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6章 最后的孝道
李南方从刚出生的那个雨夜开始,就一直跟在师母的身边。
不是亲生母亲,胜似亲母。
毫不客气的说,把李南方挫骨扬灰,师母也能从中找出她的南方。
现在,李南方直挺挺从房间里出来,势如闪电般冲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仅仅是一瞬功夫,师母也看得清清楚楚。
偏偏老头告诉她,那不是她的南方。
这算怎么回事?
睁眼说瞎话,也没有这么干的啊。
可师母带着对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伴儿,极大的信任,把所有想说的话,想发出的声音,全都咽回到肚子里。
眼睁睁看着老头冲出院门,随后又折返回来,把院门虚掩住。
“小桥,什么也别说,咱们什么也没看见。你回去休息,今晚我就在这里等着。”
老头压低着声音,说出这句话。
师母点点头,拿出一床厚厚的毛毯来,温柔地裹在老头身上,什么话都没说,就回了屋里。
那感觉,真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刚才莫名其妙窜出去的李南方,不过是一朵被寒风吹走的小雪花而已。
只不过,这朵小雪花略微的打了一些,引来不少人的关注。
薛星寒在李南方这边,帮着忙活了大半个晚上,才好不容易安顿住岳梓童。
刚回到自己家中,正转身关门,就看到了好似鬼魅一样的李南方,从门前一闪而过。
薛家婆娘微微一愣,就要追上去,拎住李南方的耳朵,好好问问这小子大半夜的想去干什么。
谁知,没等她迈步。
老谢突然出现,按住了她的手。
“李南方这是梦游呢,别惊扰他。那条魔龙要是跳出来,咱们可拦不住。”
谢情伤的话,绝对比老头说出来的更直白一点。
李南方那副样子,明显是被魔龙控制住了身体。
此时此刻的李南方,就是在睡觉,走在雪地里的一定是黑龙。
如果这时候有人冲过去,挡在他的面前。
按照黑龙的脾气,不死伤几个人,这事不可能平息下来。
薛家婆娘,性格大大咧咧,可脑子不傻。
她才不会,为了刷一下存在感,把自己的小命都搭进去。
可是,满足一下好奇心,总是可以的吧。
“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薛星寒小声询问。
谢情伤立刻摇摇头,迈步就把院门给锁死了。
“别节外生枝。老十前两天不是刚传回来消息,说李南方完全不记得烈焰谷里发生的事情了,让咱们小心观察着。说不定他回到八百,就有可能记起来一些关键的事情。那条魔龙这么晚了还带着他到处跑,一定和烈焰谷的事情有关。有什么结果,明天自然见分晓。”
谢情伤说着话,拉住薛星寒的手,迈步往回走。
想这薛家婆娘,年轻时候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她是一定要弄个明白的。
可现在面对老谢的叮嘱,她也治好压下心中的好奇。
手指在老谢的头上轻轻一点,笑骂道:“就你知道的多。”
“哪里哪里,老婆大人才是通今博古的天下第一才女。”
谢情伤相当识趣的一句拍马,惹得薛星寒娇笑连连,一对狗、咳咳,一对男女就当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做他们该做的事情去了。
八百的夜,无比静谧。
对于村子里所有武功高强的村民而言,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引发大家的警觉。
宛若鬼魅一样的李南方,行动飞快,却毫不掩饰他的脚步声。
几乎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可所有人在警觉之后,又是闭上眼睛,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样,继续蒙头大睡。
但是,如果来个外人,一脚踩住小黑狗疙瘩,问问“李南方去哪了”。
疙瘩都能冲着帝王谷的方向叫两声。
狗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了。
大家都知道,有个家伙在这雪夜里,进了帝王谷。
毫无意识的李南方,没受到任何该有的阻挡,畅通无阻地进入到了整个八百的禁地。
而在禁地之中,一间才盖起来不到一年的小木屋内。
原本早就安歇的杨甜甜,突然间直挺挺起身,光着两只小脚,向前快走几步,来到门口处,双膝跪地。
“妾身恭迎陛下。”
很简短的一句话,可杨甜甜说的异常缓慢。
就像是熟睡之人的呓语,又像是精神恍惚的人呢喃。
总之,杨甜甜始终闭着眼睛,却分明看到一个身穿龙袍、器宇轩昂的男人大踏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多半年前,这个男人每日午夜都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足足两个月的时间,让她始终处在无比留恋的幻境之中。
直到她终于弄清楚那人的身份,终于知道他是杨广。
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好好训斥了一番这位气势如虹的帝王,才终结了那种实则相当荒诞的梦境。
可今天,毫无征兆的。
他又来了。
动作还是那么粗暴,行为还是那么野蛮。
仅仅是刚一开始,就让她不由自主地婉转莺啼。
杨甜甜的死鬼老公英年早逝,在过去的二十多年时间里,一直压抑着自己,甚至曾经最开始在梦中迎接杨广的时候,也是压抑着自身。
直到后来,满以为她私自窥探帝王谷的秘密,终将命不久矣,才彻底放开。
使出了浑身解数,让杨广都招架不住,回回都是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放开的女人,没等真正得到满足,就再次独守空房。
又是漫长的压抑之后,又又释放起来。
那种真情流露,必定让鬼神都要为之动容。
帝王谷的帝王塔,九层高瓴,三十六盏金玲无风自动。
就像是为迎接帝王回归,凑出一曲琴瑟和鸣。
等到月色逐渐稀疏,东方天际意思鱼肚白呈现出来,杨甜甜才缓缓睁开眼。
枕边空无一人,果然又是那种春天的梦。
可为什么会有那种怪怪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着,经久不散呢?
