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 146 章
凌燃现在就是一回生一回熟,安慰人什么的很有自己的一套心得,没一会儿就把哭得伤心的师弟哄得眉开眼笑。
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把自己跟薛教最近讨论的大胆想法掐头去尾地简略说了说。
焦豫擦擦哭红的鼻子,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信任地望向凌燃,“燃哥,你肯定能做到的对不对!”
凌燃顿了顿,“我会竭尽所能。”
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做到做好,毕竟人不是神,就算是神也不能确保自己的计划一定就能取得成功。
但他一定会尽心尽力去推动这一可能的实现。
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焦豫,为了许许多多的跟他们一样被打压被歧视的运动员们,也为了他热爱两世的花样滑冰。
凌燃眼里的神色越发坚定。
焦豫登时就高兴起来。
理智一回笼,他再看看凌燃被自己哭湿一大片的衣服,整个人就是一激灵,立刻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嗫喏道。
“燃哥,你的衣服都被我弄脏了,我给你洗吧。”
凌燃有心想说自己洗就行,但看看焦豫眼巴巴的神情,心念一动,就知道焦豫这是想用实际行动谢谢自己。
他没推辞,把卫衣脱下来就递给了焦豫。
瘦弱少年龇牙咧嘴地笑,抱着卫衣和塑料盆一溜烟地跑了。
连背影都变得轻快。
薛林远这才推门进来,见凌燃只穿了件短袖坐在桌子边,就连忙去开衣柜,“还没供暖,天冷着呢!”
翻了两下,就把一件天蓝色的软牛仔外套披到了少年肩上。
凌燃从善如流地穿上,把吃完的饭盒扣上,“薛教,这么晚了,你不早点回去休息吗?”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薛林远挠挠头,坐到徒弟身边,纠结道,“后天的会议上,咱们真就跟总局和冰协这么说?开弓可就没有回头箭了啊!”
凌燃明亮的眸子扫过来,很自然地点点头。
薛林远皱了下眉,很快又舒展开,“那就这么着!”
他似乎有无限感慨,神色也惆怅了起来,“早就看滑联不顺眼了,我当年也没少被压分,要是能成行,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凌燃会意地拍拍自家教练的肩。
薛林远吸了口气,把桌上的饭盒和杯子都收好,“早点睡,明天咱们还得把说好的那些都整理打印出来,开会的时候分发给他们也方便些。”
凌燃赞同,“那我明天早上起来就写。”
少年下意识地去接饭盒。
结果就被心疼徒弟的薛林远瞪了回去,“我一会顺手就洗了,你的工图作业是不是还没有画完?赶紧写作业去!”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凌燃也没生气,松了手,在门口目送自家教练离开,就转身回去把工程图学的习题册摊到桌面上,又找出一盒绘图工具在桌上一字排开。
h工大管理严格,系里下个月就要组织期中考试,考试成绩会跟期末学分挂钩,还会影响到以后的保研和各种奖学金的评定。
他的室友们被满课和实验折磨得头都大了,直接就把寝室群名改成了“高三理科实验班”。
很重的学业压力,真的一点也不比高中差。
就这还是学校破例允许他可以缺席一部分课业的减负前提下。
凌燃收敛心神,很快投入到学习里。
自己想要的很多,每一样都要付出努力才能得到。
少年心里明镜似的,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安稳。
焦豫回来之后看见的就是师兄埋头苦画的场景,他也没作声,把衣服挂好后就戴上耳机,终于下定决心开始复盘自己在上一次比赛的两场节目。
对于运动员而言,比赛失败造成的心理创伤,严重的甚至可能要用一生来治愈。
焦豫之前就不敢看。
但现在么,他看看凌燃挺直坚定的背影,突然就多了不少信心。
搬过来跟燃哥住什么的,真的是自己做过的最棒的决定!
焦豫在心里小小声欢呼,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点下了播放键。
集训中心男子公寓305宿舍一片岁月静好。
国际滑联那头却是焦头烂额。
自由滑小分表的事闹得太大,滑联原本还打算照旧装死,却没想到舆论愈演愈烈,别的组织都在看热闹,各种调侃的表情包和剪辑视频也层出不穷,在网上广为流传。
比赛都过去几天了,舆论也完全没有要平息下去的意思。
这下,即使厚脸皮如滑联也知道,这事怕是不能轻易善了。
他们不得不临时召开工作会议。
被通知开会的不少官员都十分不满。
有人打着呵欠,“不就是那个华国运动员又被压了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个点我原本应该还在午睡。”
也有人语气愤愤,“凌不是已经都拿到金牌了吗。他还有什么不满意?为什么不站出来管管他的粉丝?他是真的想得罪我们吗?”
