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 170 章
观众们翘首以待, 就连后台里的凌燃也已经换好考斯腾，走了出来。
他从选手中走过，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被磁石牵引, 不受控制地落在那身以红色为主色调的考斯腾上，然后就睁大了眼。
还是同样鲜艳的华国红，但这一身考斯腾的饱和度明显要低很多，风格也完全不一样。
倒不是说底色有什么变化。
事实上, 这一身用的衣料跟小凤鸟那套完全相同, 同样出自乔恩之手, 袖口也同样布满了精细轻薄的手工刺绣纹样。
还从领口蜿蜒往下, 缀满了细细密密的红色调碎钻，随着少年的每一次呼吸闪动着如水的光泽。
但比之小凤鸟那种锋芒毕露的傲气，这一套考斯腾明显要温柔内敛得多。
也许是花纹从凤羽变成了不知名的花卉？
还是说那一道从肩延伸到腰间的白纱考究地绉起, 降低了考斯腾整体的亮度？
很多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真的是很有灵气的考斯腾, 穿上它的少年美得就像花中生出的精灵。
甚至有不少人直接都联想到了少年还在青年组时的那场玫瑰战争。
仔细说起来, 凌燃好像真的穿过不少红色的花元素。
从玫瑰，到红山茶，再到这一身上的不知名花卉的纹样。
凌真的很适合穿红色。
不少人心里都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可转眼就被自己否定。
谁不知道冰迷们起的外号里有个奇迹燃燃, 凌燃穿过的考斯腾颜色多了去了。
赤橙黄绿青蓝紫, 除了橙色没穿过，哪个颜色他没穿过？连黑的白的考斯腾都有好几套。而且每一套穿起来都很好看, 都有很多网友喜欢。
好像就没有凌燃穿不来的色。
果然, 脸好看, 身材完美, 穿什么都好看。
不少选手都真情实感地酸了下。
连一贯不在乎的卢卡斯都酸溜溜的。
他的身材偏魁梧, 这种偏仙气一点的风格穿起来只会不伦不类, 平时的考斯腾也多往帅气硬朗的型男方向走。
以前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凌这一身的红真好看，他也好想穿。
卢卡斯看得眼热，突然有点怀念自己之前的那件红裙子，可惜来之前被诺曼教练强行收缴了，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买点口红解解馋。
是的，卢卡斯其实是个隐藏的红色控。
除了饺子，他还喜欢大红大红的颜色。
卢卡斯痛定思痛了一会，就掏出口袋里的管状物，兴冲冲地走向几位小伙伴，挤眉弄眼，疯狂暗示，“接下来就该我们几个上场了！”
他的手都快摆成招财猫了。
其他假装忘记的人当然也不能假装看不见。
西里尔的嘴角抽了抽，装模作样地开始咳嗽，“咳咳，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卢卡斯嘿嘿笑，“所以我这不就是来提醒你们了！”
其实不提醒也挺好的。
西里尔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摸出他和安德烈分到的那管口红，一脸的破罐子破摔，把口红塞到安德烈手里。
“你帮我涂！”
安德烈慌得差点没接住，深刻冷峻的脸都皱成了一团，纠结得不能行。
“我以前……没涂过这个。”
西里尔的绿猫眼瞪得溜圆，“我也没涂过啊！”
谁跟卢卡斯一样，天天琢磨着化妆啊。
卢卡斯已经给自己涂了个满满当当，高高兴兴地凑了过来，“我来怎么样？我可是跟时尚博主学了好久的！”
西里尔和安德烈看着青年的血盆大口就是齐齐一激灵。
安德烈立刻握紧口红管，向来慢吞吞的语气都变得飞快，“我应该会！”
说完就拉着西里尔往等身镜边凑，生怕晚了一步，西里尔就要被卢卡斯抓走涂口红一样。
卢卡斯被拒绝还有点失落，紧跟着就凑到凌燃旁边，“凌，你需要我的帮忙吗？”
凌燃看着对方活像是刚刚吃完小孩的嘴，一整个陷入了沉默。
卢卡斯看的时尚博主，是画黑暗系妆容的吗？
