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逆鳞（4）

　　索菲亚去年刚刚为父母和孩子们换了一套别墅，依旧靠近格林尼治市中心，女人觉得在人群聚集的市区会更有安全感一些。

　　事情发生在晚上九点半左右。

　　已是夜深人静。

　　负责守护费西一家的暗卫通过监控探头发现有人在别墅前停车，感觉不妥，第一时间提醒了别墅内的保镖，正打算从附近的据点公寓出来阻拦盘问，司机下车后迅速在费西家门口放下一个包裹就飞快离去。

　　虽然只是一个看似不具威胁文件袋，保镖还是将费西一家四人转移到附近的公寓，才由其中一名有着排爆经验的暗卫穿上防护服后打开了那只袋子。

　　并不是炸弹或者其他危险品。

　　不过，袋子里却装了一张不知被何种鲜血浸染的意大利《晚邮报》和四颗子弹。

　　西蒙从北郊庄园赶过来，虚惊一场的老人和孩子们已经返回别墅，名叫赛斯·赫尔曼的暗卫队长将已经用透明证物袋装起来的报纸和子弹送到西蒙手中。

　　只是看一眼报纸上被血迹‘标注’的文章，西蒙就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

　　文章标题是《再次扩张，梅丽珊卓即将收购范思哲》，并且配了一张索菲亚和詹尼·范思哲在一处酒会上谈笑风生的照片。

　　显然，有些人以为梅丽珊卓打算收购自己用于洗钱的外壳平台，于是发出了警告。

　　索菲亚上次拿出三家公司的资料和西蒙商议，对于收购范思哲，西蒙倒是没有什么忌惮，只要处理得当，他并不担心黑手党的因素，最后还是索菲亚自己临时变卦，不打算和意大利地下势力有什么牵扯，主动放弃了这家公司。

　　只是没想到。

　　现在这算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费西家别墅门前的草坪上，赛斯·赫尔曼打量着自家老板面沉似水的表情，片刻后主动道：“我已经让人跟上了那辆车，目标正在赶往纽约，老板，要不要拦下来？”

　　西蒙随手把证物袋里的报纸递给身后的尼尔·班尼特，摇头道：“继续跟着，我要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落脚，和什么人联系，还有……”西蒙说到这里，突然目光锐利地盯着赛斯·赫尔曼：“费西家的地址不应该随便什么人都知道，事前肯定会进行调查，所以，你们最近几天难道什么都没发现吗？”

　　赛斯·赫尔曼感受到眼前年轻人冷冽的目光，下意识想要避开，却是忍住，认真道：“老板，这一周都是我在值班，我可以肯定一点，刚刚的那辆克莱斯勒还有车上司机都是最近五天之内第一次出现在这里。而且，我也并没有在我们可以监控到的社区范围内发现其他异常，您可以让人检查过去一周的监控录像。”

　　赛斯·赫尔曼话语里点出‘五天之内’，因为刚刚那份报纸的出版时间恰好是五天前。

　　作为前东德斯塔西曾经负责过多位政府高层安保工作的秘密特工，今年46岁的赛斯·赫尔曼有着德国人特有的刻板严谨和对自己职业素养的自信，27岁加盟斯塔西，直到东西德合并后斯塔西解散，赫尔曼工作15年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纰漏。

　　这也是为何索菲亚会把这位曾经有着少校军衔的前斯塔西特工派到自己家人身边。

　　西蒙也知道赫尔曼的履历，听他这么说，面容稍微缓和了一些，还是道：“我会调查这件事，如果你们工作中存在疏忽，我不会客气。”

　　赛斯·赫尔曼点了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他也没脸再待下去。

　　不怪西蒙会突然翻脸。

　　这次只是送了一份报纸和几颗子弹，算是虚惊一场。然而，如果有人打算直接对费西一家不利，毫无防备地突然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西蒙必然会认真查清楚为何有人能准确找到这里。

