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一连三日臣寻都未再去过御书房,王公公那边没有任何反应,勤勉尽职的吏部尚书就继续怠工。
原先为做好皇帝御用的侍墨臣子,吏部的事情,臣寻已尽量分派下去让底下人负责,抓大放小,她只做好全面把控即可。一旦不再管御书房里的奏章了,臣寻多的是大把闲暇时间。
她身负要职,又得新君宠,一直都是人巴结讨好的对象,奈何先前她油盐不进。冷不丁这突然开窍了似的,竟主动提出要参与官员们私底下的聚会,于是乎,邀请她赴宴的人争先恐后,各种名目,赏花、听戏、品酒、鉴画……一时间,比处理公务都还要繁忙。
吏部衙门都甚少见到她出没了,王顺那厢终于有点急了,派了个小黄门来叫她去御书房批折子,臣寻置之不理。晌午吃过午饭后就公然翘班,呼朋引伴,偕同礼部主事蒋文昭和董用、工部员外郎骆芳、御史李思淼等几个青壮派官员,一同前往某巨贾位于京郊的私家庄园聚会。
席上她喝多了酒,醉眼朦胧中见园中菊花开得正盛,而夏漪涟正站在菊花丛中向她招手。
臣寻起身,摇摇晃晃地往花丛里去。
眼前已是多年前某个金秋时节她在辽王府上,也是这样天气晴好的下午,骄阳虽骄而不热,暖烘烘地晒得人想睡,夏漪涟硬拉着她赏菊吃蟹,还吟哦了一首他平生仅做过的两首诗之一。
臣寻走着走着莞尔一笑,喃喃地就脱口念出:“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大家都以为她兴致高涨,然后乘兴赋诗了一首。她今日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儿,不论诗作得好与不好,都会叫好的。何况这首诗,还真是好,所以宾主纷纷高声喝彩。
只不过座中多是文人,文人一大毛病便是自负高傲。又喝了酒,更不将臣寻这位尊崇的朝中大员放在眼里,当即就有不少人以菊花为题,即兴做起诗来,大有要与她这位前朝状元比拼文采、一决高下的架势。
臣寻已经醒过神来,见状,不以为忤,反倒是听到有的人诗做得好,发自肺腑地大加称赞。
此一举,叫在座的人心服口服。原本还心存着尊卑有别的隔阂,立时相见恨晚起来,席间气氛推至高潮。
臣寻见机,提议道:“大伙儿志趣相投,不如成立个诗社?此园叫南苑,咱们这个诗社就叫南苑诗社吧。此后结社作诗,雅兴大发或是诗友之间相互启发留下一二佳句妙语,得叫世人传颂,岂不美哉?”
众人轰然叫好响应,并一致推举她做诗社社长。素来是她的头号舔狗的蒋文昭则争着抢着做了诗社的副社长,然后一伙人开始了兴致勃勃地起起别号来。
南苑的主人自号“富贵闲人”,众人大赞他这号名副其实。蒋文昭在礼部做事,他给自己起别号“八通先生”,谓通向八方,十分贴合他的职责。御史李思淼少年老成,自号“红尘僧”,有些禅意。骆芳自号“寻芳公子”,他是真正的风流才子,时常光顾秦楼楚馆,起的别号丝毫不加掩饰,还颇为自得。其余人等也都起了别号,皆雅俗共赏。
臣寻也给自己起了个别号,叫“巴山老人”,取自诗句“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众人听罢都愣了愣,一径笑她“人未老、心先老”。
臣寻不解释,一笑置之。
此后臣寻便以南苑诗社社长身份,打着以诗会友之名时常邀人聚会,或吟诗作赋,或寄情山水和花丛,一派风流才子做风,逐渐将京中文人墨客和青壮派同僚凝聚在自己身边,队伍日益壮大,时人称之为“南苑党”,同首辅王振的内阁党渐成势均力敌之势。
这厢,总不见人来,时间一长,王公公有点慌了,又派小黄门去吏部请人,当然没见着——房大人正跟一群文人骚客为万花楼新选出来的花魁捧场呢。
王顺无奈,亲自去请人。臣寻得了讯息,干脆请假不朝。
她有密折专奏权,趁着皇帝不理事,她上了个折子请病假,然后自己给自己的折子做了准奏批复。密折无需经过内阁,也无需掌印太监盖印。王顺去了吏部才知道臣寻请了长期病假,这才真着急了。
追至她家中,四度登门才得见她面,快崩溃了:“房大人,您要再不来,等皇上进了御书房,一看奏折上落满了灰,肯定第一个不得饶了杂家的呀!”
