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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委昱谌西京以资


  周泰、蒋钦身为寒家子,能得到荀贞的召辟已是惊喜交加,到了州府,又被荀贞恩宠亲近,更是感激不已,再又见到荀贞麾下人物如典韦、辛瑷,自忖勇不及典韦,风姿容止更无法和辛瑷比,更是心折荀贞帐中人才之济济,两人私下里说话,都觉得荀贞以鸣谦接下的品德,凭出众的文武属臣,将来必非一州可限量,本就已甘为荀贞效死的念头由之愈发地俱皆坚定。

  而对荀贞来说,原只是想招周泰,却一下来了俩,也是十分喜悦。

  不过,喜悦归喜悦,毕竟还有许多的军政要务需要他亲自处理,所以在安置下了周泰和蒋钦后,他便将精力转到了两件大事上。

  两件事中,头一件自然就是遣赵昱、荀谌去长安面圣的事。

  荀贞府中、帐下有不少可以去面圣的人,但经过仔细斟酌,并在与荀彧商量过后,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赵昱、荀谌两人。

  原因有二。

  荀贞现掌徐州,遣使觐见,使者必须是以徐州本地人为主,以示他已得到了徐州士人的支持,在赵昱、张纮、张昭、王朗这几个年龄、德望较为合适的人选中,王朗已任广陵太守,不能离郡,张昭虽和荀彧等一样也提出了入西京觐见天子之议,但他初至,德望固足,州任尚浅,也不合适,张纮倒是可以,可他此前只因受荀贞之辟,在广陵郡中任过职,却是没有供职过州中,名位不够,王朗、张昭、张纮皆不可,如此一来,就只有赵昱可遣了。

  赵昱是州别驾,有德望,名位也够,并且他还有另外一个优势,那就是他此前还当过陶谦的州别驾,遣他去西京,可以借由其口,告之群臣,让朝廷知道陶谦的昏悖,知道荀贞兴兵攻陶谦是“顺民意、诛暴行”的义举,而绝不是什么“以郡犯州”的擅兵自雄,不臣乱举。

  此是原因之一,选赵昱的缘故。

  荀贞遣使去西京面圣,并不只是为了派人去见见天子,天子一少年,诸事不知,权皆在董卓之手,有什么好见的?荀贞看重的是天子这个身份所代表的“大义”。

  所以,此次遣使,他有两个目的必是要达成的:第一个目的就是他对荀彧等人说过的,要得到朝廷的封拜,成为真正为汉家所认可的徐州牧、镇东将军,从而来日如果真和袁绍反目,他上有此王命在手,下有占徐州之实,名实相符,亦足稳为己资,使吏民服,不用太过担忧因为冀州兵强的缘故,州里会出现地方士人群起叛乱的局面。

  现下已占得了徐州,虽尚有彭城国未取,泰山兵未灭,可此两者已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了,那么荀贞就该要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规划了,对此,他已有了初步的想法,徐州北为青州,西为豫、兖,南为扬州,欲图发展,只能先从这几个州下手。而此四州,豫州虽地广而富,实一等上州,可现属孙坚,不能争,剩下的便只有在青、兖、扬这三个州上边做文章了。

  三州各有优劣,论及富庶,兖、青为上,但兖、青邻袁绍、公孙瓒,外敌强大,且现今境内黄巾众多,如欲得之,必须苦战,相比之下,扬州虽邻袁术、刘表,可此二人不能与袁绍和公孙瓒相比,外敌较弱,并且境内没什么黄巾,虽群盗蜂起,强者如祖郎、郑宝等,亦各拥万余众,然以荀军兵马之精,却可分而击之,从容平定,外无强敌,内亦好定,此扬州之优。

  但扬州也有劣处,而且还不少,首先,富庶不及青、兖;其次,徐州与吴、丹阳、会稽诸郡间有江水为隔,用兵不便;再次,较之豫、徐等北州,扬州因地处江南,故风俗多有不同,他如欲南下夺之,就不但只是州与州间的地域之分,而且还是南方与北方间的地域之分了,故而可以想见,如想要攻取扬州,需要面对的当地士人之阻力必然会很大。此三点是扬州之劣。

  通过权衡对比之后,荀贞认为,下一步最好还是先规取青、兖,实在不行,次而求扬州。

  不错,青、兖外有强敌,内有黄巾,较之扬州,难取亦难守,可越是难,只要能打下来、守得住,收获也就会越大。

  试想:取下二州之后,收数十万的黄巾之部众为己用,纳两州富饶的产出充军资,实力必然大增不说,到得那时,还能以徐州为倚,用此两州为翼,进则可谋略冀、豫,守亦足可与袁绍、公孙瓒相抗衡,若把徐州比作诸侯之资,那么得了青、兖之后,据有三州,就是天下之资,有可以一争天下的资本了。

  那么,该如何规取青、兖?