凌燃克制着自己不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委婉拒绝了朋友，“我觉得我自己就可以。”
涂个口红而已，应该不是很难。
凌燃见西里尔和安德烈涂着涂着就看着对方乐得直不起腰，也走到了等身镜旁边，拧开口红，仔细打量。
应该是涂满？
但是这个颜色也太浓郁了。
不过还好自己穿的就是红色，应该不至于压不住。
凌燃琢磨了会儿，用食指指腹沾了点血浆似的唇釉，对着镜子在唇上轻点了几下，薄薄的唇也稍稍用力抿了下。
原本水润淡色的唇就染上了艳色。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凌燃对镜打量自己，其他人也在打量他，个个都挪不开眼。
少年原本清冷精致的脸庞因为这抹突如其来的红，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绝艳。
他站在摆放的花簇旁边，黑发黑眸，白肤红唇，身材修长，气质冷冽又干净，宛如考斯腾上的花魂孕育出的绝美精灵。
后台瞬间就静了下来。
连把对方涂成卢卡斯同款血盆大口的西里尔和安德烈也齐刷刷地把目光投了过来。
怎么有一种他们用的不是同一种口红的感觉，西里尔和安德烈不约而同地看了眼他们手里的口红管。
凌燃对着镜子又看了看，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就把口红重新拧好，还用湿巾仔细擦掉了指腹上的余色。
再回头，就发现朋友们都在用灼灼目光盯着自己。
“怎么了？”
凌燃背立在镜旁，镜中就倒映出宽肩窄腰，比例完美的少年身影。
正面惊艳，背影也是杀手。
很强的视觉冲击力，就像是一幅画一样。
卢卡斯突然就悟了，“凌果然很适合涂口红。”
凌燃：？
卢卡斯已经兴奋起来，“我挑的这个颜色真好看！”
下次表演滑也要安排上！
西里尔和安德烈齐齐后退一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忍不住想摇头。
拉倒吧，他们俩涂完就挺滑稽的，也就是凌燃五官精致年纪小，偏中性的打扮也都能驾驭得住。
不过说实在的，这一点红跟他身上的考斯腾彼此呼应，画龙点睛，还真就挺好看的。
看着自己的人都满眼欣赏，凌燃当然发觉了。
他不喜欢化妆，也没怎么化过妆，但对这些也不是完全排斥。冰上的表演也是表演，追求更好的视觉效果很正常。
原本跟朋友的玩闹，居然误打误撞刚刚好跟衣服搭上对，也算是件开心的事情。
他把口红递给忍笑的薛林远，没事人儿一样走到角落打算再热热身。
卢卡斯等人见状也都散开准备起自己的节目。
没办法，主要是凌燃这股认真劲儿就还挺感染人的，至少他们就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少年专注训练而无动于衷。
其实就是被卷到了。
只不过卷得还挺心甘情愿的。
卢卡斯活动一会，原地来了个陆上3a，起跳的动作都更加用力和干净。
西里尔则是跟安德烈在酝酿一会要上的4lo。
自打凌燃在表演滑也上了四周跳的高难度之后，不少有实力的选手也会选择将四周跳加入到自己的冰演节目里。
他们俩就是约好了一起上4lo，卯足了劲想比比看谁跳得更好。
要知道凌之前可已经把4lo的窍门都给他们讲得清清楚楚了。
后台里重新热火朝天起来。
凌燃显然还没有认识到，自己早就在潜移默化中将朋友们卷生卷死，还在边活动着，边将自己的节目在脑海中过上一遍。
就是停下来休息的间隙，都还在思考冰协的委托——
楚主席专门把为监督机构设计图标的重任交给了他。
滑联有自己的官方图标，就是isu三个字母，但监督机构又不会隶属于滑联管辖，自然需要新的符号。
华国冰协不打算使用简单的字母组合，而是在构思带着华国元素的图案标记，也算是为这一次的革新留下点纪念。
不能太复杂，但要有充足的华国元素，最好还能体现出监督机构的工作特性。
听起来就有点复杂。
但楚主席却很坚持。
原话说的是既然是你开的头，收尾当然也少不了你。
凌燃不懂图标设计，好在倒也不需要他自己画出来，只要给出设计意见，再找专门的logo设计师修订完成就好。
