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剧变陡生
被骂了这么久的陶知命，终究是达成了目的。
不论有多少人还在抨击着内阁就这么将长信银行交给三友控股，三友财团的出现已经是事实。
尽管还很松散，但钱能解决很多问题。
首先启动的就是大招聘。
适逢新一年的应届毕业生求职时节，今时不同往日，霓虹各大学的学生们，只能羡慕前辈们当年的好运。
那种去参加面试就可以得到顶级的款待、拿到礼金的日子, 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因此刚刚拿下长信银行、雄心勃勃的三友财团旗下核心会社的大规模招聘，一石激起千层浪。
“弥彦！听父亲的话，去！”东京都郊区的一栋民房里，头发微白的男人严厉地教训着儿子，“应该成熟起来了，不要人云亦云地说着那样的话！”
“我不去。”儿子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一脸倔强地看着电视, “那家伙是应该被打倒的魔王！我才不要去他麾下的会社, 做他的帮凶！”
“那就准备卒业之后也在家里呆着吗？你爱看的动画, 也不是他麾下会社的作品？”
年轻人背影一僵，恨恨地关掉了正在播放着《灌篮高手》的电视。
“看着我！”
听到父亲严厉的声音，年轻人只能坐直一点，面向了他。
“爸爸已经失去了工作，以我的年纪，可能没有机会了。”父亲的语气温和了不少，“弥彦，我已经，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守护你，守护你的妈妈了，明白吗？”
年轻人握紧了拳头，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不是要你背负起以后照顾我们的责任，是为了你自己的人生。”父亲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劝说着, “真实的世界, 是很残酷的。正义与邪恶的界限，总是模糊得让人难以置信。魔王什么的，在现实之中随处可见。但是！”
听到父亲顿了顿，年轻人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
“记得你以前也是崇拜他的！凭自己的能力，做到这一步的人，就算是魔王也有可以学习的地方！是打到他，还是发现真相，都不该只是站在很远的地方，像一条野犬一样狂吠！”
父亲的措辞是如此严厉，以至于儿子的眼里冒出怒意来。
所以他的眼神温和下来：“去吧！去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绝对邪恶。如果不是，伱有全新的人生机会。如果是，你也能发现他是何等强大。如果你是真心地想打到他，而不是只在这里发泄一下不满。真正的男子汉，都应该行动起来！”
“……我明白了！我会去的！”年轻人脸上胀得通红，“不管如何，也要堂堂正正地质问他一句：‘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泉水小姐的人生！’无论如何，也要办到！”
“……去吧，现在就去报名会社说明会……”
父亲觉得心很累。
愚蠢的儿子哦，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要给人生的决定找借口呢？
你又有什么样的立场和资格去质问那个男人呢？
他很惆怅, 辛辛苦苦大半生，人到晚年失了业，儿子还没有教育好。
昭和末年的孩子们，还是在泡沫时代肆意的青春里享了太多福，不明白世界的残酷啊。
像这样的中二少年不明白，但像和田一夫这样的商界大佬是明白的。
长信银行易主，他已经慎重地向那个男人发了拜访信函过去。今天，就是得到了回复，可以见面的日子。
这很正式，不是一個电话而已。
因为他所经营的八佰伴集团，主力银行是长信银行，次主力银行是住友银行。
过去，长信银行地位超然，所以八佰伴集团算不上是某个财团的核心会社。
但如今，三友财团与住友财团的关系人尽皆知。更不妙的是，以经营流通零售业务为主的八佰伴集团，也面临着一个新出现的竞争对手：最上优选和最上良品。
过去这两年来，随着新千年图景计划的展开，最上优选和最上良品在整个霓虹开设了很多连锁店面。
