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婚事作罢
“啪。”
一滴汗珠清晰地从眼前落下。
曲寒霖跪倒于地，黎岛主巨大的威压使他脏腑剧痛，满头大汗，仍咬牙坚持。
但若能获得岛主的认可，为了烟烟，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呵。”
只听得座上之人漠然的一声冷哼，曲寒霖背后的长剑急速而出，划破空气。寒光一闪，径直刺向自己主人的颈处。
清脆的一声响，但这次落下的是鲜血。
莫砺锋向来沉心镇静，此刻也不禁暗暗震撼不已。
要知道命剑与主人形同一体，受其灵气孕育，从来只听从主人的召唤，绝不会由他人控制，更不用说伤害主人。
黎岛主竟然能毫不费力地御他人命剑，对方还是寒霖，修真界近几年少年人中的杰出佼佼者。
他下定决心，探煞气一事，只能靠挟持烟烟，决不可与黎岛主硬碰硬。
当然，一旦他到手煞气的力量，第一个杀掉的就是黎岛主。
决不可让任何人威胁他的地位。
莫砺锋望向曲寒霖的伤处，还好伤的不够深，下次回到华清峰应当能够结痂恢复。
否则，姐姐又要心疼不已了。
他最是看不得姐姐难受。
曲寒霖依旧是丝毫不动，为了烟烟，为了跟裴师叔争，他不能动，不能输。
只是一招行错，满盘皆输。他的棋局败势早已定下。
“你若真的喜欢烟烟，今日为何对她拔剑相向？”黎岛主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水。
莫砺锋纵是有心帮徒弟辩解，此刻亦不敢说话。
黎岛主说得风轻云淡，四周却莫名压抑，如狂风暴雨前短暂又危险的平静，叫人心跳都停了。
莫砺锋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如芒在背。
曲寒霖并没有回答任何原因，少年愧疚而真诚地表达心意：“寒霖今日确实有错，定会向烟烟好好赔罪。”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每个人各怀不同的目的，等待着黎岛主的宣判，而岛主只是用指腹摩挲着茶杯，耐心地等待着茶凉一凉好入口。
“岛主，不如再给这孩子一次机会。”莫砺锋忍不住开口，他绝不能让心血白费。刚厉沧桑的脸上露出几分歉意，他说道：“今日说来，其实是莫某之过。之后整个华清峰，包括书院定会好好待烟烟姑娘。是不是，寒霖？”
跪着的少年应道：“今后，寒霖绝不会让烟烟再受一分委屈。”
黎岛主叹了口气。
他已经耐心地吹了吹，可这茶水实在凉得太慢。
他又懒得动用法术。
算了，不喝了。
毕竟，他这个人，从不喜欢给别人两次机会。
“什么华清峰，书院会好好对待烟烟？”黎岛主终于抬了抬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宝贝女儿，全天下都应该跪在她面前。”
“你今日已经让她受了委屈。”
山上林风刹那间停止，虫鸣兽吼声黯然消失，延绵起伏的漆黑山壑寂然无声。
整个万卷山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生机。
莫砺锋不能呼吸，他曾以为自己已经是世间最顶尖的修士，但在黎岛主面前几乎如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他终于知道，玄蝉曾说过的，黎岛主就是个怪物。
煞气，他必须拥有煞气。
黎岛主身形快如鬼魅，几乎是一息之间他已瞬移至门外。望着从山间缓缓升起的两只祈天灯，他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冷冷道：
“这门婚约，就此作废。”
当初黎岛主偶感风寒，尽管他向来傲世，身体不适之时，难免心生“人难与天斗”之感。再说他早就盼着自己快点死，恨不得自裁，好与阿音团聚。
但他还有烟烟，他怎么舍得把烟烟一个人留在世间，孤孤单单。
岛主有时候想，阿音是不是故意的，有心给他留下一个牵挂，让他不能够追随她而去。
烟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儿，小时候她总是奶声奶气地牵着自己的手，一步步踩在海边捡拾贝壳；长大一些就能够大胆地坐在蛟龙背上，绕岛飞行，黎岛主耳边是风声呼啸和烟烟的欢呼，“爹爹，再飞快一点，好不好？”
这次偶感风寒，黎岛主突然心生害怕。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唯一的两次是阿音生产和阿音离世。
当这种陌生的感觉再次如潮水袭来，黎岛主意识到，他在害怕若真有一天，自己与阿音团聚了。
烟烟怎么办？
于是，他想找个人照顾烟烟，他要为宝贝女儿选一个最完美最厉害最体贴的夫婿。
可惜，黎岛主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曲寒霖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
曲寒霖太听话，太听他师父的话了。
漆黑的夜空中，两只灯笼摇摇晃晃地不断向上，随着朦胧的月色，飞向虚幻的向往世界。
烛火与星星相照，像是永远燃不尽一般。
黎岛主大步流星朝着祈天灯的方向而去，他站在最高峰的巨石之上，衣裳肆意狂飞。
远处地上有两个人影，一个谦谦温润，一个顽皮跳脱。
黎岛主不自觉地用力，脚下的巨石立即化为粉碎，他飞身换了一块站处。
碎石块粉末稀里哗啦滑落下去。
果然，烟烟不喜欢曲寒霖。
她喜欢的是那个身负煞气的病秧子。
黎岛主从烟烟的眼神中就看出来了。
毕竟，阿音也是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远处的两个人中，男子伸出手，似乎在向少女讲述天上的星星，少女弯弯眼角，开心地跟在他身边。
两个人的衣裳和头发在夜色中扬起，倒是美景一般。
黎岛主又踩碎了一块巨石。
“阿音，那个病秧子是必死之人。我绝不会让烟烟越陷越深，”黎岛主心想，“你的忌日也快到了，我明日就带烟烟回无极岛去。”
“你放心，那个病秧子答应过我，很快就会带着煞气去死的。”
“烟烟不会知道的。”
裴砚之陪着烟烟回住处。走在山间，月光晒在林间的叶子上亮晶晶的，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山涧溪流顺着高低不平的地势哗哗地流淌。
烟烟蹲下身子，伸出手打碎了溪流中淡黄色的星月。
她想了想，说道：“小师叔，爹爹常说，娘变为星星了。可我知道，娘是死了。”
“砚之曾在一本偏书上看到，世间万物，皆是由星辰爆炸所造就，”裴砚之站在他身后，水中的倒影芝兰玉树。
“你娘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天上望着你，守护你。”
烟烟托着腮，溪水浸湿了她衣裳一角：“小师叔，死很可怕吗？”
“不会。”裴砚之温柔地回答，他心中想到很多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烟烟摇了摇头：“那样还是不好。”
她站起身来，离裴砚之极近。
水中两个人的倒映影影绰绰，水纹轻缓地向四周散去。
“挂在天上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多孤单啊。而且，那样也太遥远了，烟烟摸不到，也亲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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