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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013章


拜师成功,江里春风得意。

        周一上午坐在教室和同桌陈树木吹牛打屁时,唇角那点儿笑意压都压不住。他叼着一支棒棒糖,吃着吃着就开始龇牙齿,笑得脸都快抽筋,好像中了什么大奖。

        陈树木极少见到江里这么一幅浪兮兮的模样,眯着眼睛思索一会儿,凑过来问:“里哥,谈恋爱了?”

        说完又自己开始回忆,思索最近是哪个女生入了江里的眼。平日里给江里递情书的女生不少,送礼物的也一大堆,可江里好像从没往心里去过,反而还会故意嘲讽调戏人家一把,让那些女生们对他又爱又恨。

        江里吮着糖球,用一句话回怼:“和你大爷谈?”

        陈树木:“……”

        也真没想到他大爷晚年时还能有这样的艳福。

        陈树木又问:“那你今天怎么这么诡异,每根头发丝都在发情。”

        江里听了这话,斜斜看同桌一眼,随即起身,两根手指夹着糖棍,作势用双手去扯自己的白色短袖衣摆,随意一撩,露出一截白皙清瘦的腰身。

        陈树木惊恐万分,连连后退,贴着后墙道:“里里里里哥你这这这这是干什么?”

        江里一脸邪气,肆无忌惮回应:“干你啊,不是说我在发情?不就是应该在兄弟缺女人时做他的女人?”

        陈树木:“……”

        周围无意听到这段对话的同学们:“……”

        简直不知廉耻!

        江里却没有半点羞耻之心,目光挑衅地看着陈树木,笑得张扬。

        陈树木恨不得跪地求饶:“别别别,里哥里哥,我等会儿去小卖部给你买糖,徐福记甜橙味,买买买十颗……”

        江里得了台阶,这才放下衣服,顺手拨了拨头发,风情万种坐下来。

        想到什么,又说:“上回那顿饭花了二百八十七,你给了我四百六十二,这是多的一百七十五,然后我先还你八十,还欠你二百零七块。”

        他边说边从书包里往外掏钱,花花绿绿的零钞铺得满桌都是。

        先还的那八十块,还是从江海军给他的晚饭钱里省出来的。

        至于剩下的那二百零七块,他要怎么还,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大不了把自己的晚饭钱节省出来,一天攒一点儿,总能还上。

        陈树木自己也是个高中生,零花钱也不多,暂时还没大方到说不用还了的程度。

        他把那些零钱往自己书包一塞,又好奇地问:“说说啊,怎么这么开心。”

        江里卖够了关子,才把自己拜师成功的事儿说了。

        顺便把盛千陵大肆唏嘘了一顿,例如是怎么在七分钟之内一杆打完147满分,又是怎么练球十多个小时面不改色不虚不浮的。

        想起潘登说过的话,又把盛千陵过去的成绩拿出来显摆了一番。

        好像获得过这些成绩的,不是盛千陵,而是江里自己。

        陈树木像看鬼怪一样看他,正儿八经地说:“里哥,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你夸人。”

        江里笑得嘚瑟:“毕竟是我师父。”

        陈树木又问:“那你拜师成功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

        “今晚吧。”

        组长正在发上周的英语考卷,发到最后一排只剩下了江里的。

        江里接过来一看,十九分。比上次又多一分。

        顿时忍不住飘飘然:“大树,我这成绩照这么稳步提升上去,清华和北大是不是都会来抢我啊。到时候我该选哪个?”