按理来说，这样爆发式的铺开，一定会面临供货、仓储、管理等各种各样的经营管理问题。
但偏偏他们的准备似乎非常充分，既有充足的资金支持，又有更加先进的管理手段。
和田一夫被自己的部下告知，那是利用计算机进行的管理。从供货到仓储，到每一家门店的收银，都有用到计算机。
那个男人与软银关系匪浅，还在米国投资了一家管理软件公司。
最上优选和最上良品目前还不是这个行业绝对的巨头，但上升的态势非常明显。
这种局面下，它们作为三友财团的核心会社，要怎么进攻八佰伴集团？
带着隐隐的不安，和田一夫看了看手表。
见面的地方正是在长信银行的总部大楼，总裁的办公楼层。
“和田社长，这边请。”态度非常郑重的工作人员过来了，对他鞠了一躬。
和田一夫站起来欠了欠身：“添麻烦了。”
偷偷看了看着工作人员，只觉得他的步态也颇有点紧张感。
这恐怕难免，在总裁办公楼层工作的职员，过去可能算得上整个长信银行的核心圈层。三友财团刚刚接手长信银行，又没有宣布进行大换血。这些过去的职员，因为担心自己的前途未来而紧张工作着，这段时间以来也不容易啊。
到了会客室的门口，那个职员轻轻敲了敲门，随后就朗声说着：“失礼了，八佰伴集团的和田一夫社长来访。”
“请进来吧。”里面说话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和田一夫有点诧异，长信银行的高层里，有女人？
进了门去，就见里面有四个人在。
他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集团的木下秀风，心中一沉。
陶知命当然在坐，此时正站了起来笑着行礼：“和田桑，辛苦你专门过来了。”
“应当的，陶会长，幸会。”
陶知命看着他略有些紧张的样子，笑了笑就介绍道：“秀风大哥就不用介绍了，高木总裁想必和田桑也认识。虽然还没正式宣布，但将会由搞高木桑暂时担任长信银行的新任总裁。”
和田一夫心中一震，赶紧和高木仁八见礼：“以后要请高木总裁多多关照了。”
高木仁八面带微笑：“也请和田社长多多关照，继续信任我们长信银行。对了，企业融资部的事务，以后是由前原专务负责的，和田社长也需要熟悉一下。”
前原玖美奈微微欠身：“请多关照。”
和田一夫不敢怠慢，和她交换了名片。企业融资部，自然就是专门负责面向会社的信贷和其他金融芙蓉。她的职位还不是简单的部长，而是专务。
陶知命请他坐下之后，才先寒暄着：“八佰伴集团，真是闻名已久啊。《阿信的故事》，听说就是以令母为原型的。令母所著的《我的经营之道》，我也收藏了一本，时常学习。”
和田一夫有点意外，欠了欠身表示感谢：“母亲大人去世前，对陶会长也赞叹有加。”
陶知命叹道：“可惜这些年一直很忙，未能拜访。”
寒暄的架势，似乎是为了拉近距离。和田一夫今天来拜访，还是想先探明最关心的问题。
看向木下秀风之后，他就欠了欠身赞扬：“最上良品和最上优选切入流通领域的点，产品线和经营模式，都让我感觉受益匪浅。木下桑，虽然有竞争存在，但以后希望能和你多多交流。”
“荣幸之至。”木下秀风笑眯眯地点头。
这笑容让和田一夫心里有点发麻，为什么感觉别有用意？
陶知命适时说道：“和田桑执掌八佰伴32年来，已经将业务拓展到了海外。我在香岛，也看到过生意兴隆的八佰伴店铺。没记错的话，现在八佰伴在霓虹有42家骨干店铺，海外也有26家了吧？”
“……惭愧。”和田一夫说道，“陶会长记得很准确。八佰伴有如今的经营规模，也离不开长信银行对我们的信任和帮助。”
“我认为和田桑的策略没有错，全球战略是有价值的。”
和田一夫沉默了一下，就苦笑道：“陶会长，高木总裁，前原专务，既然木下社长也在这里，应该是长信银行对于我们八佰伴集团的贷款有一些意见要表达吧？”
他不再兜圈子了。
八佰伴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恐怕就是全球战略。在泡沫时代，因为有大量的资金支持，扩张过猛了。尤其是海外的26家店，就是在这10年间全力铺开的。而霓虹国内的42家店铺，那可是用了60多年才慢慢积累起来。
结果现在霓虹国内的消费欲望骤然低迷，八佰伴已经陷入要靠债务开展经营。为了改变融资困境，尽管股市已经崩溃了也没办法，和田一夫已经将八佰伴集团和旗下的两家子会社全都推上市了。
