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风雨欲来
黎岛主的脸色很难看。
不过他一时没有心情搭理这群蠢货，先帮宝贝女儿将咒术解了要紧。
人偶张牙舞爪的模样倒映在岛主浅紫色的眼眸里，他忍不住心想，宝贝女儿就是宝贝女儿，永远都是天底下最可爱的。
众人只见岛主轻挥衣袖，挡在裴砚之前面的小人偶瞬间微光一闪，身形摇摇晃晃地变大，黑色长发从肩头倾泻而下，竟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女。
就连身上的人偶衣服也随之变大。是裴砚之亲手绣的。
浅绿色的衣袖翩翩，清丽淡雅，一双眼眸明亮动人，通透无畏。
这番场景惹得黎岛主泪湿沾襟，情不自禁张开双臂，等着宝贝女儿像从前那般纵体入怀，高声欢呼。
真讨厌，老头干嘛要多此一举。烟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小嘴一撅，明明变成人偶更有意思一点嘛。
紧接着，她想起什么，忙回过头来，蹲下身子。
烟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裴砚之的脸颊，指腹轻轻拭去鲜红的血，满目怜惜。
她轻声问道：“小师叔，疼吗？”
咔嚓。
是黎岛主心梗的声音。
他张开的双臂尴尬地停顿在半空中，还好人皮面具遮住了他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只露出一双委屈哀怨的眼睛。
他的宝贝女儿没有给他抱抱！
他的宝贝女儿的手摸在男人的脸上！
等等……
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他是谁？
……杀了那个男人。
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曲寒霖。
这人偶怎么会是让他魂牵梦绕的人，李烟烟？难不成她真的是妖？
他几乎要向前一步，质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余光瞥到师父严峻的脸色，身体顿了顿，终是没有挪步。
看着烟烟这般心疼裴师叔，曲寒霖又忍不住心中妒火中烧，然而他只能在旁默默地看着。
当着未来岳丈的面，他怎可与其他女子纠缠不清？
心乱，如麻。
感受到曲师侄投过来有如千刀万剐的目光，想到黎岛主与煞气之间的恩怨，裴砚之苦笑着，重重地咳嗽几声。
天上的云朵被风吹散，各自漂泊到天涯的两端，柳枝低垂拂过湖面，激起阵阵涟漪。
裴砚之晓得，自己该放手了。
他要放这捧月光回到天上，回到她原来的世界，过她该过的自由无虑的生活。
烟烟抚在他脸上的手柔软娇嫩，如一朵从未经过风雨的花。她再次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索。
“小师叔，疼吗？烟烟帮你摸一摸好不好？”
裴砚之回过神来，他看着她。
他很少这样直直地看着她，因为他不敢。他总是欺骗自己，他照顾烟烟，是因为他比她年龄大，经历的事情多，是因为她是黎岛主的女儿，是人人都会尊重爱护的小女孩。
而每当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看着她清澈的眼眸，脸上细小的绒毛，他就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
心中骤然升起不属于他也不可言说的念想，升起阴暗自私的占有欲。
特别是寻回恶魄之后，这种占有欲越来越浓。
春末的天气善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突然乌云聚涌。
天光暗淡，风雨欲来。
裴砚之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他甚至能听到曲寒霖咬牙切齿的声音。
但更响亮的，更无处可逃的，是他砰砰的心跳声。
裴砚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握住那只娇嫩的花。
“嗯，”他对她说，“疼，好疼。”
他像小狗一样的眼睛，全心地注视和信赖着少女。
“好哇，好一出深情的戏码，裴砚之你真是晕了头了。”在莫砺锋的眼神示意下，广阳长老怒气十足地抽出拂尘：“你真的与妖勾结，看我今天不取了你二人性命。”
拂尘急速伸长膨胀，如一张天罗密网朝裴砚之与烟烟扑去。
黎岛主思考了一下，先不拦了。反正宝贝女儿有紫金甲，绝无可能出事。
眼下不如借刀杀人，让这些蠢货先把那个男人杀了吧。
他在心里冷冷比划着，把手砍了，再把眼睛挖了。
省得自己出手，沾一身血，还会惹得宝贝女儿不高兴。
“雕虫小技。”
烟烟向后不屑地瞥了一眼，右手从袖中抽出一截白绫。天色愈暗，白绫干练，搅得风声呼呼作响，她稍一用力，直接将广阳长老的拂尘牢牢缚住。
“你……”
广阳诧异至极，只道她是哪里来的小妖，不曾想过她还有还手之力。他忙紧紧攥住拂尘，这一攥脸色愈加难看，他已暗自使上全力，仍是抽不出来。
面具之下，黎岛主得意之色尽显。
“喂，你是老了没力气了，还是没吃饭啊？”烟烟娇俏地一笑，手腕先松叫广阳卸力，转瞬之间又加劲道向前一拽。
广阳被她耍得团团转，“哎呦”一声摔了大跟头。许多外门弟子“噗嗤”笑出声来。
“好耶好耶。”烟烟拍手乐道，“给我磕头拜年呢，真乖。”
“大胆妖孽。”
见势不好，除冬青外，其他三位长老对视一眼，幻出法宝，一齐飞身而上，顿成三角之势，一时之间将烟烟团团围住，剑拔弩张。
“以多欺少，以老欺幼，”烟烟吐了吐舌头，“不要脸。”
清越冷哼一声：“少废话，妖孽纳命来。”
裴砚之手心压着煞气，目不转睛地见白绫与各类法宝交缠一道。白绫凌厉凶狠，又曼妙优美，全然不落下风，果然是师承黎岛主。
阴云翻滚，惊雷阵阵，天空低垂仿佛要砸到地上。
莫砺锋转过头，叫道：“寒霖。”
其意不言而喻。
曲寒霖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师父，我……”
莫砺锋眯起眼睛：“现在不在你未来岳丈面前显露一手，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
曲寒霖欲言又止，看着师父锋利威严的眼神，他最终低下了头。忽然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又抬起头，轻点脚尖跃起身来，手持长剑，直直地向奋力作战的烟烟刺去。
剑风四起。
裴砚之几乎是想也没想，冲到烟烟跟前。而下一秒，烟烟伸出双臂抱住了他，她翘起眉梢，满足地冲裴砚之笑了笑。
怎么会有人笑得这么好看呢？
裴砚之想。
“铮——”
曲寒霖的剑尖击向烟烟的背部，却见金光一闪，长剑落地，发出悲鸣。
莫砺锋蓦地想起，“紫金甲，天下仅此一件的紫金甲？姑娘是……”
曲寒霖握剑的手被紫金甲震得颤抖，猛地被莫砺锋的话惊醒。
李烟烟就是黎烟烟，是他的未婚妻。
少年的脸上不自觉地漾起笑意。
一个不悦的声音响起。
“宝贝女儿玩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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