“舆论,什么舆论,真以为我们会在乎这些无关痛痒的舆论?开什么玩笑!”
阿洛伊斯走在通往会议室的道路上,听见这几句堪称厚颜无耻的话,下意识一回头,就看见不少同事满不在乎的脸。
如出一辙的轻蔑与傲慢。
他们是真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也是真的觉得,秋季经典赛的那块金牌,就是他们对凌的恩赐和施舍。
哪怕想要从凌手里抢走金牌的就是他们自己。
蓝灰色眸子的青年意识到这一点,突然就觉得自己迈向会议室的脚步好像有千斤重。
而那股子心底油然而生的浓重悲哀和荒谬感,则是在会议召开,主持官员说明会议主题后上升到了极致。
“这次的会议,是为了讨论和解决关于近期j国举办的秋季经典赛引发的舆论争议问题。众所周知,新规则的推行一直让很多运动员心生不满,很多冰迷因此开始攻击裁判,对此我们持保留意见。但因此引发的舆情……”
文绉绉的官腔,阿洛伊斯很快就捕捉到了重点,随即就握紧了拳。
都到了这个时候,滑联想的居然还是如何挽回自己的面子,以及怎么顺利地甩锅?!
阿洛伊斯坐在席间,入目的是其他官员不断点头和交头接耳的画面,他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就像是乌鸦落到雪地里一样可笑和突兀。
自己加入滑联这步路,真的走对了吗?
温和青年痛苦地闭了闭眼,却还要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异样的神情。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奥运会表演滑后,凌燃一身殷红考斯腾,在冰面上如火旋转的身影。
少年清凌凌的嗓音犹在耳边,“可是阿洛伊斯,你想成为这样的人吗,你打算加入他们,成为其中的一员吗?”
成为这些人里的一员吗?
阿洛伊斯环顾四周,视线在那些腐朽不堪的笑容上一扫而过,脑海中迸发的依旧是自己当时斩钉截铁的回答,“绝不!”
可是凌,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现在的力量真的是太弱小了。
阿洛伊斯突然很想再见凌燃一面。
可这样渺小的愿望,也被他现在的身份所限制。
青年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眼中的嘲讽与郁郁,直到主持官员宣布下一步滑联的工作安排,才蓦得抬起头。
滑联是疯了吗?!
他茫然四顾,就悲哀地发现,居然有很多人对这个堪称离谱的决定表示赞同。
支持的票数占了绝大多数。
“早就该这样强硬了,运动员的成绩本来就该是我们这些组织者说了算,也该给那些阳奉阴违的裁判一些小小的教训。”
“网络上的舆论只是一时的,反而说明我们过往的处理手段还不够表明立场。至于这些运动员,只要他们还选择现役,就该任由我们处置。至于投诉,什么投诉,我们压根就没有接到什么投诉!”
阿洛伊斯旁边的几位官员面露骄矜,不住点头。
青年却只觉得一颗心沉沉地往下坠去。
疯了,真的疯了!
阿洛伊斯脑子一下嗡嗡嗡炸开。
滑联的最终决定很快就转化成了实际行动。
他们甚至在官网上挂出了公告。
一时间,原本就沸腾的舆论直接就爆了。
凌燃也很快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他在听说公告内容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被吓住的,而是心里有了跟阿洛伊斯相同的想法——滑联是疯了才会做出这个决定的吗?
这不是一下就将自己彻底推到了舆论的对立面了吗。
凌燃的心情有点复杂。
就是那种在篮球赛里,看见对手把抢到抱紧的球投到自家球篮里的复杂。
心情复杂的也不止他一个。
赶在正式会议前过来跟凌燃通风的陆觉荣也懵。
他梦呓般地看着最新公告,嘴里念念有词,“滑联发的处罚公告里只点了给你打高分的那几位裁判,别说咱们华国自己的裁判,连带着j国的两位裁判也受到了处罚。
虽然没有禁裁,只是口头通报。
但这不就是在广而告之,给你打高分是违规操作,打低分才是合情合理的吗?”
薛林远也顾不得气了,直接就是一个目瞪口呆的大动作,“这个风口浪尖上,滑联还敢这么操作,他们是不是没看见网上骂他们的那些话?”
