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一统19
#chapter_name#第二百三十五章
第二三日的宴会宾客多了些, 黎府是热热闹闹了三日。
这三日算是把京里能打交道的都认识了遍,黎周周问小树借了佳英来用一用,他见佳英说话办事利落周道还圆滑, 这第二三天, 佳英就作陪,小树是记性好, 佳英是能捋清关系,还能看出谁和谁别矛头打机锋。
第二天宴客,天黑的早,用了午饭没一个时辰宾客便回了。
黎周周就趁着功夫整理‘京都交际表格’,柳树第一次见, 是看的张圆了嘴,“咋跟工作一样?”
“人多了, 过年人情走动,谁家同谁家不对付、交恶、交好, 这些咱们不插手管, 但要心里摸清楚, 以后再办宴会能掂量些。”黎周周跟小树和大嫂说。
“以前在昭州时, 也每年做。”
黎周周拿了一本昭州家里人情本递给佳英, “你看看。”又同小树和大嫂说:“都身处官员后宅, 不说巴结奉承谁, 就是不能真吃喝管孩子了, 咱们自己交际圈子要有,也对京里官员后宅心里有数。”
柳树顿时肃然起敬, 周周哥说得对!
唐柔在一旁也默默想了周周说的话,过去那些年,她闭门谢客, 以为是对孩子好,安全,结果路子越走越窄,还得罪了小树,要不是周周小树大度,还拉着她一起,之后的日子怕是又成了孤零零的,身边能说话的只有妈妈了。
佳英对表叔心中感激,看完了人情表,心里有个七七八八的谱,拿了纸笔开始拟草,先把今日宾客按照官职大小来排,一边说:“兵部侍郎金夫人为人干练,爱吃荤的……”
“……赵夫人瞧不上金夫人。”佳英问表叔,“这是我看出来的,表叔要写上吗?”
黎周周:“你先备注上,就是括号里头小字写上。”
柳树是大方向成,谁对他有厌恶,他能感受到,可旁人不对付话里藏针软绵绵挤兑一两句,那他可真看不出来,一听佳英说,还回想:“是吗?”
“席上赵夫人说那道烧茄子好吃好看。”佳英说。
柳树茫然点头,“说了,我也觉得茄子还挺好吃的。”
旁边唐柔心里一点动,说:“金夫人前脚尝过茄子,说做的跟肉似得,结果不是肉味。”
“……就这吗?”柳树圆乎了眼,这咋就不对付了?
唐柔温声说:“有一自然不成,之后看戏,赵夫人也暗暗别了金夫人一回,还有后来孩子来正院要走,明面上是夸金夫人孩子勇武,实则我听着有点像说金家孩子太莽撞了。”
“这俩家是不是有过节?”柳树来了兴致。
黎周周回想了下,“金夫人相公是兵部左侍郎,赵夫人相公是吏部的右侍郎,两家不是一个部,除了这三点外,整个宴会上,赵夫人还挺热情捧着金夫人的,听话音两家以前走动还成。”
于是他也闹不明白,肯定是有旧的小过节,金夫人没记在心里忘了,赵夫人一直记着,才有今天。
这事不是当事人也搞不明白内里,之后就继续说。
这一通聊天喝茶复盘,等登记好了,柳树是兴趣勃勃,找到了赴宴的乐趣了,简直是:“跟那戏文里大老爷断后宅事似得。”
时日不早了,佳英先回去,他今日还来接相公回家的。
黎周周起身相送,按了小树肩膀,话说直白了,“我有话跟佳英说说。”
柳树这才坐好不动了,只是厅里人一走就剩他和唐柔了,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有些尴尬,他把脸一撇,不去看唐柔。唐柔见了难过,端着茶壶给小树添茶,说:“我知道你生我的气,那次我话不对……”
回廊上。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黎周周看佳英紧张,这孩子才二十出头,是把所有担子都扛在身上,紧绷绷的,他知道佳英机灵能听进话,也不绕着弯来,说:“你和橦川的婚事是你挑的,也是你把心放硬了做了最坏打算是不是?”