凌燃思考了几天也没想好，只是心里大概有了个雏形，但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他在后台准备着，一直卢卡斯滑上场时引起的尖叫和笑声好险掀破屋顶，才回过来神。
凌燃大概猜到观众们笑什么，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下。
观众们则是已经笑到肚子疼。
“哈哈哈哈，卢卡斯是真的钟爱口红一百年！他那场烈焰红唇加红裙子大波浪的表演滑，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哈哈哈。”
“啧啧啧，这口红涂得跟不要钱一样，不是说卢卡斯现在很穷的嘛，没看出来啊。手动滑稽jpg”
“啊这，这个化妆师真的不会被扣工资吗哈哈哈，还是就是故意这样的啊哈哈哈哈……”
观众们一开始都还挺乐呵，主要是表演滑，不就是整活嘛，正经节目看多了，来点整活的还挺有意思。
可等看到接下来上场的西里尔和安德烈也都涂了口红，还都是卢卡斯那种一脉相承的不要钱涂法，大家都有点懵了。
“不会是他们几个一起约好了要涂成这样的吧，缓缓惊恐ing。”
“不会吧不会吧，我燃神也要这样出场吗，惊恐脸jpg”
“前面的，这有什么可惊恐的！咱们这不是还没有看过燃神整活吗，终于有机会了不应该高兴吗？！激动gif”
“哈哈哈，不是，凌滚滚是被你开除表演滑了吗？虽然但是那个森林一家人真的就是整活啊，而且我体感燃神应该没有什么偶像包袱，他有次表演滑激动起来了，当场就来了个后空翻，玩得也很嗨的！”
“也不是说什么偶像包袱，就是觉得他们这个口红有毒，怎么能涂得这么好笑啊哈哈哈哈……”
观众们嘻嘻哈哈的同时也都更期待起凌燃的上场。
但同时也都心知肚明，作为本次比赛的东道主，同时还是冠军得主，哪怕本次表演滑出场并没有按照选手们的比赛成绩排序，凌燃也一定会排到最后一个压台出场。
长达三个半小时的表演滑，其实真的有点辛苦。
即使节目也是真的很有意思，堪称百花齐放：整活的，认真表演的，欢乐的，优雅的……但坐了那么久，还一直都在喝彩鼓掌，说一点都不疲惫是不可能的。
疲惫的同时还有点揪心。
毕竟等待总是焦急的。
但如果等的是凌燃的话，他们就愿意！
随着表演滑渐渐进入后半程的尾声，观众们反而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就连直播间里的在线观看人数也开始节节攀升。
所有人都在欣赏节目的同时，忍不住地看屏幕右上角的实时时间。
凌要上场了吗？
燃神怎么还不出现。
同样的情绪交织在不同语言、不同文字的观众们心中，随着时间的临近，就连各大平台上都开始频繁出现带着凌燃名字的字眼。
凌燃还没有上场，就已经被冰迷的喜爱和支持送上了热榜。
“啊啊啊啊，终于要到凌了！”
“燃神赶紧赶紧的，我等的花都谢了！”
“快出场快出场！”
冰迷们期待不已，在倒数第二位压轴的选手节目结束时，使尽全身气力鼓掌欢送，同时忍不住跟身边人兴奋确认。
凌燃应该要上场了吧？！
躁动不安的期待与希冀浮荡在万人场馆的上空。
冰面也再度暗了下去。
观众们却都睁大了眼，紧紧盯着入场口，试图看清滑上冰的人影。
主持人的语气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激昂。
“接下来即将上场的最后一位选手，他就是花滑男单史上的最年轻的奥运冠军、世界冠军、单赛季大满贯得主，更是目前的世界最高分记录的保持者。他的名字是——”
主持人特意拔高声想卖一下关子，没成想四面八方的场馆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听懂解说的华国冰迷最先高呼，其他各国冰迷随即跟上。
“是凌燃！”
“是凌！凌！凌！”
满场的高呼声震耳欲聋。
主持人被抢了词，也没有丝毫不悦，满脸带笑地通过屏幕看到入场口已经有了动静，就简单地解说了句，“他将为我们带来的节目，名字叫做燃光。”
“诶？”
不少观众当时就愣了，随即激动起来。。
“这个节目！燃神是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吗！”