        陈树木就服江里这张比城墙拐角还厚的脸皮,竖一个大拇指,心悦诚服胡乱吹侃:“全国985和911,牛筋牛蹄,哈佛拜佛,随你挑。”

        江里笑嘻嘻,嚼碎了嘴里最后一点糖球。

        没想到当天晚上,江里又听到了“清华北大”这几个字。

        按照江里和盛千陵的约定,周日休息一天,周一晚正式开始教学和训练。

        江里放学后,先回家看了一眼江海军的脚,确认正在慢慢消肿,才快速跑下楼梯。

        为了省钱,他胡乱塞了两个欢喜坨到肚子里,就冲到了时光台球。

        1号球台没人用,但顶上的无影灯是亮着的。

        盛千陵和潘登正坐在1号台旁边的沙发上聊天。江里走过去时,正好听到潘登在说:“这可是清华北大。”

        盛千陵穿着件长袖衬衫,双腿微微张开,两条手臂一左一右搁在大腿上,视线虚落到地上,慢慢答:“总得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江里听得云里雾里,脑海里忽然想起一句话。

        考定力的那天晚上,潘登曾对盛千陵说“也还没确定走这条路”,又联想到考试结束时盛千陵问他那句“你对你想要的东西,都会这么执着不休吗”。

        他不知道“这条路”是什么路,也不知道盛千陵“想要的东西”具体是什么。

        只不过看盛千陵和潘登都一脸凝重,猜测不是什么顺心事儿,于是走过去问:“潘总,发生什么事了?”

        盛千陵先抬头看了江里一眼。两人视线相接,盛千陵冲他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潘登刚想说什么,盛千陵却打断道:“舅舅,你先去忙吧。”

        潘登只好欲言又止,拍拍外甥的肩膀,起身嚼着槟榔走了。

        江里莫名发慌,下意识去抓盛千陵的手腕,“师父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和盛千陵相识这么久,江里发现自己对他所知甚少。

        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与年龄,知道他球打得好,其余的一概不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用上学,不知道他为什么千里迢迢从北京来武汉待着,不知道他每天练球时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此刻拧着眉的原因。

        江里感觉气氛有点怪,又补上一句话:“你不会是……未成年嫖\\娼被抓了吧?”

        盛千陵听了一怔,很快笑起来,说:“哪有人这样说师父的?”

        江里:“……”

        江里直接蹲到盛千陵面前,还抓着他的手,追着说:“师父,你要是有什么烦恼,就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盛千陵目光落在两人贴合在一起的手上,不着痕迹把手往回抽一点儿,又顺势站起来,转移话题:“走,去练球。今天开始训练,但要先给你讲规矩。”

        盛千陵不肯讲自己的事,江里没法刨根问底,只好随手从公杆筒里抽了一支球杆,又叫前台收银员开了一张球桌。

        两人来到角落那张他们常用的球台边,盛千陵在沙发边坐下,江里倒是老老实实摆出徒弟样儿,扶着球杆站在盛千陵面前,垂着目光看着他。

        盛千陵身上总有一种超出年龄的沉静,好像一汪静谧的湖水,又像一弯清冷的月光。

        虽然外表清贵如玉,容貌也无可挑剔,却给人一种踏实安心的成熟感。

        江里被这成熟吸引,总是不自觉就收敛了自身的锐利与锋芒。

        盛千陵抬起脸,缓慢地开口说:“我对你,有几条要求,你得牢记。”

        江里摆出虔诚姿态,答:“好,师父你说。”

        “第一条就是不要叫我师父。”

        “那叫什么?”

        盛千陵淡淡蹙眉,眼角隐有笑意。他说:“叫我师父,显得我好老啊,你再想个称呼。”

        他毕竟也才不到十八岁,放松姿态这么说话,倒是又露出些青葱少年气来。

        江里想了想,弱弱地说:“那还是盛老师?”

        盛千陵摇头。

        江里脑子一转,头顶的小灯泡一亮,就又有了新点子。

        “千陵?”

        “?”

        “小陵?”

        “??”

        “陵陵?”

        “???”

        盛千陵忍着心里的不解去盯江里的眼睛,发现江里又笑得狡黠欢脱,发现他果然是正经不过三秒。

        盛千陵顿时黑脸,佯装起身要走,江里一秒服软,赶紧奔过去挡住他,哓哓不休道:“错了错了,师父——我错了错了,不应该开你玩笑,别生气陵哥。”

        盛千陵听到最后两个字,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他坐回去,微微点头:“好。”

        江里没反应过来,重复一句:“陵哥?”