佳英点头,“我想当官夫人也想日后生了孩子好一些,不用像我一样到处看人脸色,还要下苦力,表叔,我当日做这决定,家里都笑话我,意思就是我不自量力,能跟您和柳老板比。”
“不是同我们比,你就是你,你有这想法,目的清晰,为了达到目的,你是自己辛苦,也不是折腾我们,你一己之力供着橦川和他弟弟科举,把他家后宅打理的妥妥帖帖的,还想着要是万一以后橦川真当官纳妾了,你也不悔对不对?”
佳英眼眶微红,不是后悔,而是没人体谅他这些,他点点头。
自打成婚以后,他一个人忙着店里,还要操心家里,娘家那边时不时问他要钱,苏佳英就是铁打的心里也有难过的时候,熬不住了就咬咬牙顶着,告诉自己,这都是你自己选的,跟谁说呢?
说了只会落笑话。
黎周周心里暗叹,佳英脾气倔,小时候就有端倪,他拍了拍佳英胳膊安慰,一边说:“你别预想太坏,我的意思是不想以后,就过好现在的日子,橦川人不错,你们是夫夫一体,你累了苦了,可以想橦川说一二,有时候也能让他帮你,都成婚成家了,还一个人单打独斗的多累。”
“表叔,他对我尊敬有,我看不出爱护我。”苏佳渝咬了唇说道。他觉得相公对他没爱,所以不想说这些,惹得人烦,他们婚姻本身就是他做买卖似得利诱上的。
黎周周说:“你们是两个陌生人成了家,之前互不了解,婚后就是了解的时候,不是催你什么,相敬如宾也好,你自己能接受就成,可我想过日子漫漫长,既是成家里,那就心都往一处使,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都往他科举上使,我说的是你和橦川精神上的夫夫感情。”
“回去你自己想吧。”
苏佳英听得心里热,接了相公回去路上车马里,他一直在想,左右纠结犹豫,回到了家中,王橦川先问:“你今日怎么了?我看你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是不是今日府里被人说了?”
“没。”苏佳英先下意识回绝了,一切都好,他什么忙都不需要帮——这是成亲以后过去几年的常态,见橦川点点头不再问了,苏佳英想到表叔的话,忙紧跟着说:“其实也有,我怕打扰你功课。”
王橦川有些诧异,不过郑重说:“听你说话时间还是有的。”
……
黎周周回到厅里,看大嫂眼眶泛红像是哭过,小树也有些别扭,知道这俩又说了一通,他当没看到两人古怪,岔开话题说:“大嫂,今日这些夫人家中适婚年龄的嫡子有这几家——”
“今日官太高了,我不想莹娘高嫁。”唐柔说。
黎周周闻言点头,正想说明日还有一天,谁知旁边小树先急了,问:“要给莹娘说亲了,怎么我不知道?”又冲唐柔,“你还说你没瞧不上我,这都没说。”
唐柔忙说:“不是的。”又老实说道:“我怕你提我家莹娘和你家大白——”
“这怎么不能提了?小时候咱们俩家不是说好了吗。”
“那是戏言做不得数,再说,两家地位如今悬殊。”唐柔见小树气,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黎周周则说:“孩子婚事郑重是好事,尤其是女孩哥儿,没挑成前多是瞒着,不宜声张走漏太多,大嫂肯定有意明日那宴会,也不是说明日就定,回头肯定不瞒你,要问你意思。”
“至于小时候的戏言,小树回头你问问大白意思先,别话上头了,给大白先定了主意,还是要看孩子的。”
两家孩子打小一起长大,是姐弟之情还是有了旁的,那要看小孩。