  头一件需要做的事,就是得找个由头,否则便是出师无名。

  “名”虽然是个很虚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就像“大义”一样,没了这个东西,很多事情就不好办,勉强去办,必会为海内所指,成为“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且就算不在乎天下人的抨击,不在意会得到一身骂名,事情也不一定见得就能办好,故而,荀贞就想着能借此次遣使去西京的机会,找到一个可以染指青、兖的机会。

  那么,什么样的机会才能使他有借口插手青、兖?

  如能向朝廷要来一个青州或兖州的郡职,把他的人安插进去,之后,倘遇兵乱,又或黄巾肆虐,他安插进去的人向他求援,他自便就有了进兵青、兖的借口。

  此即是他遣使面圣的第二个目的。

  得到朝廷的王命诏拜,以为自己立身徐州的政治资本,再找到一个染指青、兖的机会,以为自己来日谋取天下的实际资本,这两个目的头一个还好说,第二个却是不可对外人言的,所以,在赵昱之外,荀贞还得选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与赵昱一起去西京。

  最信得过的当然是本族人了,本族人中於天下有名、而现又从在荀贞身边的只有荀彧、荀攸、荀谌、荀衍四人,荀彧、荀攸,分擅政、军,荀贞片刻也离不开他俩,荀谌、荀衍兄弟相比,荀衍的政才为优,而荀谌的口才更好,所以,荀贞又选定了荀谌也去长安。

  此是原因之二,选荀谌的缘故。

  从徐州到长安万里之遥,往返得几个月,而今天下多事,久则变多,应要只争朝夕,以求能得先手,诏命和插手青兖的借口都是越早到手越好,人选既已定下,事不宜迟,荀贞决定遣赵昱、荀谌两人及早启程。

  给他俩正式下达意旨之前,荀贞使人召了荀谌过来,於堂中见他。

  典韦等在门外警卫,荀贞严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堂上也没有别人,只有荀贞和荀谌两人。

  荀贞叫荀谌挪席到自己案前,对他说道:“文若、公达与志才,此前都有过提议,说今既得徐州,当遣使赴西京,奉承天子,以尽忠诚,治中张公到府后,亦有此议。我经过深思细酌,有意请兄与别驾赵公代表我去见至尊,兄愿行否?”

  遣使面圣这件事,荀贞虽然没有正式地说过,但荀谌也有过耳闻,之前多次出使,荀贞都是用的他,故而当时他就猜到荀贞这次也很有可能会遣他去,此时听了,见是果然如此,因已有心理准备,当即说道:“这是大事,我一定会和别驾把此事办好。”

  “徐州离西京道远,豫州境内还好,出了豫州再往西,沿路盗贼众多,豺狼满道,长安城内外又皆为董兵把持,实虎穴是也,兄此去,一定要万万谨慎,沿途不可大意,到了长安,也需谨言慎行,不可多与朝臣交接,以免为董卓所疑,使兄受其害。”

  荀谌点头说道:“吾弟放心,我此去必然谨慎。”

  “请兄见圣,觐见只是其一,另有两事相托。”

  “何事也?”

  “今虽得徐州,诏命未下,外有袁本初在冀,公孙伯珪在幽,袁公路窥伺在荆、扬,此皆虎狼也,内有一些徐州士人以为我无诏击州,是犯上乱行,犹有不服,我席不能安。这第一件事,便是请兄必要向朝廷要一道诏书,王命既下,则徐州安矣。”

  “是。”

  “现今长安与关东断绝,山东州郡攻争不止,无有遣使远赴面圣者,兄与别驾赵公今去,道不辞万里之遥,行则逆豺狼之群,我料朝廷必会对兄与别驾有封赏,以褒兄与别驾乃心王室之忠节,如竟留兄於朝,彼虎穴之所,万不可应,务需要求得外任。”

  “外任?外任何处?”

  “徐州地偏,东邻海,设有冀、幽之士来犯,不足自保,这第二件事就是要请兄设法,务向朝廷求一青、兖之郡,如此,缓缓经营,或可收青、兖为用,便足自保,亦可自立矣。”

  荀谌听了,心道:“吾弟志远!”慨然地说道,“我定尽力而为!”

  “求郡应会不难。冀之袁本初、荆之袁公路,世代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分居北南,各揽英豪,此二袁者,董卓深为之忌,我今起於徐州,西北近袁本初,西南邻袁公路,正可使他用‘驱虎吞狼’之计,令我辈互攻自弱,兄若求外任,他应不会不许。唯一难者,在能否得青、兖之郡。董卓如欲弱袁本初,就会允兄於青、兖,而如他不欲我地富兵盛,我想他就会把兄任之扬州,以使我与袁公路争。……兄如真不能得青、兖,退而求其次,扬州亦可,只是不可求九江、庐江,唯江东之吴、丹阳、会稽可矣,其中,又以丹阳为下,吴地为上。”