“燃光？燃烧的光明？还是燃起的光芒？”
“总之一听就是很有生命力的词汇，很符合燃神一贯的风格了。”
季馨月附耳到袁思思的耳边，啧舌道，“这可真是个好名字！”
凌燃居然会把自己的名字放到节目里，哇，突然更好奇接下来的节目了怎么办！
袁思思就点头笑。
燃这个字本身就很妙，自带光明感，和光搭配在一起就变成了词组，很有画面感。
怎么办，凌燃还没有上场，自己就已经期待起来了。
华国冰迷们激动不已，被直白翻译弄得有点迷糊的外国冰迷们却也没心情细想，因为射灯已经打在入场口，帘幕也被拉起，背光的修长身影正立在冰场的入口。
背光会看不清面孔，但这样完美到惊人的身材比例，还能是谁！
“啊啊啊啊啊啊啊——”
潮水般的尖叫混合着掌声瞬间响起。
扑面而来的热情让凌燃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下。
长腿一迈，就轻盈无比地滑上了冰面。
很快的速度，就像是背后已经生出了无形的翅膀，从此都可以在冰上尽情飞翔。
滑冰真的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少年在还没有亮起的冰上滑行，微微仰起头，目光扫过满满当当的观众席，传入耳中的也是大家为他欢呼喝彩的尖叫。
更不需要回头，就能知道薛教他们一定正在背后的帐篷里抱着他的背包，满脸骄傲地开心等待。
似乎有很轻微的“砰”的一声，明亮的射灯就从穹顶照耀，洒落在他的周身。
凌燃微微垂下眼，一眼看见从绣满凤凰花的袖口露出的手腕如雪一般的白。
是跟身下的冰面一样的白。
洁白无瑕，也无愧于心。
少年深吸一口气，精准地对着主机位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没有打发蜡，乌黑的碎发因为高速的滑行被风微微扬起，唇红齿白，少年气十足。
再配上这个灿烂到眼睛都弯起来的笑。
直播间当时就炸开了锅。
“这个笑容杀我！”
“啊啊啊啊，燃神，没事不要乱放电啊啊啊啊，我真的会激动死的！”
“疯狂吸氧，燃神一笑，我感觉全世界都变美好了……安详ing……他就是顶着这样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和笑容一次又一次刷新自己的世界纪录，成为传奇的！”
“不是，你们看见了吗！燃神真的也涂口红了！”
“哈哈哈，我刚刚还笑话卢卡斯他们口红不行，现在看来是涂的人不够精致，咳咳，哈哈哈，燃神就毫无违和感。果然，美人就是美人，怎么样都好看！”
直播间留言区刷新得飞快。
直到灯光重新变亮一点，冰迷们才停下敲打键盘的手。
他们注视着屏幕里双手搭肩，已经摆好准备姿势的少年，心情激动之余，总感觉哪里有点眼熟。
“我记得有一版初生的开头pose好像是这样的。”
这样的弹幕飞快掠过屏幕，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因为冰上的少年已经在一连串急促的乐声里回旋着滑了出去。
一上来就是很急促的乐声。
琵琶声嘈杂不停，仿佛无数大小不一珠子滚落玉盘。
没有复杂的和声，单一的旋律反而更加细腻动人。
少年在这样的乐声里将转体的步法应用到了极致。
只是在冰场转了一个大圈，就完成了转三，捻转，括弧，内外勾，最后还接上一个长腿浮起，腰身侧倾的结环步。
炫技一样的组合动作，却衔接得流畅又丝滑，完全不会让人觉得生搬硬凑。
甚至因为这些徘徊不定的转身动作，让人情不自禁地共情起少年是否遇到了什么磨难与困扰。
但不应该啊，如果真的陷入了困境，凌燃的动作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的轻盈灵巧，完全没有心事重重的复杂与迟疑。
观众们沉浸在乐声里，很快就在少年直视自我的泰然态度中发现了答案。
因为他从不惧怕。
即便陷入绝境，也只是虚虚环着手臂，就像是在守候一颗静候雨霖的种子，只待春天到来就要发芽成长，绽放成花。
甚至还在这样的急促乐声里前倾浮腿，舒展四肢，向前伸出一只手去触碰半空中流动的乐符，在不曾降下的速度里轻易地滑过大半场地。