柳树本来气恼上头都快嘴快拍板定了,听周周哥一说,到底是把赌气话咽下去,大嫂就是这般,犹犹豫豫心思又细,说是为他、为他家着想,可把人能气死。
第三日宴,来的客多,孩子也多。等结束后,别说黎周周,一向精力多的黎照曦都扛不住了,摊在他爷爷的摇椅上,吃着糖炒栗子,咬开一个,塞嘴里,一口的蜜,好吃的鼓着脸颊说:“诶哟诶哟,福宝可累坏了。”
黎大笑呵呵心疼孙儿,“多吃点补补。”
“爷爷也吃。”黎照曦剥好的栗子肉给爷爷。
黎大拿了吃了,直说好吃、甜。
“不过我也认识了好多人,有合不来的,也有一般的,还有能玩来的。”黎照曦从摇椅上坐起来,“爷爷,我还认识个顶漂亮的。”
黎大:“你这话可不敢让你爹听见。”
“……我不怕,反正又不是打断我的腿。”黎照曦又躺回去了,可又说:“那漂亮的腿断了也不好看,那还是不说了吧。”
“爹咋这么霸道呢。”
黎大:“可不是,他自个都是十六上了家里门,过了年福福就十五了,不过福福还小,咱们不着急。”
“诶呦爷爷你和我爹想一道去了,我就是看他好看漂亮,哪里有旁的意思,你们大人真是爱乱想,我还是个小孩子呢。”
“对对对,福福还是小孩子。”
一包栗子,祖孙俩唠嗑吃了一下午,冷了就在火炉上烤一烤,烤出的栗子泛着蜜香甜。
京里入冬前,黎府把给昭州的年货备好了,直接送到两浙去,由着昭州商的船队运送回去。
“给你大哥大嫂的年货、王坚的、渝哥儿的,还有黎春黎夏也得备上了……”黎周周坐在桌前开始写单子。
黎照曦本来是给阿爹请安的,一问阿爹给昭州备年货,当即坐下来了,也拿了纸笔说:“我也要,我是做叔叔的不能失礼了,先给我的大元宝侄子,还有十七他们几个……”
这又添了许多小玩意。
顾兆今日沐休在家,撇头一看,黎照曦正在纸上写:一匣子糖面人。
“也幸亏是天冷,不然送不过去。”顾兆道。
黎周周想起来个事,问相公,“咱们家一路从南到北,路上有些大人接待,我想都送一些年礼过去,正好顺道,还有宁平府县的县令崔大人。”
要说起来实惠便利,那京里的首辅都不如县官,毕竟现管嘛。
“你看着来就成,这些不碍事。”
黎周周就又拟了南下的年礼单子,这个交给丰运跑腿。
忙完了这个,时日匆匆,京里第一场大雪时,黎照曦受了风寒发烧了,这下全家人都担心坏了,顾首辅调休成了在家办公,好方便看孩子,还请了御医来。
御医把了脉,说来势汹汹,但观小公子气色还算精神。
福宝是发烧双眼都烧的精光,吃饭胃口也好。黎大就说病怕三碗饭,福福能吃就成。
“阿爹,爹,我没事,就是热,你们忙吧。”福宝看一家人都围着他,担心他,撑着精神说道。
顾兆摸了摸福福脑门,还是烫的,用雪水冰过的帕子给换上,说:“你个小孩子生病很正常,咱们从南到北,你好久没见过雪了,一场小小风寒很快就过去了,前些日子,你阿爹还鼻塞呢,好好吃药没几天就好了。”
“是啊,你小小一个,还操心我们了?”黎周周摸孩子发丝,“忙你就是正经事,其他都是闲事,什么都比不上我家福福。”
黎照曦心里松快了些,他生病劳累全家操心他,其实有点过意不去的。
好在黎照曦底子好,喝了几服药,过了两日就不发烧了,只是小脸瘦了一圈,以前脸颊还有些奶膘,这次给退了,五官一下子更立体,姝丽许多。
家里人见了当然都可怜。
黎大就说:“诶呦爷爷的福福咋瘦的这样了,小脸还没爷爷巴掌大,可怜见的,咱们多吃点,还是以前圆圆模样可爱福气。”
“瘦巴巴的难看了。”顾兆说。
黎周周先瞪相公,顾兆立即改口:“我的意思小孩要肉呼呼才好,结识。”
黎照曦生病这事也就关系近的严家知道,郑家都是晚了两日。