  九江、庐江在长江的西边,就算这两郡都得,如取江东,还得渡过江水天险,所以若是真不能求来青、兖之地,只能退而求扬州之地的话,此两郡都不能要,而吴、丹阳、会稽三郡中,丹阳现属周昂,本来如果当日后援孙坚之时,周昂就已很有可能会发兵北上了,现在要是再得到一个“丹阳太守”的诏命,他更是会与荀贞拼命了,故而,江东三郡中,此郡为最下,会稽与徐州间有吴郡为阻,也不适用,最上等的便只能是吴郡了,既与徐州接壤,又西通丹阳,南连会稽,得到之后,至少可以徐徐图谋,把江东三郡先收入囊中。

  荀谌应是,说道:“定尽力求青、兖之郡,如真不能,必得吴郡。”

  荀贞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西京之中,虽多故旧,然多不可与谋事,唯两人,兄可密见之:温侯王公虽矫情屈意,承附董卓,而实忠良,又得董卓信用,可与言‘求诏命’事,得王公之助,也足可保兄不会受董卓之害;元常,郡之故人,兄与我皆知其品与能,可与谋‘求郡’事。除此二人,余者虽可见也,固不可泄我之所欲,亦不可对王公泄我求郡之意!”

  “温侯王公”便是王允,他表面上承附董卓,深得董卓信任。“元常”自是钟繇,与荀贞是老交情了,荀谌和他也很熟,“求郡”之事可以与他言之,他在长安人头熟,能帮得上忙。

  荀谌知道,求诏命一事是很正常的,可求郡,图谋青、兖或扬州,这就不是正常的事了,如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一旦传出去,荀贞会得到骂名是轻的,再想图谋青、兖或扬,就千难万难了,肃容应诺。

  荀贞顿了一下,又道:“长安实非可久留之地,到了城中,见到元常,兄可劝他不如来徐。”

  “天子在西京为董卓所胁,他或是不会离开的。”

  荀贞很了解钟繇,知道他是个聪明人,荀谌说他“或是不会离开”,倒非是因对今天子之忠,而是因如今天下形势未朗:袁绍虽强,公孙瓒去年方以两万步骑,破黄巾三十万众於渤海,威名大震,兵威正盛,青、兖诸郡,乃至冀州,愿从附者众多,冀幽将来必有一战,胜败在谁,尚还难说;袁术虽兵马颇强,可刘表亦非弱者,二人孰能得荆与扬,且需后观;豫州孙坚,固不能得豫州士人之踊从,可善战兵精,有荀贞为援,亦差可据守一方;山东乱战,长安还有董卓,董卓虽退入关中,可实力犹存,帐下勇将如云,若是肯静观待机,也不是没有再出关与东方群雄一争的可能;除此,凉州等地又各有豪强,所以说,现今天下的形势非常之不明朗,既然不明朗,那么与其出投一方,确是不如留在西京,耐心观望,同时砥砺名声。

  至於在长安会不会有危险,他又不是名重望高的公卿,一个黄门侍郎,更不会故意去得罪董卓,所以至少对他来说,在长安城里,似危实安。

  荀贞因猜钟繇也许是在持观望的态度,所以对荀谌说道:“兄可以言辞说之:其在朝中,一身而已,纵欲竭忠,无能为也,出而来徐,我必可使其尽展己才,同心协力,缮兵修政,一朝挥师西向,破西京,灭董卓,迎天子还於东都,使汉家再兴,不世功也!”

  “我当转吾弟此言与他。”

  “今与兄所言,如成,徐徐图之,可立吾荀基业於东南。吾兄切记,务不可泄。”

  听了“立基业於东南”之语,荀谌怔了一怔,想到了流传於近代的一句话:“承运代刘氏者,必兴於东南”。他观看荀贞神色,却不似意在指此,心道,“吾弟此话,似无意在此谶语,然若果能使吾弟此谋成?”想到这里,也不知是惊是喜,只觉手脚发软,不敢再往下想。

  诸荀虽同族,可龙生九子,九子不同,现从在荀贞左右的诸荀亦是如此,对时局、对天下,他们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看法和想法。而今诸侯群起,各据州郡,虽打的都还是汉臣名义,可真心忠诚於汉室的又有几人?别的人不说,只说冀州袁绍、荆州袁术,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两人於讨董时就已怀不臣之心,可却从者如云,何也?还不是因为汉祚日衰,既不能依靠己力逐鹿中原,那么就不如攀龙附凤,以图改朝换代了后,能当个开国功臣,求个世代富贵。

  刚才荀贞对荀谌讲要他务必要求得一郡外任时,荀谌因专心倾听之故,倒是没有想太多,可现下因荀贞无心的一句话,却使得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不该想的一句谶语,他心头砰砰直跳,强自按下这不敢想、更不敢说的念头,调整了一下心态,慎重地应道:“是。吾弟放心,除元常一人,我必不与他人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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