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荒谬想法[修]
烟烟没想到去了趟生死道,师姐变得披头散发,呆坐在墓碑前。
徐观梅更没想到,师妹变成了一个精致小巧的人偶,捧在裴师叔的手心里。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烟烟一五一十将欢娱的事情告知,“这是一种还魂的法术,他本打算将我的身体变成人偶再焚以返魂香,引袁姑娘的魂魄入体。”
“咒术应该就在幻境中,只要我进了幻境就已经中招了。”烟烟在裴砚之的掌心里跳来跳去,“不过不必担心,这种法术大概维持半个月就会自动消退。”
徐观梅愣愣地走向前,烟烟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师妹的头。
布玩偶。
……好可爱。
柔软的指心在头顶打圈。
烟烟看向徐观梅,师姐的眼角湿润的,一缕发丝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浸湿,沾在下巴处。
何满乖巧地站在她身边,宽厚的肩膀显得尤为可靠。
他挠挠头:“师妹你这样子怪好玩的。”
烟烟回过头,蹭了蹭裴砚之的手腕:“小师叔,举高高。”
裴砚之悉心将她托起来。
木道之中花草繁盛,枝头春意盎然。烟烟掠过快要凋零的梅花,伸手折了一枝迎春。
“师姐,将头发簪起来吧。”
徐观梅呆呆地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阿姐和师妹,两个人影,似乎重叠在一起。
手心里的迎春嫩黄漂亮,欣然怒放。
迎春迎春,百花之中开得最早,终将会迎来春天。
她手持花枝,将头发缠绕三周,稳稳地结了个发髻。
往回走的路上,烟烟躲在裴砚之领子里,她似乎在问一些关于皮影的民间故事,裴砚之总是耐心地听她讲完,再细细地解答,不时用手托住她的脚,生怕她从肩膀上滑落下来。
徐观梅跟在后面。她有一种恍惚的错觉。
小师叔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团黑气,与她梦中所见杀死阿姐的黑气很是相同。
可小师叔明明穿着的白衣,超凡脱俗,不染纤尘。
何满问:“师姐,你有没有觉得师妹和小师叔很亲近?”
“师妹是小师叔的远房亲戚,所以会格外照顾她些。”
徐观梅的思绪被打断。她强撑着精神,给出解释。
何满若有所思地接话:“只有在师妹身边,我才看到裴师叔他笑过。”
徐观梅和何满并肩走在山道上,谁也没再说话,星光映在眼眸里。
发中迎春花散发着缕缕清香。
出于安全,几人考虑,暂时让烟烟寄住在裴砚之的松月庭,那里鲜有人至,不会被人发现。
只有黑蛟暗暗叫苦。
小鬼头住在松月庭,这就意味着它暂时要藏起来。不能出来打滚,不能出来晒太阳,不能出来蹭主人做的美味。
蛟为这个家实在牺牲了太多。
虽然烟烟现在变成了一只人偶,所需要的活动区域很小,裴砚之仍帮她收拾好卧室。她手脚短,跳不上床榻,裴砚之每天将她捧上床,盖好被子。
“小师叔,给我讲个故事吧。”烟烟打了个哈欠,“我睡不着。”
“都打哈欠了还睡不着,”裴砚之蹲在床边,眼睛像盛满了琥珀酒一般清澈,“我看烟烟是不想睡吧?”
烟烟眨眨眼睛:“所以小师叔讲不讲故事?”
“唔,”裴砚之一向有条不紊,此时却显得有些笨拙,“让砚之好好想一想,烟烟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
“听阎罗王大战四凶兽,”烟烟兴奋道,“还有,妖族乱斗,蛊雕吃小孩……”
裴砚之:……
“我爹爹都是这么给我讲故事的。”
裴砚之掖了掖被角,轻柔缓慢地说道:“很久之前,山洞里躲着一只野兽,它总是一个人吃饭睡觉,没有人来找它,它也不敢出去见别人。后来有个小女孩站在山洞门口说我要和你做朋友,野兽刚开始不肯露面。女孩就每天都过来喊……”
烟烟咯咯地笑:“还记得在山洞第一次遇到小师叔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山精野怪呢!”