网上都把滑联骂成什么样了,他们还能这么自信傲慢地发出这种处罚公告,一意要跟广大民意唱反调?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能作死的。
办公室里的三人面面相觑,眼神都很复杂。
有一种看见滑联要一条道走到黑的感觉。
靠墙玻璃箱里的金鱼突然兴奋起来,游动两下,一个加速就撞上了玻璃,整条鱼蔫哒哒地顺着玻璃壁滑了下去。
陆觉荣也是好半天才缓过来神,他原本还觉得凌燃的想法太大胆,这会儿再看看滑联的作死举动,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异想天开。
滑联从前不把运动员和冰迷当回事,现在连裁判也是说罚就罚,他们可能真的不知道,华国有一个成语叫做众叛亲离。
而往往,众叛亲离之后,历史就会掀开崭新的一页。
陆觉荣想到这里,心跳都变快几分,爽快答应道,“我这边肯定是支持你的。”
凌燃的肩膀被拍了下,抬起头就对上陆总教练格外慈祥的眼。
“但能做主的,还得是总局和冰协那头的人。好好准备一下明天的说辞,最起码也要拿出个看上去可行的方案来。”
陆觉荣似乎有无限感慨,“你们现在的小孩子真的是敢想也敢拼,突然觉得我跟你薛教都有点老了。”
薛林远一阵恶寒,“你才老了!我还年轻着,起码得把我家凌燃带到第三个奥运周期去!”
“都奔三的人了,能跟凌燃一样小年轻吗?”
“那也比你这个奔四的强!”
两个教练意外地拌起嘴来,吵起来的原因还很幼稚,余光却都瞥着少年。
凌燃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心里知道教练们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扬了扬唇角。
他其实没有被滑联的新公告打击到。
甚至还有一点高兴。
毕竟,滑联如果不出错的话,他们接下来的反击也就不会得到很多人的支持。
有一种瞌睡被送来枕头的感觉。
少年眼里是不符合年纪的镇静,就像是已经下定了的决心。
滑联的公告不止传到了集训中心。
事实上,这则公告一挂上网,整个冰雪爱好者圈子都抖了三抖。
“我真的没看错?哈哈,滑联要处罚给凌打高分的几位裁判?”
“不止呢,滑联还说要行使机构的监督职责,加强对裁判们的监管力度和处罚力度……他们这不就是明着说,以后谁敢给凌燃打高分,谁就得受罚禁裁?”
“我以为新规则就够离谱的了,万万没想到,他们还能做出更离谱的事,绝了绝了,有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离奇感。”
“我也,我甚至怀疑滑联是不是把我们当傻子看,我们花钱买票看的是运动员的节目,而不是他们那些橘皮一样的老脸。”
网络上骂声一片。
滑联已经铁了心,很快就把处罚通知发送到了华国、r国和f国的冰协。
其他两国的反应还未可知,华国冰协这边,楚常存直接看都不看,就把处罚传真丢进了垃圾桶。
陆维栋皱着眉,“这事算是要闹大了。”
楚常存站起来整整衣服,往外走,“闹大就闹大,我还怕他们不出昏招。”
陆维栋连忙跟上,忧心忡忡的,“闹大之后可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以后的比赛怎么办?”
总不能他们的运动员以后只留在国内比赛吧?
国际大赛和国内比赛的含金量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楚常存看了自己这位守成有余,魄力不足的副手一眼,突然就有点遗憾凌燃现在的年纪还太小。
“难道他们一味地作践和打压我们,我们完全不反抗就不会撕破脸?”
