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被罚潮汐
万卷书院出了条大新闻:刘先生的鸟被玩坏了。
人人都在津津乐道:说刘先生爱那只赤焰凤如命,吃饭喝水都要带在身边。这天课上,刘先生见一女弟子心猿意马,就叫赤焰凤去读心,想让她出丑。
赤焰凤盯着那女弟子看了半天。
女弟子也笑意盈盈地看着赤焰凤。
人与鸟四目相对,沉默无语,刘先生正奇怪呢,只见赤焰凤憋红了脸,突然张嘴大叫道:“粉红墙上画凤凰,凤凰画在粉红墙。红凤凰、粉凤凰,红粉凤凰、花……花凤房,红粉房,黄粉房,红粉……红粉凤凰……”
赤焰凤性格刚烈,复述总是要一字不差,此时怎么也念不通畅,一时气血攻心,鸟身往后一歪,直接晕迷倒地。
“我的鸟啊——”
刘先生抱着赤焰凤,心如刀割地冲出了课堂。
讲故事的人眉飞色舞,活灵活现,最后撇撇嘴,摇头道:“我看刘先生的鸟,一时半刻是好不了了。”
听众里有感兴趣地问:“那女弟子怎么样了?”
“欺师灭鸟,扰乱课堂,自然是被抓去见‘找只鸡’了。”
一提到“找只鸡”,众人良久不言,面色各异,最后只喊出一句“这女弟子真乃英烈。”
找只鸡,原名赵志季,也称“赵管事”。
裴砚之虽为外门弟子执教,但他性情温润,久病在身,终日耽于采药抚琴、诗文作画。
五位长老“心疼”他身虚体弱,派了赵志季协助管理外门大小事宜。
这位赵志季,家中祖祖辈辈都是县衙里的师爷,精通占卜运势命理,他本想进书院混个名头回家继承家业。
不料还没等他毕业,家中突遇变故,一落千丈,甚至吃喝都成问题。家里人连夜给赵志季传来书信:养不起,勿归。
赵志季自此就留在书院了。
但依着他自己的说法,他留下来是因为仰慕。
当初,黎岛主送泰山石到书院时,赵志季远远地看了一眼岛主,惊为天人,油然生敬,暗暗立誓,要发愤图强,苦修道法,成为黎岛主那样的人。
众人对他的誓言嗤之以鼻,但又暗暗羡慕不已。毕竟,天下哪个修道者不想见黎岛主一面,哪怕是远远一眼。
修为莫测、力挽狂澜的救世主,黎岛主已经成为一个神话符号。
赵志季起初是看不上这份活的,哪个内门弟子想去外门做事?
后来他发现这活好。
裴砚之作为外门执教,年纪还没他大,且迎风咳血,就是一个病恹恹的摆设。
外门众多弟子由他赵志季一手掌控,说一不二,权势滔天。
而且只要他暗中盯紧裴砚之,长老们还许了他不少好处。
近来弟子们都在准备“风筝斗天会”,没什么人犯事,赵志季已经无聊了好几日,终于盼到一女弟子惹祸了。
还是个新来的,他有心要她见识见识自己的威风。
赵志季自制了一块惊堂木,一拍桌子,厉声道:“刘先生的赤焰凤不醒鸟事,危在旦夕,你可知罪?”
“哪有那么严重,”烟烟认真向他说明,“那鸟已经醒了,只是一直在说顺口溜罢了,说不明白之前它是不会停口的。”
赵志季见她丝毫不怯,心中不爽,“照你这么说,它要是一直说不明白,那不就成了傻鸟?”
烟烟来回踱了两步,似灵光一现,竖起食指道:“啊,要它不傻也简单,所谓:鸾鸟自歌,凤鸟自舞。”
她眨眨眼睛,问道:“赵管事,你明白了吗?”
赵志季不耐烦道:“不明白。”
“这都不明白?”
“不明白!”
