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生离死别
辉煌壮丽的水晶宫此刻黯然失色，仿佛一座用白骨堆砌的山丘。
神域众生虽不明所以，却在浩荡的业力神威面前人人沉默瑟瑟，如临神魔。
此时此刻，最淡定沉着的人恐怕非暮成雪莫属了。
一身白裙的她孤立在九黎玉的五彩结界中，莹莹白光将她环绕，宛如众星捧月。
她脸上露着微笑，一种生命即将终结时的微笑，倾城中带着一丝凄冷，绝世中含着一丝绝望。
玉指结印，古杖高悬，圣光耀世，驱散黑暗。
只见暮成雪破开九黎玉，持杖飞起，圣洁的白光不费吹灰之力便吞抹掉了喷涌的死气。
她毫不犹豫地跃进波涛汹涌的黑色海洋，来到漩涡的核心。此时，那柄血剑已经从白云生身体里出鞘过半，他下半身已化作飞灰，不见肉体。
暮成雪不为所动地慢慢靠近，生死二气在她与白云生之间飞速搏杀，吞噬。
气如刀，刀如雪，划破雪儿的衣衫血肉。一道道伤口绽开又愈合，鲜血喷涌又挥发，却没能改变她眼中的决绝。
只见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陷入昏迷的白云生，嘴角满含爱意地一笑，柔声道：“云生，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我，是你。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我不会再让你牺牲任何东西。”
暮成雪幸福地看着沉睡的爱人，双手抚在白云生的心口，头顶蓂棠古杖高悬，与长生剑剑颤栗共鸣，仿佛一体同生的连理之枝，又像千万年未曾谋面的至交老友。
大海之底，业力成花，四瓣合拢，一朵不染凡尘的天女花包裹住处在生死边缘的二人，漫天死气倒流回炉，雪白的花瓣将肆虐的黑气收尽，令茫茫神域重见光明，海底众灵重回平静。
地狱消，天堂起。阎罗退，玉皇临。
这朵不可方物的天女花缓缓绽放，灿烂的白光仿佛穿破重云的暖阳，阳光洒遍神域，晶莹剔透的水晶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光辉。
蓬勃的生命气息宛如天降甘霖，温养着海族生灵，让生机勃勃的海底世界状若盛世天国。
但偏偏有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平静。
“圣女，不要啊！！！”
一道无力的呐喊从天乙掌门口中传出，消失在神域众人耳中。
可惜，此时此刻谁也阻止不了这朵天女花的盛开，阻止不了暮成雪自毁碧落之灵。
神域一片寂静，死静。
所有海妖静静地看着深蓝色空中，那朵绝世花颜完全绽放。
圣光落尽，光幕拉起。
孤独的海水中，白云生白发黑衣，漂浮不定，不知是死是活。
在他身边，暮成雪与他手心紧握，气息全无，闭目的芳颜上画着一丝幸福的微笑。一把蓂棠古杖躺在她身上，流淌着微弱的白光。
此时的白云生不知生死，一缕缕破散的意识飘荡在一片昏暗的江河上。不一会儿，这条看不见多长的河上出现了一座看不清多远的山，山上摇曳着一片片紫色的梦，在那些梦里，一个紫衣女子踩着落霞出现，让白云生四散的意识飞速汇聚。
他不认识这条河，也不认识这座山，却认识紫衣女子的这张脸——一张与暮成雪一模一样的脸。
“白，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一声熟悉的呼唤忽然在白云生寂暗的灵魂中回荡，将他已经远去的意识一点点拉回光明。
不久，白云生猛然睁开黑瞳，眼前的世界陌生又靠近——他感觉自己像是从死亡的地狱中走了一遭，看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一场噩梦惊醒，他还是他，身体没有任何变化。血脉安稳，业力充盈。
白云生手指一动，方才感觉到手心里那只冰凉的小手。
他立刻转身看去，只见暮成雪双目紧闭，气息游离，吓得他立刻将雪儿抱在怀中，也顾不得生死相克之事。
而事实上，生与死的交锋并没有发生，暮成雪此刻体内空空荡荡，没有抵抗，没有业力，她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了一副肉体凡胎。
疼痛渐渐爬上白云生的心口，像万针刺，若火海滚。
他抱着暮成雪的手瑟瑟颤抖，两行长泪奔流而出，挂在白公子此刻痛楚的脸上，什么冷酷，什么凶狠，统统淹没成了海底的深泥。
时间隐藏在绚烂的海水流光中，失去了所有的存在感。
暮成雪在白云生的泣声中苏醒，一双水眸完全失去了往日高贵的神采，却依然纯净无暇。
“云生......”
“雪儿，你醒了！”
白云生欣喜若狂，将醒来的爱人紧紧揽在怀中，生怕再离开一分一秒。
“云生，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暮成雪此时的声音很虚弱，却是她一生中最坚定的话；她脸上的笑容很苍白，却是她这辈子笑得最美的一次。
“好，好，好雪儿，我们永远不再分开，永远，永远......”
“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就在两人相拥而泣时，突然，一道旷古之音穿越万里大海滚滚而来，打断了白云生的哽咽，吓得整个神域铿然一震。
东宫天乙神情瞬变，立刻带领所有神域修行者双膝下跪，朝阙东方，齐声拜道：“恭迎通天始祖。”
声浪荡漾，震彻四海。
只见那东方海域水分如空，虚空中徐徐走出一道人影，白光包裹，身高百丈，宛若天神下凡，俯瞰万灵。
白云生擦干眼泪，扶着雪儿站起，左手紧握着雪儿的右手，毫不怯场地仰视着那幢庞然身影。
但此刻暮成雪的目光却如她的手心一样，像是掉入了千古寒潭，冰冷无温中流转着苍白的绝望。
她仿佛预知到了——不，是确信无疑了一些可怕的事。
神域中一片死寂，只听那百丈神光中传来一道声音：“黄泉小儿，能让小雪甘心放弃碧落之灵，情愿丢下前生的一切与你私奔，这天下也就你一人了。”
这声音分不清男女，却宛如深秋的天雷，刮开海神宫每个人的身体与灵魂，露出千百重敬畏与尊崇。
白云生也浑身一颤，却毫无退意地望着百丈神光，声如烈火：“不管你是谁，若是来阻止我们在一起，那我也会从你身上跨过去！”
万分决绝之下，他竟丝毫没有察觉身边暮成雪的异样。
那神光中人却像是听了一个普天之下最大的笑话：“哈哈哈......本事无几两，这分狂傲倒颇得黄泉族真传。只可惜，你还差得远！小雪乃碧落之希，你没资格和她在一起！”
神音未落。
“呼！”
只见两座深蓝色漩涡凭空而生，一道磅礴不可逆的拉扯之力瞬间将白云生和暮成雪分离。
尽管早有准备，但任凭白云生顷刻间付尽毕生业力，也未能靠近远离的雪儿一分半毫。
这一切仿佛盘古开天，江河分流，不可抵挡。
从此云泥遥隔青天，再无相聚之时。
“雪儿！！！”
一声凄凄绝绝的呐喊在这个偌大的海底世界回回荡荡，荡荡回回，除了白云生，谁也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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