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折枝为剑破芳华（三）
季尘枫带着秋然往林子里走。
多亏了外边这只黑色的不知名灵兽，树林里一只灵兽也没有，正好方便了季尘枫。
一手押着人的后脖颈，在这种不自觉让人心跳加速的环境下，他伸手打了个呵欠，眼角都挤出了两滴生理盐水。
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秋然出离地愤怒了。
他微微侧头看向季尘枫，发狠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制住我？”
“只要你敢碰我，这个弟子也会没命。”
鬼族可趁人虚弱的时候附身，人死了，他仍能继续活着，只不过会元气大伤。
“他没命关我何事。”
季尘枫淡淡瞥了一眼他，“死了倒还方便，只需报个被鬼族所杀便是。”
这人说的话看起来不似作假。
“我问你个事……”
季尘枫的话还未说完，丝丝缕缕的黑烟突然冒起，看着极为缓慢，但转瞬间便布满了整个空间。
“咯啦咯啦”的声音响起，以秋然所在的地方为起点，草木都迅速变得干枯，焦黑，树叶化为齑粉，轻轻一抖便消失在了这方天地。
季尘枫没有动，反而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似乎挺厉害的。
有些好奇，再看一眼。
所有草木枯死，黑雾变得越发浓郁，最终丝丝缕缕地缠绕起来，逐渐形成一个人形。
手里一重，季尘枫低头稳稳接住秋然的身体，之后提溜着他衣服领子甩到一边。
秋然软软躺在地上。
仔细听还可以听见鼾声。
季尘枫默了一瞬。
对面的黑色人影分分合合，逐渐变得凝实，森森鬼气骇人。
狂风渐起，季尘枫银白色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
对面的人影像是已经丧失了语言功能，喉咙里不断发出着低吼声，一声一声，像是要冲击人的脑海里。
季尘枫稳了稳快被吹飞面具，伸手随意折了一根已经变得焦黑的树枝。
之后树枝就开始变化。
从焦黑变为棕色，树枝折断处重新出现了纹路。
在一片黑色中，绿叶缓缓长出。
新长出的树叶颤颤巍巍，却奇异地透着蓬勃的生命气息。
季尘枫随意地挥了挥手中的树枝。
黑色人影的动作滞凝住。
人分明还是之前那个人，但整个人的气场全变了。
一种来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感瞬间爬满全身。
黑色人影这才注意到，所有的黑雾，到了这人身边后都再也进不得分寸，被硬生生阻隔在外。
空中布满着被风带起的黑色的细小草木颗粒，他就这么站在那儿，身上却纤尘不染。
变得漆黑一片的地面逐渐蔓延，正在密林之中找着路的谢长安视野变得越来越黑，看到离自己不远处的树林也逐渐变得稀疏，只剩下黑色的树枝和树干。
他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
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这黑雾应该只是针对草木。
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离奇，听到了身后灵兽的吼叫声，没有时间再犹豫，谢长安绕开变得焦黑的树木，曲折快速向前。
越往里面走，树木越稀疏。
直至视线里全部都是一片黑，再也不能看见其他任何东西时，一点点微弱的光从不远处传来。
谢长安上前。
站在一个高大的树干后，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在找的人。
一个立着的，一个在地上躺着……睡大觉？
怀疑是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谢长安屏息再听，仍是听到了绵长的呼吸声和鼾声。
谢长安：“……”
谢长安无话可说，转头警惕地看向那道莫名出现的黑影。
只要脑子还没有残缺就看得出之前一直是这个东西在搞鬼。
——或者说这东西就是一个鬼。
只是好像又不太像。
他虽没有真正接触过鬼族，但至少也看过典籍，知晓他们鬼族的招数。
他看过鬼族能附身，能窃命，却从没听说过有让草木凋零之法。
总之现在看上去非常危险，尤其是跟那个黑影面对面站着的大长老。
他银白色头发在风中飘着，背影清瘦，看上去像是风一吹就倒的人。
季风一吹就倒尘枫早已感知到了站在后边的谢长安，他转头，从腰间取出个什么东西扔了过来。
谢长安连跑了好几步才堪堪接住他抛出的东西。
是一把长剑。
这把剑他认得，是秋然大师兄被击倒时飞出的配剑。
他从未注意到，原来季尘枫居然把它捡了起来。
季尘枫道：“药宗小孩，把你师兄拍醒。”
话毕，他朝之前灵兽所在的方向扬了扬下颔。
谢长安：“……”
这里四下无人，药宗小孩只能指的自己。
对方的意思很明显，要他把秋然拍醒了回去救其他人。
他没动。
——他们要是走了，这大长老……
季尘枫看他：“你要再不动，回去给你那些同门收尸应当还赶得上趟。”
一边是相识不过数日且名声极差的暮死之人，一边是自己的几个同门。
这该如何选，应当很了然才是。
季尘枫再纡尊降贵说了句：“我死不了。”
谢长安顿了一瞬，之后快速扛起秋然的身体就往外边跑。
缭绕在周围的黑雾盘起，想要追上两人，却被什么东西直直拦下。
然后消失殆尽，无影无踪。
现在就只剩他们两人了。
带着绿芽的树枝在手里转了一圈，季尘枫看向黑色人影。
压迫感瞬间排山倒海而来，黑色人影这下连身形都难以维持住，涣散了一次之后又努力合起来。
季尘枫皱眉：“你碰瓷呢？”
他压根还没动手这东西就开始装，他季某怎么受得了这冤枉。
黑影有苦说不出。
周围的黑雾淡了一圈，凝到了黑影的身上，他这才能够开口道：“你之前不是要问我……”
黑雾中寒光一闪。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浓浓雾气自中间开始被一分为二。
“我不乐意问了。”
一股劲气霎时从中间炸裂开，推向远方，整片广袤森林像是波浪一般逐层展开，一直延伸到天边，云雾退散，月辉清明。
一抹光亮自季尘枫手中出现。
之后变为星星点点的一堆，一片，绽开。
有绿芽自焦黑的土地里长出，快速抽条，长高，衰老。
浩荡灵力不止，枯木回春，新芽探头，磅礴的生命之气浩浩荡开。
劲风止，原本了无声息的森林恢复原状。
远处的谢长安似是心有所感，于树梢之上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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