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灌汤小笼包
花厅内，尚书夫人没忍住夹起第三只灌汤小笼包。
十八个褶的小包子只有掌心那么大，端的是小巧玲珑，可见厨娘的手有多灵巧，皮儿薄得晶莹剔透，透着光都能看见里面的汤馅儿，稍微一晃，整个小笼包随之一颤一颤的，像柔软爽弹的布丁，里面定是盛满了汤汁。
尚书夫人还是第一次吃汤汁这么充的小笼包，接连吃了两个后便迫不及待夹起第三只。
送到嘴边轻轻咬破皮，薄薄的皮儿初被咬开，内里的汤汁险些溢出来，吸取吃前两个的经验，这次她在破口处轻吸，美味的汤汁吸进嘴里，在味蕾上炸开香味，肉香滚着葱香，既不肥腻，又鲜香十足。
再咬一口皮和馅，皮薄到令人发指，口感却十分筋道，跟吃饺子皮似的，不似寻常包子一样的发面厚皮，肉馅油光水亮，肉质却比一般包子更紧实，嚼劲十足，也不知道小娘子怎么做的馅，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吞下去，大口嚼着香嫩可口的美食。
吃完第三只仍意犹未尽，尚书夫人正想夹起第四只，突听外面丫头传话：“夫人，温小娘子到了。”
只能暂先作罢：“快让进来。”
碧儿陪着温雨进花厅，温雨一眼看见软椅上艳丽华贵的年轻女子，按规矩行了个外礼。
“呀，原来是长得这么可人儿的小娘子，不仅厨艺好，长得也养眼。”尚书夫人见到温雨第一眼，有感而发这样的夸赞。
温雨笑着谢过尚书夫人：“初见夫人，方知何为才是一等一的美人。”
哪有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的，尚书夫人顿时心花怒放，一点不觉得温雨这话是奉承，迫不及待问：“我有一问，百思不得其解，因此必得见见你，这灌汤小笼包的汤汁是怎么包进去的？”
事实上大多数人第一次吃小笼包时，都有这样的疑问，个头这般小的小包子，包馅尚且不容易，遑论包汤汁，岂不是怎么包都包不上了？
最开始温雨以为，是将馅调制的水分充足些，在冰箱里冻上，等馅冻硬了再拿出来切成小块，趁着融化之前包进包子里，上蒸笼一蒸，冷冻的肉馅不就成汤汁了么。
可后来发现，灌汤小笼包的做法并非这样，首先冷冻过的馅口感并不好，远没有现在这般紧实筋道，再者，冻成固体的馅体积会变大，并不好包，勉强包上，蒸熟后也会缩水，要么把包子皮扯烂了，要么就是显得空空荡荡，皮大馅小。
真正的做法是这样的：“其实没什么关窍，唯有使劲剁馅。例如这道白菜豚肉馅的，若按照一般包子馅的做法，剁到白菜和肉零碎就可以了，灌汤小笼包的却要继续剁，把白菜和豚肉的汁水全部剁出来，再吸收进去，等肉馅成泥状仍然不要停，直到肉馅剁得发湿发黏，证明汁水已经全部被吸收进馅中，这个时候就可以上皮包啦。”
原来是这样，尚书夫人和碧儿听得长了见识，连连感慨厨娘不易，且心思灵巧。
好事多磨，好的美食也需要更多耐心和细心。
尚书夫人叹了口气：“都怪我，一时冲动，竟将你举荐给了长公主，往后你就是宫里的御厨了，否则真该把你留在尚书府，日日给我做好吃的。”
都知道这是玩笑话，温雨和碧儿对视一笑，后者道：“夫人给温娘子铺了好路，小娘子这不心里念着夫人的好，亲自登门道谢了。”
温雨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张方子：“这是糖炒栗子和栗子糕的做法，来之前特意写在上面了，夫人想吃了，让碧儿姐姐做来吃就是。”
这礼一件件的全送尚书夫人心坎上了，面上欣喜着接过方子瞧了瞧，便让碧儿贴身收着了。
她成就一桩美事，还得了糖炒栗子的方子，心里自然美：“好啦好啦，你的来意我都知道，感谢我也要感谢碧儿是吧，那就放这丫头半日清闲，出府去玩闹吧。”
碧儿还没开口却被准了假，十分欣喜。
温雨真心实意赞道：“夫人人就是顶好。”
又说了些话，温雨告退，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又被尚书夫人叫住：“急什么？”
她顿住脚步，以为夫人还有事交代，回身等着吩咐。
尚书夫人却道：“我吃了温娘子那么多美食，自当奖赏，你且等一等，拿了赏赐再走。”
等赏赐拿来，温雨却愣住了，尚书夫人的不仅有珍奇食材，还有女儿家的布料成衣、金银饰品，满满当当两大包，果然贫穷还是限制了想象。
“夫人，这未免太过贵重。”温雨哭笑不得。
“不重不重，我遣两个体力好的下人送你回去。”尚书夫人喜气洋洋道。
再推拒显得有些不知礼数，温雨客随主便，只得道：“多谢夫人，往后有美食自当先送您这！”