“诶,傻鸟。”烟烟粲然一笑。
旁边几位外门弟子暗暗发笑,被赵志季瞪了一眼后忙收起脸色。
小小外门弟子,竟敢戏弄于他。
赵志季眼角抽搐,显得格外凶狠。
他嘲讽道:“刘先生的鸟要是真傻了,你一个外门弟子,几条命都不够抵的。”
“别生气,赵管事,”烟烟正经安慰他,“那鸟只是郁结在心,你告诉刘先生,把鸟放了,它在天地间自由自在多飞几遍,心胸宽阔了,就好啦。”
她这法子治鸟是可以,烟烟心想,只是不知道对赵管事有没有用,毕竟他现在憋红了脸,看上去比那只鸟还严重。
红脸的赵管事狠狠了拍了几下惊堂木,道:“胡言乱语,巧言善辩。”
烟烟无辜道:“这是真的,是我爹爹说的。我爹爹可擅长治病了。”
“你爹爹,”赵志季冷哼一声,“什么乡野匹夫还是骗子郎中,也敢拿到本管事面前卖弄。这是万卷书院,天下修道者的圣地,不是你们家的一亩三分田。”
他扔出去一根竹签,喝道:“顽劣不堪,以下犯上,罚去潮汐湖跪一晚,再加抄写弟子规五十遍。”
酷刑严罚,杀一儆百,是赵志季最得意的手腕。
他小的时候跟着父亲看公堂上的青天大人判案,都是如此。
听到潮汐湖,旁边弟子纷纷打了个寒颤。
他们见这位新来的师妹年幼娇美,言行俏皮,早就心生喜欢,都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潮汐湖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潮汐湖水引自天山寒潭,冰冷无比,随月光强弱不同,一夜可有百次潮起潮落。
潮起时,湖水先没过人的脚,随后到膝盖,之后是腰、脖子,只留下脑袋在外面呼吸,不断冲刷人的心理防线。
潮落时更惊险,要有十足的定力,才不会被湖水卷走。
玄蝉院长还在位时,因潮汐湖太过凶险而禁了此刑罚。
烟烟反倒眼前一亮。
早就看书上说寒潭里有一种鯈鱼,状如鸡而赤毛,有三条尾巴、六只脚、四个头,叫起来和喜鹊的声音一模一样,吃了它的肉能叫人忘忧。
因此去罚跪时,她特地带了根鱼竿,叫看守潮汐湖的弟子大为震撼。
罚跪是不可能跪的。
烟烟坐在湖岸,前后摇晃着双足,百无聊赖地握着钓竿,大大咧咧地喊道:“来来来,姑娘钓鱼,愿者上钩啊。”
眼见夜色降临,远处的青山、花木都化成了朦朦胧胧的一片。一轮明月升起,照着湖水波光粼粼,寒气如云雾般笼罩在水面上。
清风中少女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蓝袍微动,犹如一朵鸢尾花在黑夜中盛开。
鱼竿一动不动。
她果然不擅长钓鱼。
烟烟没吃饭,不一会儿,肚子不由自主地“咕咕”叫起来。
她叹了口气道:“你就忍忍吧。”
心中忽想:“也不知道小师叔吃过晚饭了没有?”
明月,山风,树影重重。
女弟子寝室前。
何蓉蓉提着一盒点心,忐忑不安地走前又退后。
她鼓起勇气,上前敲了敲门,轻声问道:“烟烟师妹回来了吗?”
“吱呀。”
门打开,一个高挑素雅的女子走了出来。
何蓉蓉心提到嗓子眼,月光将一支红木发簪照得发亮。
是徐观梅。
传闻中一到晚上就被梦鬼附身的徐师姐。
徐观梅看了一眼来人,冷冷道:“你是谁?”
开门时有一瞬间,徐观梅以为是那个小师妹回来了。
她同那个小师妹没说过几句话,反正过不了几天小师妹就会搬走的。
说话很累。
徐观梅不喜欢说话,尤其不喜欢跟那些以后都不会有交集的人说话。
那个小师妹叫什么来着,哦,好像叫李烟烟。
她站在月光里笑,使劲招手:“徐师姐,我是你新来的舍友,李烟烟。”
那一刻,徐观梅愣了神。
小师妹同她住了两夜。
睡前小师妹会认真道“师姐晚安”,早起徐观梅会发现,小师妹手上还捏着帕子,上面有几道汗渍。
今天晚上小师妹一直没回来。
徐观梅想,她一定是搬走了吧。就像以前那些舍友一样。
两日,差点就破了记录了。
食盒里飘着淡淡的香气。
来人看起来怯声怯气的,她屈膝行礼,低声道:“何蓉蓉,见过徐师姐。”
徐观梅盯着她:“来做什么?”
言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何蓉蓉低头,紧张地看着徐师姐的影子,生怕影子突然变大,变成张牙舞爪的梦鬼。
她小声答道:“听说烟烟师妹被罚去潮汐湖了,不知道要罚多久,但用晚膳的时候没见到人。我想着若她回来了,给她送些点心。”
“她还没回来。”徐观梅道。
何蓉蓉忙说:“那我不打扰徐师姐了,我去潮汐湖。”
听说潮汐湖夜里阴森森的,寒气弥漫,还有受罚的弟子说见过妖怪。
何蓉蓉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去,只是眼下觉得,徐师姐眸光冰冷,比妖怪还要可怕。
黑色群鸦擦过树尖发出怪叫。
徐师姐的影子似乎也变大了些。
何蓉蓉慌乱地转身就要走,只听到后面沉肃的声音响起:“交给我吧。”
徐观梅抬头,望了一眼漆黑压抑的天幕。
“潮汐湖凶险,”她平静地说道,“我是师姐,道法修为比你高……夜深了,早点回去。”
何蓉蓉递过食盒,心想,原来徐师姐也没那么可怕。
徐观梅闻着糕点香,心想,原来小师妹不是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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