这个燕式巡场的动作大气又优雅，瞬间就抓住了所有观众们的心。
很多人当场就尖叫起来。
这可是不可多得的视觉体验！
燕式，大一字，拖刀，鲍步，hydroblading……这些好看到极致的动作因为分数不高的缘故，很少出现在同一场节目中。
但是大家也是真的很喜欢。
满场的尖叫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要知道凌燃现在甚至还没有开始本场的第一个跳跃。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燕式，就能引爆全场。”
维克多低笑着，跟竹下俊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心知肚明凌燃现在在冰迷心中的可怕影响力。
唯一的king，唯一的神明，冰上最耀眼的明星……这样的赞美在网上屡见不鲜。
这样崇高的地位，是凌燃自己用一场场绝地反击的比赛赢回来的，更是在这一场对抗滑联的战役中彻底巩固奠定，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凌成功开创了属于自己的时代，所有人都只会为他歌颂与疯狂，维克多不受控制地想。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从燕式滑行开始，满场的尖叫声就没有停过。
哪怕凌燃一直都没有上跳跃，而是炫耀般地用自己超乎常人的核心与柔韧度，将那些在编排步法里出现两种即可得分的绝美动作一一展现在冰面上。
观众们惊呼不已，高兴得像是在过年。
同时又有点意外。
“有一种在检阅燃神技术储备的感觉哈哈哈哈。”
“真的，燃神好像在交作业啊啊啊啊，但是这样的作业我爱看！这么多罕见的动作，一口气看完真的太爽了！”
稀稀拉拉的弹幕飘过，就这，还被嫌弃它们遮挡视线的观众们无情屏蔽掉。
谁要看这些字，他们要看燃神的表演！
事实上，那两条弹幕猜得真的很对，凌燃也是真的在交作业，准确来说是用这套节目为自己的现阶段做上一次总结。
他从前的那些表演滑，很多都是来自前世的记忆，而今天这套却是实实在在新编的。
看似是技术动作的堆叠，但真的花了不少心思。
每一个动作都有自己的灵魂，可以表达出不同的心意。
这是凌燃从始至终都深信不疑的事情。
所以，想要将这些动作集中起来，分门别类地设计在同一小段旋律里，还要能够准确传递音乐的主旨，不仅对编舞师的要求高，对表演者本身的要求也高。
还不是一般的高，简直高到了变态。
难度堪比让人用到123456的循环节拍编完一支新曲子，还要用高超的艺术表现力将之演绎出来。
还是秦安山，时灵珊和杜如风三个人加到一起，好险熬掉了头发，才勉强编排了出来。
剩下的，就看凌燃能不能滑出来感觉了。
看台上的时灵珊和杜如风都不免提起了心，正坐在霍闻泽身旁的秦安山却是一脸平静。
他相信凌燃，从第一次看见少年的节目时就为之激赏，一个有点特别的表演滑节目而已，他当然能滑出来。
毕竟，这个节目应该与他很有渊源才对。
在情感推进的乐声与观众们阵阵尖叫声里，秦安山忍不住看了眼身边的青年，突然很好奇霍闻泽有没有猜出端倪。
应该也猜出来了吧？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薛林远一样大心脏，对凌燃一套又一套成熟的表演滑节目和奥运会上的异常表现丝毫不起疑心。
可哪又怎么样呢。
自己认识的是凌燃，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这辈子也就只认这么个徒弟了。
秦安山收回心神，继续望向冰面。
霍闻泽则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让视线从少年身上离开。
看着他在冰上徘徊，经受磨难依旧相信光明，好不容易从绵密急促的琵琶声里脱出，却没有在低落悠长的笛声中沉沦，反而是接上了一个又一个完美合乐的华丽步法，用刀刃溅起朵朵漂亮的冰花。
霍闻泽破天荒有些失神，他甚至错觉自己看见的不是一套节目，而是一朵花的生长与绽放。
亦或者是一个人苦苦挣扎，却从不放弃的一生。