出了尚书府，原本打算直接去西苑街采买晚膳的食材，现下随身带着“贵重物品”，实在不宜闲逛，只能先送回西苑口。
到了家，温雨拿出先前做的柠檬枸杞茶，冲泡两盏给两位送东西的小厮解渴。
这天虽已经入了秋，正午这会的太阳还是大，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是相当累的。
清爽甘甜的茶水下肚，仿佛一股清泉漫上干涸的土地，渗透到四肢百骸，初尝甘爽，细品起来有一丝恰到好处的酸，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十分解乏，特别适合秋天养生。
喝了茶，温雨又给两个小厮每人塞一大把炒栗子。
尚书府的下人谁不知道，夫人的贴身婢女每日去西苑街买糖炒栗子，买的就是出自温厨娘之手的栗子，那可是主子喜欢的吃食，如今也能轮到他们吃。
俩小厮原本还嫌这趟差事费脚力，现在看来，权当出来遛弯了，还有美味的栗子吃，一点也不亏，两人开心地嘴都咧开了。
送走客人，温雨把尚书夫人送的东西规整起来，食材有白鱼、银虾、各季蔬菜，正好用来做顿丰盛的晚膳。
布料都是京中时兴的款式，首饰算不得名贵，对温雨这种小户来说已经算很贵重啦，但在尚书夫人眼里却是不肯带出去见客的水平，只用来打赏着玩。
收拾毕，温雨便出了门，虽说如今家里食材不少，但仍需要再买些。
西苑街依旧热闹，琳琅满目该有的都有，虽说温小娘子手里银钱不多，但毕竟前段时日卖糖炒栗子生意红火，攒下了不少。
而且买的东西也不贵，温大厨善于把平凡的东西做出不平凡的味道。
提着一大篮食材，温雨心里一琢磨，能做的菜足够一个席面了，于是打道回府。
三合院如今被打理的已经井井有条，院子中央有棵大槐树，夏天时遮天蔽日的，院中十分凉爽，秋日里树叶变得嫩黄，仿佛一片柔软的黄云，微风拂过落叶纷飞。
廊下有石桌，桌旁若干石凳，也是今天庆贺暮食的地方，这般宜人的天气，自然要在室外。
温雨正在院中的石井旁清洗蔬菜，忽听大黄狗叫了两声，一抬头，就见碧儿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碧儿姐姐，快进来呀。”
碧儿抬脚进门，打量着这方三合院，虽不像尚书府一样富丽堂皇，却处处透着雅致，处处贴近生活，猫猫狗狗悠闲地散着步，主人家慢悠悠造着，反是一方足够宁静温馨的小院。
“你这小院真不错。”
温雨也道：“慢慢打理出来的，等来年开春，沿墙种上一排蔷薇，让它爬出一道花墙来，再开出一片菜地，种些时蔬小菜，那才是真美嘞。”
“那我可要常来。”碧儿狠狠羡慕了，把手中的道贺礼递给温雨，“这是两件成衣，我看你身形裁的，以后进宫当御厨了，虽说御厨都有服制，但你往返家中须得穿的稍稍体面些，才不致于被人轻易看轻。”
这般细心贴心，温雨心中温暖熨帖，笑着道：“本来是我感谢你的，你还带礼物来，罢了罢了，我也不推诿了，手下碧儿的好意便是。”
两人又说笑一会儿，碧儿便动手帮温雨洗菜，一尺见方的青石井，打出井水来泼进去，青青白白浸在水中，洗得干干净净。
不愧是尚书府夫人的首席丫鬟，做活是一把好手，干活麻利，出的活又漂亮。
连温雨都忍不住夸赞：“你这手脚赶得上御膳房的小厨了。”
温雨腾出手来切菜备料，今日是大杂烩，尚书夫人送来的鱼虾做河鲜，买来的豚肉和其他小菜用来做烧烤，再炒几样时令小菜，这顿便齐全了。
正说笑着，林倾来了，手中拎着两只青玉小壶，竟是秋日新酿的桂花酒和青梅酿。
“家母酿酒的手艺乃是一绝，带来给各位尝尝。”
温雨一拍脑袋：“看我这脑子，只想着备吃的，竟忽略了喝的，幸亏林倾带了花酒果酒。”
又把碧儿和林倾相互介绍了认识，说自己能进御膳房，全靠碧儿搭桥铺路。
林倾这性子，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幸亏碧儿说话周到，人也热情，没一会儿便也熟识了，在聊先前温雨做糖炒栗子的事。
等沈芳来，却带了只西洋钟作礼，人和钟都是能闹腾的，有这样的人在通常冷不了场。
她虽在御膳房惨败给温雨，心里对温雨的厨艺大写的佩服，但嘴上却傲娇地不肯承认，只说那日抽到的菜都不是自己擅长，今日必得做道拿手菜，以正其名！
三合院里热热闹闹，炊烟慢慢升得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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