陆维栋脸色一僵,“那倒也不是。”他当然还是向着自家人的,这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嘛。
楚常存也不多言,“让人把车开到正门口,我们直接去集训中心,凌燃他们应该已经在等我们了。”
陆维栋答应了一声,给司机打完电话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什么叫凌燃在等他们。
难道不应该是总局在等他们吗。
凌燃一个才成年的小孩子,在这种会上顶多也就是个旁听作用,也就是老楚格外看重他,才点名一定要让他参加。
陆维栋对凌燃的观感其实很不错。
毕竟这可是为他们华国带来多枚金牌,创造历史的天才运动员,但一想到凌燃这回对上的是滑联,就很有点头疼。
他跟着楚常存上了车,一路上都在头疼这个烂摊子可能会怎么收场。
等到了会议现场,才发现到场的人还真不算少。
总局负责冰雪项目的几个领导已经坐在主位,冰协这边除了他和楚常存,几个要紧的负责人也都到了。集训中心这边,以陆觉荣为首的一干教练也都在位置上正襟危坐。
会议室的长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一屋子成年人里,最显眼的还是坐在总局徐主任右手边的少年。
陆维栋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凌燃不就是来旁听的吗,怎么坐到主位上了,就算他拿了奥运冠军也不至于坐到这里吧。
他满腹疑惑,但屋里的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也就按捺住心思坐下,只是控制不住地老想往凌燃身上瞥。
这么严肃的场合,该不会吓着孩子吧,陆维栋的想法很朴实。
凌燃还真没有被吓着的感觉。
他早就猜到,自己的想法透露给陆觉荣和楚常存之后,他们一定会在会议开始前就跟总局那头通通风。
所以一进会议室就被徐主任招呼着坐下时,也就笑了笑坐了过去。
哪怕会议室里的很多人都在看他,目光有好奇有打量有期待,凌燃的神色依旧镇定自若。
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一下就让徐主任心生好感。
再想想凌燃在奥运会之后,在人民大会堂接受那位表彰的时候也是这种谦逊温和的态度,心里的好感值更是蹭蹭蹭地往上涨。
不愧是能拿到那么多冠军的天才运动员,心理素质就是好。
徐主任笑眯眯地看着身边跟他家里大孙子差不多大的少年,见会议还没有开始,忍不住道,“训练辛苦吧?”
凌燃抬起眼认真道,“还好的。有辛苦才能有收获。”
这话一下就说到徐主任的心窝子里。
他那个时代的人,最信奉的不就是这句话,要不然也不能撑着打华国那么困难的时期熬过来。
要的就是这个劲头!
徐主任喝着茶,笑容满面的。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虽然没听见坐在上面的一老一少说了些什么,但从徐主任的表情也能看出来,他对凌燃的回答显然很满意。
好几位教练的心一下就落回了实地。
连陆维栋也松了一口气。
凌燃还没注意到自己在这位笑眯眯的老人心里的好感度已经加满,他现在其实有点紧张。
余光落到墙上时钟,看见会议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的时候,不由地就更加紧张。
但再紧张,还是要上的。
独木难支,他需要说服会议室里的所有人,才能让自己的计划成为现实。
少年微微绷紧了脸庞,在心里数着秒针的格数,轻轻翻看着自己手里的打印纸。
等到陆觉荣咳了一声,示意会议开始,才将打印纸放回到桌面上。
这上面的内容,他早就熟记于心,不用稿子也能发言,拿着稿子纯粹就是心理作用。
凌燃深吸一口气,拿出比赛的心态,可算是让急促的心跳声回归正常。
他的紧张是有来由的。
源于他太想让在场的人都支持他的想法。
有所求才会紧张。
谁也不知道这份提议将会为花样滑冰的未来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凌燃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旁边的徐主任就压低声道,“我和老楚他们都听说了你的想法,不要怕,一会大胆地说。”
凌燃的眼一下就亮了。
不止是因为徐主任特意安慰他。
如果徐主任他们都已经知道自己的想法,却还让自己坐在这里,是不是说明他们都赞同自己的想法。
惊喜来得太突然。
凌燃认真地点了下头,轻声道,“谢谢您。”
徐主任一下就笑开了花,他感觉自己现在控制不住地想跟身边看上去乖巧认真的少年多说上几句。
但陆觉荣还在汇报新赛季目前所有比赛的情况。
他只得压下性子耐心听。
陆觉荣也没说很久,把滑联在新赛季的种种针对操作一一说明,也就收了声。
“滑联来势汹汹,针对的不止是我们华国的运动员,其他一线国家的一线男单也有类似的遭遇。m国的青年组里,很多俱乐部签约的选手赶在这个赛季开始前紧急升组,应该也是出于他们的授意,想要占据被逼退役的运动员的空缺。”
周誉也附和道,“滑联明显就是想来一次大的换血,不止是运动员,还有裁判。彻底地清除异己,把花滑这项运动彻底地抓在他们掌心。”
这些老生常谈,会议室里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比起痛斥滑联的无耻,他们更关注的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开会前大家都收到了陆觉荣和冰协的口风,知道凌燃有话要说,所以这下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坐在上首的少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凌燃会说什么。
徐主任也侧过了脸,“凌燃,你说说看,你想到的是什么办法能节制滑联接下来的步步紧逼。”
会议室里一下就静得能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所有人的眼里都带着热切和好奇。
难道凌燃真的有办法?