　　要求尼尔·班尼特亲自接手这边的事情，又安排一番，西蒙拨通洛杉矶那边的电话，并不隐瞒地和珍妮特说了一下这边的事情。

　　杜梅岬庄园的目标更明显。

　　不过，洛杉矶那边很平静，并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或者暂时还没发生。

　　西蒙对珍妮特很放心，叮嘱几句，又给索菲亚打了一个电话，女人只说会尽快赶来，语气里倒是没有太多担忧焦急。

　　挂机后走进别墅，楼下客厅坐着现身后的两名暗卫。

　　见西蒙进来，两人都站起身，表示费西一家在楼上。

　　西蒙上楼，索菲亚的父母和两个孩子都在楼上一间起居室里看电视，还有两男一女三位保镖陪着。

　　打发保镖们离开，西蒙在沙发上坐下，笑着解释只是一个小毛贼跑来骚扰，大概是犯了毒瘾想要铤而走险，这种事情在美国经常发生，并不算什么大事。

　　历经世事的一对老人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不过，他们却不怀疑自家女儿这小男人的能耐。

　　西蒙劝慰一番，老人们也假装接受，起身去休息。

　　两个小家伙却不是那么好‘骗’。

　　外祖父母刚刚离开，已经11岁开始亭亭玉立的小杰玛就缠过来，亲昵地抱着西蒙手臂晃了晃道：“西蒙叔叔，到底怎么了啊？”

　　西蒙在小姑娘脑门上轻轻弹了下：“没什么啊，快去睡觉，女孩子熬夜对皮肤可不好。”

　　小杰玛顿时缩回手捂住脑门，不满道：“才不是这样呢，漂亮是遗传的，妈妈就经常熬夜，还是那么好看。”

　　西蒙道：“那是因为你妈妈会在白天把睡眠补回来。”

　　小杰玛娴熟地拨拉几下头发，整出一串刘海挡住脑门，注意力却被西蒙吸引开，目光里还带着小狡黠，弯起嘴角问道：“你怎么知道啊？”

　　西蒙不答，反而道：“其实你妈妈那么漂亮还有其他原因的。”

　　小杰玛再次中计：“什么？”

　　西蒙道：“她从来不会追着别人问那么多问题。”

　　小杰玛漂亮的蓝色眸子眨了几下，很快嘟起嘴：“算啦，你们大人总是这样。”

　　西蒙板起脸道：“好了，快去睡觉。”

　　小杰玛丝毫不惧地伸手过来，在西蒙脸上捏了几下，还拉起他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直到西蒙做出一个电影里小丑那样的怪笑，女孩才被吓到似的笑嘻嘻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好啦好啦，我去睡觉。”

　　跑出门外又扒着门框探出小脑袋：“西蒙叔叔，妈妈明天会过来对不对？”

　　西蒙点头：“明天早上。”

　　小杰玛满意地消失，还细心地拉上了起居室房门。

　　女孩离开，西蒙这才看向还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的丹尼尔·费西。

　　索菲亚的两个孩子，丹尼尔今年13岁，小杰玛11岁。

　　都说男孩发育晚，丹尼尔现在的身高却已经超过一米七五，身材也比同龄人要强壮很多。男孩小学就开始打篮球，这个暑期还专门邀请了一位有着NBA资历的著名教练进行单对单培训。而且，相比小两岁却在所有人呵护下依旧天真率性的小杰玛，丹尼尔从小就表现出了早熟的一面。

　　待小杰玛离开，西蒙起身给两人倒上咖啡，男孩想要帮忙，被笑着阻止，很快捧着两杯咖啡在沙发上坐下，西蒙问道：“最近的训练累不累？”

　　丹尼尔道：“还可以。”

　　因为早熟，丹尼尔很早就明白母亲和西蒙的关系，大概是某些天然的原因，他不像妹妹那样同样知道一些事情却对西蒙很亲昵，面对西蒙时总带着一种淡淡的隔阂。

　　西蒙却并不介意丹尼尔的这种疏离，喝了一口咖啡，又道：“你妈妈说你的技术很厉害，将来甚至可以进NBA。不过，丹尼，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要打篮球？”

　　丹尼尔明显愣了下，稍微犹豫，还是道：“妈妈喜欢我打篮球。”