臣寻这批红的权利,是皇帝的口谕授予。所以她怠工,只要皇帝不追究,便能平安落地。皇帝不在,也没说过要收回臣寻的批红权,那么王顺这个伺候在皇帝身边的近臣就得替皇帝盯着她做好工作。而外臣同皇帝之间只能靠内侍传话,所以如果臣寻想见皇帝而不得,然后因此消极怠工,那肯定是王顺的责任,所以王公公急了。
臣寻趁机逼问:“皇上为什么不上朝也不理政,真是病了?”
“病了,真的。”王顺左右看看,然后凑近她耳旁,低声道出真相:“为了柳侍君,得了心病,皇上对国事全无心思,成日待在长春宫里哄男人呢。”
臣寻已猜中六七分,暗忖此题难解了。
皇上一日不放柳侍君出宫,那柳侍君便一日不会开心。他不开心,皇上便无心国事。
臣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她也不是那么好哄的,诉苦道:“王公公,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都是在御书房伺候的人,内阁递进来的那些奏折,想必你也知道内容了,微臣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王首辅那里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可皇上又见不着面,我便只好出此下策了。”
“明白明白,这个好说,房大人。”王顺再不是之前那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觍颜道:“您放心好了,等皇上心情一好,杂家肯定为您将话带到。您的苦衷,咱家是看在眼里的。但是杂家也有苦衷啊,杂家同后宫一样不敢过问政事。您要是不去御书房处理那些折子,等哪天皇上来了兴致,突往御书房去,到时候杂家怎么向皇上交代?所以,您最好还是去去。折子可以不批,但您千万也得知道是些什么内容,对不?咱家只负责盖印,咱家没有权利看折子的,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臣寻见好就收,她也不敢长期怠工,只要这太监保证一定会向皇上传达她急切想要面圣的意思就好,不能长期让她一人背负所有压力。
于是臣寻依照夏小红的计策,又施施然去御书房应卯了。
结果去了一看,御案上摆放的奏疏,还是她当初离开时的高度,不禁窃笑。
王振还真是针对她。她不去御书房,内阁也就没再往房中递挑事奏章。
这说明她不在,王党那边都懒得给百官编织罪名了。
另外,说是不敢看,不敢逾矩,但王太监为了讨好她,特地提前将王党弹劾百官的奏疏挑拣出来放在一边,递给臣寻看的都是正经的奏事文书,省了她功夫。待到将一个多月来积压的奏疏批复完毕,竟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出得御书房,王顺跟了出来,殷勤地说是要亲自送她出宫。半路上,王公公却将她往皇后宫中引:“阿璩皇子的学业停滞,娘娘想问问房大人何时能再开学。”
看来,王顺请她回来,目的还不只是批折子那么简单呢。
臣寻驻足踯躅:“这件事情微臣恐无权决定,需得向皇上请示一下,不若公公这就带微臣去见见皇上?或者请代入通禀一下吧。”
也是时候该他回馈自己了。
王公公硬挤出一脸苦笑,“娘娘尝与杂家私下里说,房大人是她父亲的学生,她亦从小跟着父亲学习,这么算来,她算是房大人的师姐。娘娘还说,她一直想找机会同师弟絮絮,尽一尽做师姐的职责,只不知如今位高权重的房大人肯不肯赏脸了。”
到此时,才借由王顺的口,李娥暗示了想要与臣寻结交的意思。
既是皇后召见,她又用师姐弟这样的关系,更刻意捧高自己,臣寻势必就不得不识相地去拜会一下皇后娘娘了。
“那微臣就去叨扰师姐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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