他也只猜对了一半。
的确是苦苦挣扎，的确是从不放弃，但却是两生。
融进所有高难度技术储备的动作，甚至还有自己第一次滑出的hydroblading。
凌燃合拢着如翅膀般张开的双臂，将压到几乎与冰面平行的上身和长腿优雅收回，再度在满场热烈的喝彩声重新站了起来。
转眼就接上了一个优雅无比的华尔兹小跳。
银色冰刀在明亮射灯里折射出凛凛寒光，高速划过所有瞩目观众的视网膜上，只留下一道残影。
惹得他们更加用力地鼓掌喝彩。
凌燃却在落冰的一瞬间就接上流畅的步法，再度驭风滑了出去。
他选择滑这套节目的初心很简单。
就是想试试，如果将自己两辈子的经历与两辈子掌握的所有滑冰技巧放到同一套节目中，会出现什么样奇妙的化学反应。
少年忘却自我地在冰上完整展示属于自己的故事。
从上辈子的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到这辈子的从头再来，打压不断，乍一看好像苦了极致，从未平顺过。
但乐声如水流淌，缠绵得好像轻轻拂过脸颊的温暖手掌，柔和又低落，昭示着背后的无限生机与活力。
长年累月磨砺出的完美技术，让少年在冰上，合着旋律，就像是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他的心也像钻石一样通透与坚硬。
凌燃早就知道，那些磨难只会化作富足的养分，让他从一粒种子，变成亟待绽放的花。
浓到极致的红，铺天盖地的花苞，灼灼如火，每一片花瓣都骄傲无比地向外伸展，像极了丹凤凛然的羽冠。
他半阖着眼，在绵长恢弘的乐声里，仿佛窥见了浮光掠影，光景万千。
那是一幕幕过往的碎片，有喜有悲，都被好好收藏在记忆深处，却不值得留恋。
因为他只会向前。
永永远远的向前，撞倒南墙也绝不回头的向前。
凌燃在冰上徜徉，用冰刀留下的白痕标记着他的领地与国度。
满场都是冰迷们的尖叫与掌声。
他很享受这些，在明亮的光影里肆意尽情地将好看，但分不高的动作都展现在洁白如镜的冰面上，陶然独舞。
修长的四肢，柔韧的腰身，伴随着契合的韵律，每一个动作都丝滑得不像话。
一直到乐声在慢放里再度上扬，有清亮的笛声响起，才掀起眼帘，眸色温柔地加速滑出去。
是的，温柔，温柔又内敛的考斯腾，合该配上这样温柔坚定的神情才对。
观众们被迷住，甚至有了一种想要拥抱这个饱经风雨的少年的冲动。
可他们同时也知道，对方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怜悯和安慰。
光影从穹顶独独洒落在凌燃身上，他披着万丈星辉，连每一根头发丝都被照亮，就像是带上了一顶冰雪凝就的纯粹王冠。
美得让人窒息的表演者和表演，观众们沉迷其中。
一直到凌燃毫不犹豫地转身压刃，几乎没有任何蓄力就奋然跃起，眨眼间就在所有人面前完成了一个高度惊人的3a时，才再次尖叫出声。
“燃神的跳跃，真的，从来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啊啊啊，这个3a真的好突然啊，以及，燃神是不是又进化了？我怎么感觉他进入跳跃的速度更快，整体更轻松舒展了！”
“说得好像凌从前的跳跃不舒展好看一样，他带到赛场上的跳跃，就没有不漂亮的。”
弹幕发生了小小的争执，但说话的一共也没几个人。
因为凌燃在落冰没多久，甚至来说，刀刃溅起的冰花才刚刚落下，就很快再度跳起。
只是一个转身，左腿后扫，所有人就看见他再度点冰跳起。
一圈。
两圈。
三圈？
四圈！
是一个4t！
观众们都看傻了眼。
不是，这么快就接上下一个跳跃，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这是一个连续跳好不好。
3a+4t的连续跳？
怎么可能！
3a接t跳的话，需要换足，已经不能再叫连跳，标准名称是连续跳。
而且，目前好像也就见过3a接2t的。
3a+4t？没见过没见过。
凌燃当然也没有这样做，他还有别的打算，所以只是在落冰后很快地跳起，乍一看好像是没有任何停顿。
事实上，他在这个4t落冰后，也没有停顿多久，很快就压进左后内刃，浮腿伸展成八字，以一个萨霍夫跳的标准起跳姿势进入到第三个跳跃。