柳树自然来探病,带了俩兄弟来,黎大还害怕给小黑过了病气——这孩子小。柳树说:“不怕,他打小身子骨就结实,冬日里还在雪地里打滚。”
“这可不敢。”黎大现在是怕孩子风寒发烧了。
俩兄弟到了黎照曦房间,以前跟皮猴似得小黑都安安静静了,说:“老大哥你快点好吧。”
这老大哥叫法也是有名头说的。自打小黑加入了黎照曦蹴鞠队,那场蹴鞠踢下来是心服口服,甘愿认大哥,只是他有个亲大哥,不好叫混了,为了表示对队长的崇高敬意,加上黎照曦年纪最大,那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成了老大哥。
黎照曦是偏好当长辈,自然是欣然接受此叫法了。
“知道了,你小脸垮着干嘛。”黎照曦道。
小黑就挤出个笑来,“那你要早点好。”
“……”黎照曦逗的噗嗤笑了,没敢离太近上手捏这小子,只说:“知道了知道了,等开春你个头高了,还要教你踢球呢。”
大白则是拍了拍弟弟脑袋,看向黎照曦说:“你好好养病,少思虑,祝好。”
“你们兄弟俩可真有意思,知道了,谢谢你们来看我。”
俩兄弟待得时间不久,没一刻就出去了,不打扰黎照曦养病。
后来黎照曦病有起色了,郑家听闻来看望,在之后就是现在,黎照曦病好的差不离了,瘦了一圈,病刚好,食欲还不如病中,有点蔫吧。
府里下人来通报。
“大人、老板,长泰公主府的大公子来了,说来看望小公子的。”
顾兆先快声说:“让他滚蛋。”
“啊?”下人吓住了。
黎周周说:“请人进来。”
顾兆看门房还闷着呢,说明白了,“听老板的话。”等门房一走,黎周周才笑,说:“你这脾气发的,刚吓住人了。”
“是他胆子小。”
顾兆就是过过嘴瘾,黎周周也知道,才请人进来的。顾兆当爹自是比较复杂矛盾,但理智上是不愿做个可恶掌控欲强悍的家长,跟他们家里教育理念不符。
“黎照曦现在的年龄,正是中二叛逆的时候,我要是严防死守这位,万一黎照曦起了逆反心,还不如就先观望,此子和以前那什么十七、郎溪、庆恩没什么不同。”顾大人自己把自己说通了。
末了又跟周周说:“我倒是要看看,有多好看,呵呵。”
最后冷笑两声嘲讽,表示对黎照曦眼光审美的不信任。
林康安进来,顾大人摆着架子,仔细看了眼这小子,寒暄上多是像二哥靠拢——话少,严肃,说的都是一二字:嗯、尚可、有心。
黎周周在旁打圆场,而后让下人去福宝院子问过,带林康安去。
林康安在福宝院子也没久留,待了两刻左右就走了,走之前自然是要跟顾大人顾夫人告别。顾大人这次依旧威严,点了点头,让下人送。
人一走,顾阁老跟周周先说:“不做评价。”
黎周周:……逗乐了。
“没想问你这个,吃不吃甜糕?今个是脸快和锅底一样黑了,顾阁老好大的气派威严,不知道甜糕吃不吃看不看得上?”
好大气派顾阁老蹭周周,换了一副嘴脸,“吃吃吃,学二哥也挺累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
快到年底有两则大事喜事。
光武帝对茴国首战告捷,戎州那边发动,打的蕃国退兵十里,且挂了白帆——意思投降求和。
战报传回京中,京中一片喜色。
在这种喜色中,迎来了新年,光武二年,初三。
严家嫡长子严柏川,年十五,与郑家嫡女郑莹,年十八,定了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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