李南方醒了。
灶房里传出来的白米粥响起,引得他肚肠里咕咕乱叫,绝对是被饿醒的典范。
想想也是,昨天那么一桌子好久好菜,没吃到一半,就被岳阿姨给踢翻了。
李南方吃的不过半饱,不饿才怪呢。
可为什么撑着床板起身的时候,有感觉浑身肌肉酸疼,完全使不出来力气的样子?
总不至于才半顿饭没吃,就饿到虚脱吧?
他坐在床上,晃着脑袋思考了好一阵,才朦朦胧胧记起来,昨晚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见和岳梓童在一起,完成了他几次三番都没能真正完成的事情。
可梦里的女人,有不像是岳梓童。
那会是谁呢?
谁呢?
李南方想的头疼。
正要放弃这种毫无意义的思考,一声让他更加头疼无比的哭嚎,从另一间卧房里传了出来。
“娘啊!”
岳梓童撕心裂肺的声音,惊得李南方眉头耸动,全身血管都嘭嘭涨个不停。
当下,没有任何犹豫。
翻身下床,直奔岳阿姨的房间。
还好,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劣。
岳阿姨趴伏在师母的怀里,嘤嘤哭泣,却没有任何好像昨天那样极度不明智的举动。
这薛家婆娘的医术,也真是神奇。
说给安神,就给安神了啊。
李南方站在门口,心中赞叹薛星寒的医术。
没成想,一直脏兮兮的大脚,突然踹在他的屁股上,直接把他踹了个狗啃式趴在床前。
“臭小子,你特么还有没有点良心了。那么好的岳母,让你给害死了,还在这一副欣慰的样子。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
能这么骂骂咧咧,一出手就打得李南方爬不起来,更不敢还手的人,只能是老头了。
李南方就知道,每次回八百,肯定少不了老头的一场虐待。
只是以前的时候,老头断断不敢让师母看出来他身上一丁点的伤痕,怎么这次敢直接当着师母的面动手了?
抱着脑袋,硬抗老头那种能打死熊瞎子的拳脚。
李南方偷眼观瞧师母的脸色。
竟发现师母紧紧抱住岳阿姨,低声安慰,对于他在这挨打看都不看一眼。
李南方终于明白了。
这是师母都觉得他该打,那就证明岳母的死真的是因他而起。
犯下这么大的过错,他只能是老老实实受罚。
在这里挨了老头不留情面的一顿拳脚,直到谢情伤两夫妇赶到,才算是没让他被活生生打死。
人多了起来。
岳梓童也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要是一年多以前,她还只是个小小开皇集团总裁的时候,面对人生中唯一亲人的离世,她一定会经受不住这么巨大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是岳家的家主,现实容不得她一蹶不振。
而且,人的地位越高,也就越绝情,这句话当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我想去帝王谷,祭奠一下我娘。你们放心,我不会干傻事,也不会违背八百的规矩。我就是想在我娘的墓碑前,尽一点最后的孝道。”
完全稳定住情绪的岳梓童,再开口说话,语气中没带着丝毫的情感。
不过,在场众人全都是送了一口气。
没有情感,就代表着岳梓童保持着理智。
只要她是头脑清醒的,那么大家最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臭小子,别在这装死,快去给你岳母准备、准备些吃穿用度去!”
老头又一脚踹在李南方屁股上。
原话是想说准备些纸钱的,可想起来杨甜甜并没有真的死,这才临了改了口。
李南方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去。
八百本身就是为帝王守墓的存在,什么都缺,但一定不缺给死人用的吃穿用度。
李南方以最快的速度,办妥了所有事情,在村长、老头、老谢等人的陪伴下,拉着岳梓童的手,来到了帝王谷的谷口。
就像所有儿女,为安详而去的父母所做的那样。
岳梓童在帝王谷前痛哭半晌,又请村长帮忙,在杨甜甜曾经的居所里,搭起来个简易的灵堂。
守孝三天。
这就是岳梓童所说的,尽最后的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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