鸟鸣声渐稀,裴砚之的嗓音如同山涧清泉,伴着窗外松风阵阵,烟烟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她半夜醒来,揉揉眼睛,看到书房里点着一盏摇曳不定的蜡烛。
小师叔单薄的身影倒映在白墙,他翻着厚厚的古籍,眉头皱起。
烛光照亮了白色的衣袍。
又或者,他与烛光融为一体。
烟烟并不知道裴砚之是在为自己寻找恢复的法子,她盯着那端坐如松的影子看了许久,久到又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小师叔这种事情,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烟烟是被清晨的日光唤醒的。
她摊开四肢,感受着温暖但不会热烈的光线,突然叫道:“小师叔,快来摸摸我的小肚子。”
人偶在床上晃动着手脚,裴砚之坐到床边,又无奈又好笑,看她那么开心,没忍住伸出食指在她肚子上揉了揉。
烟烟:“我的肚子被太阳晒得,是不是暖呼呼的?”
裴砚之点点头。他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五色的布料和线团。
烟烟站起来,抓住裴砚之的手臂荡秋千,一边问:“小师叔,你在做什么?”
阳光落在裴砚之的眉梢,扫去了一切阴霾,他轻柔地回答道:“给你这个小人偶做新衣服。”
烟烟立刻兴致高涨地发表意见:“小师叔,你在这里绣两朵花。”
“袖子要短些,夏天快到了,我怕热……”
裴砚之戳了戳她的额头:“夏天?再过几天烟烟就能恢复真身了,哪里还要等到夏天?”
“小师叔,书院的夏天是什么样子的?”烟烟边看着他不紧不慢地缝线,边叽叽喳喳地念叨:“无极岛的夏天可好看了,海水一闪一闪的。我爹爹还在海里养了一只好大的蛟龙,一到夏天它就会跑出来透气,穿云过海。”
书院的夏天是什么样的?
裴砚之想了想,好像春夏秋冬一直都一个样,只是山上的树青了变黄,黄了变青,天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他的目光落到烟烟身上。
但是,今年是不同的。
今年,所有的云朵都落在他头上。他第一次对时间流逝有了感觉,第一次对季节更换有了期待。裴砚之想,如果可以,他想带她去看绚丽的山岚,秀美的溪谷,去湖中踏水,峰顶观云。
这样的心情,总是让他隐隐欢喜,又不敢正视,无法言明,只能偷偷藏在心里。
悠闲的日子似乎过得格外快。夜晚的庭院静悄悄,月光在松针上缓慢地流淌。
屋内,棋盘上落子的声音清晰可闻。
或许是因为变成人偶后容易困乏,棋局刚刚布开,烟烟就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偏偏她棋瘾发作又不愿入睡,只好努力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
裴砚之问:“烟烟不睡?”
“还没分出胜负,”烟烟揉了揉眼睛,摇摇头,“坚决不睡。”
裴砚之抿嘴笑了笑,不再言语。只是他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明明很简单的棋步也要皱着眉头,装作百般思索的样子。
趁着他长考,对面的人偶窃喜着抓紧时间小憩,嘴里嘟囔着:“小师叔你再想想哦……”
“烟烟这着棋可是有很深的陷阱……你不,你不好好想,就要输了哦……”
殊不知这迟迟不落子,正是裴砚之故意为之。烟烟一次又一次慢慢闭上眼睛,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
裴砚之放下棋子,脸上早已浮上一层宠溺的笑意。他起身走到对面,伸出手臂,将烟烟抱在怀里。
晚风吹得窗户哗哗地响,松针的苦香裹着夜间的寒冷不断往房间里窜。
白色的长靴跨过门槛,悄无声息地离开书房,转向内卧,生怕吵醒熟睡中的人。
裴砚之心中想着,待会一定要把窗户关好,免得烟烟受凉,丝毫没发现怀中的少女正一点点变化。
等他反应过来,只见脚边落了一地的碎布料,被风一吹,就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
裴砚之的脚步停住了。
心脏跳得飞快。
怀中的少女已经恢复身体。
低低轻缓的呼吸声蔓上裴砚之的耳朵,在他的脑海中掀起狂风巨浪。
他定定地站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但宽大的手掌正好搂在她的腰间,细腻柔软的触感一阵阵地往他心中钻。
晚风撩起她的长发,似有似无地滑过他的肩头。
好像下一秒少女就会睁开眼睛,因为不着片缕而感到身体寒冷,于是便伸出手,拼命往唯一的热源靠近,好使自己温暖起来。
而他是无法拒绝的。
他只会低下头,埋进她的脖颈之间,把所有的温度都给她。
裴砚之脸微微发红。
然而少女的呼吸依然轻缓,娇唇翘起,肌肤贴在他掌心。
这一刻,所有的圣人之言,道德警句都不听话地从脑海中消失。
裴砚之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
他想在松月庭外设下结界,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能看到他们,没人能找到他们。
他可以永远沉溺在这里,和有情人做快乐事,无论朝夕流转,无论是劫是缘。
为什么不可以呢?
心底有个声音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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