        “嗯。”

        “陵哥?”

        “我在。”

        江里忽然毫无缘由地开心起来,恨不得扑上去抱着盛千陵的手转圈圈。他也说不上来,只为什么只是简单的“陵哥”二字,能叫他如此发自内心的欢喜。

        仿佛借由这两个字,他与盛千陵之间的距离愈发拉近,近到可以越过某条看不见的线,从此进入盛千陵的世界里。

        江里又问:“那别的规矩呢?”

        盛千陵认真补充:“虽然不必叫我师父,但在训练和打球方面,全部都要听我的话。不能我让你练低杆,你非要打平杆。而且,不管我在不在,都不许赌球。”

        江里把头点得像机器人接电不良抽风似的,一刻不停地说:“那肯定的,我一定乖乖听话。”

        江里这十七年从头到尾混不吝,可以说跟“乖乖听话”四个字毫无关系,但此刻却心甘情愿,拍着胸脯如此保证。

        盛千陵没有反驳他,追问道:“你有没有打过比赛?”

        江里没明白过来,说:“什么比赛?”

        盛千陵讲:“对于一个球手来说,准度、杆法、心态,三项缺一不可。你的准度我见识过了,杆法虽然一塌糊涂但好歹能用准度稍稍补救,就是心态我不太了解,所以问问你,有没有参加过球房内部的那种会员赛?”

        许多台球俱乐部为了扩大人气吸引会员,会举办一些有奖金的小比赛,吸引台球爱好者们来参加。这种小比赛,参加的人一般不多,对技术要求不高,相对应的,奖金也少,即使是一等奖,可能也只有一千多块钱。

        江里听了,摇摇头说:“我没有参加过。一来我在潘总这边玩儿,从来没去过别的店子。二来我没有满十八岁,没有参赛资格的。”

        盛千陵并不意外,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其实已经慢慢了解了江里这个人。

        除了口嗨路子野,别的倒挑不出什么实质性的毛病来。

        盛千陵说:“潘总说周二晚上在彭刘杨路名仕台球店有个小比赛,钱挺多,第一名奖金一千五。你去参加这次比赛,让我看看你的心态。参赛资格不用担心,我替你解决。”

        江里敏锐地听到了“一千五”这个数字。

        他还欠陈树木二百零七块钱,正愁不知道如何还上这笔巨款,竟然得了这么个从天而降的赚钱机会。

        可一想到盛千陵刚才说的不许赌球,一时有些举棋不定地问:“陵哥,那这算不算赌球?”

        盛千陵摇头,直视他的眼睛,答:“只要是我同意的,就不算赌球。”

        江里又乐得跳起来,再次想要往盛千陵怀里冲。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多有这样的冲动,只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他又叫盛千陵:“陵哥。”

        “嗯。”

        江里竟一本正经说:“我发现人还是得不要脸。”

        盛千陵惊讶:“???”

        江里自顾自地说:“不然我怎么勾搭得上你?”

        盛千陵:“……”

        “所以,我给你磕个头吧,”江里说,“不然我真的太过意不去了。”

        江里一边作势屈膝,一边从兜里摸出一支甜橙味棒棒糖,撕了糖纸捏在手上。

        下一秒,盛千陵果然伸手拽了他一把,将他身体扶正,俊美的脸上满是错愕。

        盛千陵说:“江里,你——”

        江里凑近一点儿,嬉皮笑脸道:“既然陵哥不让我跪,那就吃一颗糖吧,就当我的拜师礼。”

        说完就把那颗颜色鲜艳的糖果往盛千陵唇边塞。

        盛千陵被迫含了一颗糖,皱着眉头无意识轻舔一口。

        他从不吃糖,也不能接受过分甜腻的味道。

        此时却莫名觉得,这糖的味道还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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