还是四周跳，还是稳稳落冰。
紧接着，就是4lo，4f，4lz……
在少年的最后一个4lz跳跃也成功落冰后，现场的气氛简直都要凝固了。
过于密集的可怕编排，简直比on the ice把跳跃都集中到第三小节还可怕，当时就让整个万人场都寂静一瞬。
连直播间的弹幕和留言区都彻底静止。
很多冰迷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3a再加上五个种类不同的四周跳，这真的是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很快一起跳出来的？
不是，燃神，你这么容易就跳出来，还跳得这么漂亮利落，真的很容易让人怀疑大家数错了圈，你跳的只是三周跳集合。
可就算是三周跳，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集在一起跳完啊！
而且不同种类的跳跃真的有壁，不是说分数排了高低，具体到每个人身上就真的按高低排序的啊喂，甚至还有人能跳好高级四周却怎么都跳不好4s的。
冰迷们都看傻了眼。
好半晌儿，弹幕上才幽幽飘过一行——“燃神是真的神！”
这句话让很多人心里都一激灵。
这可不就是真的神吗，人真的能滑出来这样的节目吗？
人体的极限好像都不复存在了一样。
可在凌燃心里，极限就是用来打破的。
他在落冰后没有丝毫停歇，即使在表演滑里，也用步法进出跳跃。
哪怕是一连串的跳跃。
质量上也没有丝毫的缩水。
高，飘，远，空中姿势，进入滑出的步法，都无一或缺。
以至于又过了好几息，现场的观众们才终于回过了神，“啊啊啊啊——”他们如痴如狂地摇晃着手中的横幅，差点嚎破了嗓子。
错了错了，什么温柔，什么内敛，都是假象。
紧紧包裹在少年纤长身躯上的哪里是什么花，分明是一团火，拥有让人只想尖叫的魔力的火。
“你是额滴神！”有人扯着嗓子来了一句西北风味十足的应援。
直接就被淹没在热烈无比的喝彩声里，只有周围听见的冰迷们噗嗤一下笑出声。
但他们的目光始终粘在凌燃身上，即使面红耳赤，即使声嘶力竭，也不肯收回哪怕一丝半点，生怕错过了任何精彩的瞬间。
凌燃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两个结环步后，就舒展着双臂再度滑出去，眼神凝望着看不清的前路。
背景音乐进展到这里，他的故事也讲到了如今。
在编排这个节目的时候，凌燃还没有参加秋季经典赛，也无处知道自己真的会有与滑联对上的那一天，他只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哪怕根本不知道心中盘桓两世的惊人想法真的有可能实现，他也做好了燃烧自己和对上滑联的准备。
凌燃其实一直都知道很多人因为这一次与滑联的交锋，再看向自己时就戴上了滤镜，譬如阿尔洛，伊恩等人。
他们都把自己当作了拯救花滑的神。
但凌燃自己却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只是想竭尽所能，为自己所爱的一切，点燃一枚也许微不足道的火种。
星星之火，终有一日可以燎原。
这是每一个了解那些曾经苦难深重岁月的华国人骨子里的信念。
凌燃就是很典型的华国人。
所以他愿意为彼时花滑还不明朗的未来而奋斗，哪怕真的可能会惨败，哪怕真的会失去一切。
这是他穿梭了时空，变换了世界，也永远无法和解与原谅的苦与痛，也是所有遭遇过不公的运动员的血与泪。
打压越狠，反抗就该越大。
哪怕真的失败了，他也可以落进泥土里，将自己曾经有过的挣扎不屈都化作春泥，虔诚而执着地孕育着未来的无限可能。
落红会化作春泥，星火会点燃希望。
他享受着上天赠予的重来一次的机会和优越天赋，就该担当起所有一切的重任。
凌燃滑过曾经让自己迷茫过彷徨过的经历，内心一片平静，就像是行走在理想之路上的朝圣者。
抬起眼时，充满信念感的黑眸里就盛满了亿万星辰。
这样的坚定与倔强，让屏幕之外的阿洛伊斯都不由得动容。
他比凌燃年长，这些年也亲眼目睹过、经历过、痛苦过那些不公与打压，在心里早就觉得滑联已经烂透了。