只有一头雾水的冰协副主席陆维栋看向楚常存,“老楚?”
这不是开玩笑吧!
凌燃才多大,这么大的问题能抛给他一个人解决?
楚常存这才咳嗽了下,“忘记跟你说了,今天开会的主要议题就是凌燃提出来的想法和计划。”
陆维栋:???
楚常存枯瘦的脸上渐渐浮现点笑,“班锐回回比赛都带着他的合作伙伴们去砸场子,灵感也是来源于凌燃。”
陆维栋:!!!
还有这事呢?
陆维栋咂舌,“这孩子这么聪明呢?”
楚常存补充道,“是把比赛规则和运作都摸得清清楚楚,还很有自己的见解。”
聪明两个字怎么能够。
聪明的运动员多了去了,但像凌燃这样一针见血地揪住事实本质,出手稳准狠的运动员能有几个。
没看见今天在场的,就他一个年纪轻轻,他们这些老家伙都要来听他的发言的吗。
楚常存满眼欣赏地望着凌燃,陆维栋则是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跟着楚常存当副手可不是一年两年,一眼就看出对方看向凌燃时是发自内心的信心满满。
这下好奇心一下就被勾起来了,难不成凌燃真的有办法?
陆维栋好奇得不能行,却还要硬生生按捺住,强迫自己跟着其他人一起坐下听凌燃的汇报。
凌燃也没卖关子,站起身,把前台旁边的一架演示白板拉到正前方,就不慌不忙地把马克笔的笔盖拔掉,在白板的正中央写下了滑联两个大字。
不是isu的缩写,就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华国字,字体清隽稳健,就像少年给人的观感一样。
凌燃显然准备充足,转过身,用笔尖点了点这两个字,不紧不慢地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滑联,百度百科上对他们的定义是‘开展和普及速度滑冰和花样滑冰运动,增强运动员之间的友谊和相互了解’的组织。”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所以在凌燃一开口只是这句话时,很多人都懵了一下,但也只微微一愣,就继续听少年讲下去。
凌燃的语气很平静,但话里的意思却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股子讽刺的意味,
“从官方定义来看,滑联的设立初衷,是为了更好地推动花滑和速滑两项运动的开展,让运动员们能够交流技术,增进友谊。
他们是花滑和速滑的引领者,起到的是本该是辅助和引导的组织作用,而成为项目背后绝对的主宰者。体育运动的本身,是运动员和观众,而不是赛方和组织者,即使是负责裁决结果的裁判也不该凌驾于运动本身之上。
但现在的滑联显然已经背离了初心。
他们用规则来打压和逼迫不符合他们心意的参赛者,用分数来愚弄热爱比赛和项目的观众,用可获得资本来衡量每一位运动员的商业价值和利用价值,以此来判定谁才是他们心目中的冠军人选。
他们正在试图毁灭这样古老优美的运动,并将之彻底变为牟取财富和声名的工具。”
少年字字清晰,没有看稿子,也没有迟疑,每一句都把滑联的嘴脸剖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以说是直接把滑联的里子面子都给掀了个底朝天。
会议室一下变得更加沉默。
还是薛林远眼一酸,情不自禁地给自家徒弟轻轻鼓了下掌。
有了第一,就有第一,会议室里人们的表情一下就变得认真和严肃起来。
心里也都泛起了酸酸的味道。
在场的都是在花滑领域深耕十几年,几十年的老人,如果不是因为热爱,谁愿意把自己小半辈子,乃至大半辈子的生命和时间都奉献给这项在华国格外小众的项目上。
看着滑联在歪路上越走越远,会议室里的有一个算一个,谁没有在私底下痛骂和愤怒过。
但他们都是体面人,官方层面上自然不肯撕破脸。
这口气已经憋了很久,越憋越抑郁。
所以凌燃这话虽然说得平静,但真的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用时髦的网络用语来形容,站在台子上的少年简直就是他们此时心情的最佳嘴替。
会议室里鼓过了掌,立马又安静下来。
大家用目光催促着凌燃继续说下去。
凌燃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的稿子里其实没有这几句话。
少年写作文都只会写言简意赅的议论文,这样情绪十足的话压根就不会出现在他的行文里。
但站到讲台上的一瞬间,过往的种种就不受控制地冲上脑海。
这段话也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但好在效果还不错,大家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
凌燃微微停顿,转身在白板上用力两下,一个龙飞凤舞的x就被打到了滑联之上。
x,删除,错误的意思。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看不懂凌燃打叉的意思。
可等反应过来之后,都有点瞠目结舌。
还不知道凌燃接下来要说什么的周誉下意识看向秦安山,“这个x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秦安山注视着白板,一向冷淡的眼底都带上了热度,“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周誉差点惊得站起来,“这怎么可能!”