　　西蒙知道，男孩没说出的下半句大概是‘所以才要很努力给母亲看’。

　　不只是篮球，相比同龄人，丹尼尔其他各方面都非常出色，在学校也属于非常讨女孩喜欢的大众情人，一直是索菲亚的骄傲。

　　丹尼尔早熟懂事而且努力，甚至都没有同龄人的叛逆，这让西蒙都有些羡慕。出于父亲心态，偶尔期盼自家墨尔本长大了能有丹尼尔一半出色，他到时候就可以老怀大慰。

　　不过，西蒙也并不完全认可索菲亚的教育方式。

　　女人对两个孩子有些过分保护。

　　这世道远没有孩子们眼中那么安静平和，特别是到了他们这一阶层，所要承受的尔虞我诈会更多。如果只是聪明努力，不经坎坷磋磨，不知世事险恶，将来只会沦为食草动物，被一群千方百计想要往金字塔最顶层冲击的食肉动物作为猎物。

　　小杰玛的那种纯真率性连西蒙都不忍打破。

　　对于丹尼尔，他却没有太多顾虑。

　　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让西蒙本能觉得，男孩子也天然需要承受更多一些。

　　摩挲着手中的杯子，西蒙道：“知道吗，丹尼，不是你妈妈非常喜欢你打篮球，而是她觉得你喜欢，才会为你创造最好的条件，并为此感到骄傲。如果明天你突然就说自己不喜欢篮球了，你妈妈也不会勉强，因为她的骄傲是你，而不是那些外部事物。”

　　丹尼尔顿了下，点点头，稍微犹豫后问道：“西蒙，我可以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西蒙点头，道：“就算你不问，我也打算告诉你。因为对我来说，你已经是需要承担一些事情的年龄，很多东西如果18岁之后再去接触了解，在我看来已经太晚，而且难免要付出更多努力和代价。不过，你妈妈肯定不希望你太早接触这些。所以，这件事需要作为我们之间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你妈妈，要不然她会对我发火的，明白吗？”

　　丹尼尔很快答应道：“我保证。”

　　西蒙不再多言，直入正题道：“事情要从头说起，前段时间，范思哲公司的创始人詹尼·范思哲和你妈妈接触，希望她能够入股范思哲公司。我想你应该知道范思哲宫缩。然而，这件事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因为范思哲公司其实是意大利南部黑手党‘光荣会’的一个洗钱工具，詹尼·范思哲邀请我们入股，其实是希望借助维斯特洛体系的力量摆脱黑手党的控制。因为不想和黑手党扯上关系，你妈妈已经表示了拒绝。不过，范思哲好像并没有放弃这种努力，意大利的媒体也跳出来凑热闹，报道说梅丽珊卓公司正在筹备收购范思哲。”

　　说到这里，西蒙稍微停顿，给男孩一些消化时间，才继续道：“最后，就是今天晚上，有人送来一张染了血的报纸，上面是一篇关于梅丽珊卓即将收购范思哲的报道，另外还附带了四颗子弹。显而易见，这是在拿你们警告你母亲，不要插手范思哲的事情。”

　　丹尼尔听完，首先问道：“西蒙，我妈妈会有危险吗？”

　　本来要把咖啡杯送到嘴边的西蒙停住动作，又放下杯子，看向男孩目光里带着欣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妈妈比你想象的要强大。而且，我也会不惜一切保护她。”

　　丹尼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西蒙，从明天起，我不打算再打篮球了。”

　　西蒙摇摇头：“不需要这样，否则你妈妈肯定会意识到一些什么。而且，这个社会，想要成为一个出色的人，你首先要做到拥有足够充沛的精力，长期进行体育锻炼是保证这一点的基础，很多大企业的高管学生时期都是体育健将。你要做的只是不要把这件事看得太重，如果真的喜欢，将来你甚至可以买一支篮球队，却绝对不能把篮球作为自己的事业，因为你是费西家的继承人，还有更多责任要承担。”

　　丹尼尔望过来，说道：“西蒙，我是说，我希望能像你一样，学一些可以保护自己还有家人的东西。我，嗯，我看过你在墨尔本拳场打拳的视频。”

　　西蒙笑道：“这个啊，你可能学不了，其实也我不会太多搏击技巧，只是因为我天生力气很大。你知道，当初在拳台上，那种体能差异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我一个成年人在暴打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子。”

　　丹尼尔却没有气馁：“但是，你这样的人也只有一个，我学一些搏击技巧肯定没错，对吧？”

　　西蒙点头：“是这样。不过，你现在开始练习其实有些晚了，稍微不注意就可能伤到自己。那些专业的搏击拳手，年轻时看似风光，其实都是一身暗伤，中年之后会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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