加入滑联后，也只是将这样的印象加固到更神，其实打心底里觉得滑联已经无药可救。
如果不是凌和华国冰协的存在，阿洛伊斯甚至打算就此退出花滑界。
他不忍心看曾经热爱的一切变得一塌糊涂，宁愿选择彻底离开，再也不听不看不管。
但少年的反击来得又快又猛。
他敢担当，豁得出去，用自己的职业生涯换来一场豪赌，赌上了自己已经拥有、常人求都求不来的全部荣光与前程，只为了替他所爱的花样滑冰博一个光明的未来。
一切的一切，也只是因为他纯粹无比地热爱着滑冰。
爱得深沉且热烈，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地捧起了火种，为花滑照亮前路。
阿洛伊斯眼眶微湿，对自己输给这样的对手心悦诚服。
就连了解节目内容的卢卡斯等人都在看台边握紧双手，鼻子发酸。
他们目送着少年随着乐声，头也不回地进入到最终急促热烈的段落。
也不知是谁先领的头，观众们都开始齐心协力地用掌声为少年打起节拍。
“啪——啪——”
有节奏的掌声就像是观众们怦怦怦跳动的心声。
他们热切地注视着少年在冰上旋转。
猎猎红衣如火，灼目滚烫，成为冰雪世界里最绚烂的光。
场馆外夕阳将沉，徒留火红余晖在天际释放最后的温暖。
场馆内的朝阳却好似刚刚才升起，恒久燃烧着，和煦又势不可挡，明亮地喷薄出令人战栗骨酥的阵阵暖意。
凌燃也在这光里拉起冰刀，第无数次地拉起残酷又美丽的贝尔曼姿势。
他一圈又一圈地旋转，如完美切割的钻石般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发自内心的感动席卷观众们的心头，不少人都热泪盈眶，泪眼朦胧地望着空旷寒冷的冰场上兀自绽放的花。
他们好像看到了光，也看见了神明的模样。
一直到凌燃松开冰刀，以花枝摇曳般的躬身转姿势旋转不停，终于在乐声戛然而止的瞬间，急刹停在冰面上时，才勉强松开了一直屏住的呼吸。
“凌燃！凌燃！凌燃！”
还是华国冰迷先打得头，其他冰迷虽然说得拗口古怪，却也开始跟着一起呼喊少年真正的名字。
大汗淋漓的凌燃已经有点脱力，却还是高高扬起双臂，向四面八方的观众们鞠躬示意。
燃光已经结束。
冰面的灯光也随之熄灭。
但笼罩着少年的射灯却一直紧紧追随。
观众们也还在一声声地高喊着凌燃的名字，甚至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还有人跳到了座位上，疯狂地舞动着手中的写着凌燃名字的横幅。
“凌燃！凌燃！凌燃！”
尖叫高喊汇聚成巨大的声浪，排山倒海地冲向冰上乍一看略显单薄的身影。
但凌燃始终稳稳站着，腰背挺直，从容流畅地向出场口滑去。
他有点累了，还有点想喝水，更想与自己的教练来上一个庆祝式的拥抱。
可观众们的叫喊声始终源源不断地传入耳中。
少年顿了顿，到底还是停下，回了头，无比郑重地冲着所有人深深一躬。
谢谢，他在心里默念，一直都很清楚，如果没有大家的喜爱和支持，他和他的朋友们根本就没办法与滑联对抗，并且占尽上风。
再度站直的凌燃望向因为这个鞠躬而沸腾到极点的观众席，弯了弯眉眼，露出一个真切的笑。
他听清了观众们的呼喊，并且为之而深深自豪。
重来一次，他还是叫凌燃，燃烧的燃。
燃尽全部生命，只为一次绽放的燃。
他也愿意为了自己的花滑燃尽自己的一切。
他的figure skating。
他的冰上艺术。
从今以后，这片冰面上，也许还会出现更高难度的跳跃，更有艺术表现力的节目，更加强劲可怕的对手，但在当下，这个时代是属于自己的。
凌燃无声笑笑，甚至有些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他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也绝不会妥协和认输。
冠军终会成为过去，在奥林匹斯山下挑战诸神的凡人，才是他永恒的宿命。
他会继续行走在挑战自我与极限的道路上。
永不停歇。
至死不休。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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