滑联的设立可以追溯到1892年,历史悠久得不能行,怎么可能说推翻就推翻,凌燃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有这个想法。
有人当时就微妙地看了徐主任和楚常存一眼。
不会吧不会吧,上头该不会真想自己自创一个组织来跟滑联对抗?
这不是开玩笑吗!
不说接受度的问题,已经成立了,并且历史悠久,深入人心的组织哪里是那么好取代的。
速度滑冰也就算了,他们华国和隔壁棒子国基本上占据了大半江山,说话也有底气。花滑这边男单是有凌燃,双人滑也有秦明月祝盛辉,但冰舞和女单可还空着呢,后备力量也不足,哪有什么自立门户的能力。
凌燃年纪小胆子大,异想天开也实属正常,他们这些大人怎么能跟着胡闹。
这个叉一打出来,众人心里暗地一爽的同时,理智回笼,就有点人心浮动。
陆维栋喉头一紧,“老楚,你说的该不会就是这个方案吧,想法挺美好的,实现也是真的困难。”
楚常存却老神在在地摇摇头,“凌燃还没有说完。”
还没有说完?难道接下来说的就是怎么自创组织?
陆维栋在心里给自己戴上痛苦面具。
他不理解为什么要把时间花在听小运动员讲述难以实现的梦想上。
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在少数,会议室里嗡嗡声一片,也就早早知道内情的几个还能勉强坐得住。
薛林远就算是知道内情也有点坐不住,他看看神色各异的其他人,再看向讲台的目光里就带着担忧。
自家宝贝徒弟不会被影响吧?
应该不会吧。
他在心里暗自祈祷着。
凌燃当然不会受影响,他在画叉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个举动不过是从心理学上,刻意强调,博取大家的注意力而已。
见所有人的注意力彻底落到自己身上,少年徐徐开口,“我不认同现在的滑联,但我并不会全盘否定滑联的存在。”
会议室里:“……”
那你打叉干什么呢?
这样的疑问浮现在很多事先没有知道全部方案的人眼里。
嘈杂的会议室反而因此而安静下来。
成功地把气氛调动又镇住,凌燃开始一条条地说明自己的想法。
少年的嗓音很清朗,似乎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他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很有条理地一一列举。
“滑联之所以会做出这些与大众认知和期待相背离的举措,原因只有两个。
第一、他们在分数裁决上拥有绝对的优势。”
凌燃转身把分数两个字写到白板上,紧接着,在分数后画出一个大括号,序号一后面写上规则两字,序号一后面写上裁判两字,序号三后面写上投诉两字。
“而在分数裁决上的优势,来源有三。
首先,他们拥有新赛季规则的制定权。
掌握了规则,自然就掌握了话语权。运动员们都要通过规则来确定自己下个赛季的参赛节目。
规则的地位大概就相当于考试的大纲,运动员们都会根据大纲来确定自己的复习内容。
规则对风向有绝对的引导作用。”
“其次,他们掌握了裁判。
裁判们都是隶属于滑联,滑联负责组织和颁发他们的裁判资格。他们的打分标准,他们的裁判方向,以及他们作为裁判的收入和津贴都是由滑联所规定。
正如这一次秋季经典赛的裁判被处罚一样,滑联还掌握着裁判们的生杀大权,他们可以取消和禁止裁判的裁决资格。这也是很多裁判并不会违背赛前会议上裁判长明示暗示的根本原因。”
“最重要的是,他们掌握了投诉。
比赛后经常会有选手们对结果不满,他们会主动,或者通过本国冰协来对最终的结果提起申诉。但正如大家所见,滑联未必会理会每一次的投诉,因为回复权完全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里。”
一口气把滑联掌握分数的方式说完,凌燃顿了顿,看着台下若有所思的众人,然后换了根红色的马克笔,把这三条圈了起来。
台下的人一下紧张起来,这是要说提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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