果有机会,便会来青楼找些美人泄火。

        老鸨是有点生意头脑的,他这座楼里的美人有男有女,能满足两类人的需要,赚两份钱,格外吃香。

        他们似刚刚才从酒楼出来,一个两个身上都带着酒气,尤其是中间那个被人轻轻搀着的人,脸上带着醉红,眉头紧蹙,不知是醉的难受,还是被什么厄事给缠上了。

        老鸨小心地接待道:“几位客人,请问有什么需求啊?”

        中间那个人几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估计连自个被几个狐朋狗友带到什么地方来了都没有察觉。

        一个彪形大汉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看的人叫出来,价格好说。”

        他格外提点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个病秧子格外引人注目,今夜也一并叫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景良途都快要睡下,结果三更半夜突然被q到,他裤子都脱了还要被喊起来。

        他怨气冲天地从床上爬起来,十三劝他:“脾气别这么大,显得你这个人很强悍。”

        景良途虚心受教,起床气也没有那么重了,甚至

        还虚假地咳了两声,展现他的羸弱。

        为了节约成本,老鸨让萧杞跟姝慎安排在一起住,只在姝慎的房间里加了一张床。

        萧杞不放心景良途大晚上还要接待客人,提议想要与他同去。

        景良途拒绝道:“能大晚上还要强行要求把我这么柔弱的人叫起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万一有变态喜欢年纪小的呢。你长得俊,保不齐他们就看上你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是别去为妙。”

        萧杞还待再劝,景良途却已经穿好衣服束好发跟着十三推门出去了。

        在景良途下来之前,老鸨已经给那几位兵爷安排了位置。

        “老大为什么这次喝那么醉啊,以前他不是说喝酒伤身,应当浅尝辄止么?”

        “听说是老大疼爱的表弟丢了,他上山去寻,却听见山里的猎户说,就在不久前,曾有个模样皎好的公子不慎从山崖上坠落了下去,粉身碎骨,听那人的描述,此人竟与凌公子的情况基本吻合。”

        “难怪老大会这么伤心,之前他还问过我,像他表弟那么大年龄的男子会喜欢什么样的生辰礼物。”

        “唉,一条命,可惜了。”

        “我曾听闻那凌公子也是个绝色美人,没想到竟就这样去了。”

        下台阶时,有夜风拂在景良途的身上,微凉。

        他用拳头抵在唇前,轻轻咳了一声。

        他穿着清淡朴素,可在这花红柳绿的一众人中却格外显眼,像是不可染指的明月一般。

        他撩起眼皮,目光好似重峦叠嶂,让人读不出他的情绪。

        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个美人站在他们的面前。

        只是,这一袭白衣长衫的美人却看见中间那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的人后,怔在原地,停住了脚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表兄,凌佑。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总不会是来带他回去的吧。

        但是他在暗香斋帮助主角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根本不可能同他回去。

        不过,姝慎的打扮以及妆容同身为凌霜竹的他有很大区别,再加上现在他表兄烂醉如泥,应该不至于这就认出来了吧。

        但他这一停顿很快就吸引了那群人的注意,景良途只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凌佑身旁的人在看见景良途后眼前一亮。

        他指着景良途道:“就让他来服侍我们老大。”

        景良途心里一咯噔。

        好在老鸨还是有点良心的,他立刻挡在景良途的身前,解释道:“抱歉啊客人,这位虽是我们暗香斋的招牌,但他也是个病秧子,万一把病气渡给你们老大了,那岂不是我们的罪过了?”

        那汉子大声道:“要他便是他了,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这下是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景良途的手搭在了老鸨的肩膀上,淡淡地微笑着:“我虽卖艺不卖身,但照顾客人一晚还是可以的。”

        十三担心的看他:“姝慎,你”

        景良途知晓凌佑的为人,知道他并非急色之人,而且他此刻烂醉如泥,肯定不会打自己的主意。

        他对着十三安抚道:“放心,我有分寸。”

        他尝试着伸手去扶凌佑,但是他身边的兄弟刚刚松手,他就差点被他的好表哥给压趴下。

        虽然他兄弟眼疾手快,但是景良途还是闪到了老腰。

        他痛啊!

        多年不见,哥又壮实了啊!

        景良途看着凌迟无语凝噎,转眸对十三道:“十三,把他扶我房里。”

        景良途是泪眼汪汪地走进来的。

        这种闪着老腰的感觉真的是阔别多年了呢。

        qvq

        萧杞看见景良途带了个醉酒的男人走了进来,眉头微蹙。

        十三将凌佑放在了床上,还贴心地帮他盖好了被子。

        作为一个不思进取的打工人,景良途打算今晚跟萧杞将就着睡一晚,留凌佑一个人一觉到天亮,正所谓躺着就把钱给赚了,非常友好。

        萧杞目光沉甸甸地看着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

        这些天来,他还是第一个能进姝慎房间的客人。

        但待他再仔细看时,脸色微变。

        这个人不是常年在外驻守的五军左都督吗?

        此人性情耿直,与太后党的关系说不上近,但到底是凌家的人,他不得不防。

        景良途原本已经摩拳擦掌,准备跟萧杞“友好沟通”一下,让他允许自己今晚睡他的床。

        但他尚未开口,便听见身后的床榻上,凌佑在半梦半醒间唤了他的名字:“霜竹回家吧,霜竹。”

        景良途瞬间就说不出话了。

        就算他不是原主,但也会因为在自己深陷逆境的时候有人记挂着而感动。

        但是他不能表露出来,还当着萧杞的面特别嫌弃地说了一句:“这孩子,这么大人了怎么睡觉还说梦话呢。”

        系统:【】

        你是懂混淆视听的。

        不过在他面前,景良途似乎刀子嘴豆腐心了起来。

        在凌佑翻身将被子弄倒时,景良途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还是敬业地走了过去,替他把被子盖上。

        就在此时,凌佑攥住了他的手腕,慢慢睁开了眼睛。

        景良途的眼皮跳了一下。

        凌佑带着浓重的醉意,声音含混道:“弟弟”

        听到这个称呼,景良途心跳如雷。

        萧杞也警醒地望了过来,目光探究。

        不知过了多久,凌佑视野模糊,面露伤感道:“你真像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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