结果股市一直无法复苏，又遭遇金融大整顿，从银行到股市，两个重要的融资渠道都变得异常艰难起来。时至今日，八佰伴集团的总债务已经超过了1000亿円。
主力银行长银的立场至关重要。
现在，长信银行的新主人，这个对八佰伴集团次主力银行住友也有庞大影响力的男人，会有什么想法？
和田一夫觉得自己似乎只是待宰鱼肉。
“前原专务。”陶知命特地叫了叫前原玖美奈的新职务，“向和田社长介绍一下我们长信银行对八佰伴集团的重振方案吧。”
“是。”前原玖美奈心里美滋滋，翻开了面前的计划书，“和田社长，目前八佰伴在我们长信银行的未偿还贷款总额是……”
和田一夫木然听着这些。
这些债务情况，他当然了然于心。
虽然三友控股向金融再生委员会提供的长信银行再生方案里，还包括对八佰伴这样一些重要客户的重振方案，但和田一夫并不知道跟自己有关的细节。
前原玖美奈说完了目前的债务情况，才说道关键处。
“长信银行仍然信任和田社长的经营策略和管理能力，对八佰伴集团的债务可以统一延期3年。”
第一句话就让和田一夫很意外地看过去。
“此外，就是优化八佰伴集团的管理层结构。”前原玖美奈见和田一夫心里一惊，心里很爽地说道，“请放心，不是要侵入和田桑现在的管理团队。仅仅只是，住友和其他的金融机构股东，会由我们长信银行统一谈判，回购股份和债权。”
和田一夫稍微一算就懂了：“陶会长，这是希望我们八佰伴成为三友财团的核心会社吗？”
“那样还是弱小了一点。”陶知命也不掩饰，“请继续听下去，和田桑。”
和田一夫耐下性子，慢慢听。
“仅仅对贷款债务进行延期，还不足以帮助八佰伴解决目前的困境。股市的融资，是另一个途径。八佰伴集团如果能够定向增发新股，引入最上商事，那么就会因为与最上优选、最上良品一样成为三友财团旗下一个嫡系流通零售品牌，而获得来自金融投资者更大的信心。”
前原玖美奈一点点的介绍着，先完全不管和田一夫的意见：“尽可能解决资金方面的问题，接下来就是对八佰伴集团具体经营业绩改善方面的建议了。”
“八佰伴旗下饮食会社、食品会社也是上市会社，最上商事能够签订一笔出口订单……”
“……共享最上商事的进销存等管理软件系统……”
“……海外店铺的拆分独立经营……”
“……”
一招接一招，和田一夫努力地消化着。
等前原玖美奈合上了计划书推到他面前，他并不用再翻开看。
陶知命开口了，笑意十足：“怎么样？虽然会因此成为三友财团的核心会社，但空间和前景难以想象，对吧？特别是目前还未能创造足够回报的海外事业，我可以为和田桑带来足够的海外资源。”
和田一夫抬头看着他：“如果……八佰伴希望继续保持更为独立的地位呢？”
“可以理解，那么就只有第一条。目前属于我们长信银行的债务，可以延期三年。除此之外，我们就没有立场提供其他的帮助。有压力大大减轻的三年时间，如果八佰伴还是无法改变现在的经营状况，那么也只能破产重组了。”陶知命笑得人畜无害，“和田桑，是足够优厚，又友善的方案吧？”
当然友善，但这是吃定了八佰伴三年内无法改善局面吗？
又或者，他这边减压，住友那边却会施压？再加上，未来三年会面临最上商事更猛烈的进攻？
和田一夫闭上了眼睛，想了很久还是拿起计划书站了起来：“陶会长，高木总裁，前原专务，木下社长，我还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另外与其他董事商议。”
“当然。”陶知命很有耐心，“无论如何，长信银行的贷款延期，已经确定会即刻生效。”
八佰伴只是第一家。
以长信银行为纽带，先是大型的会社集团，然后是小会社，问题将一项项处理。
而三友财团也将以长信银行为触角，完成一次初步的势力整合。
对和田一夫这样的人来说，也许会认为这是一个契机，毕竟新财团会给予的条件是最好的，也最有动力培植出超级强大的核心会社。
当然，如果他们拒绝，陶知命也不慌。
他的资金足够支持长信银行的重新振作，而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到时候又是一场金融大浪。
诸事繁忙，陶知命一直呆在长信银行。
深夜时分，正准备离开回到镇瀛居时，前原玖美奈却拉住了他。
“怎么了？”
前原玖美奈的眼睛亮得吓人，水汪汪的，嘴角还含着笑：“记得当时在三友投资银行，有一次很重要的会，提出了最上极乐町的企划……”
陶知命顿时明白了，笑眯眯地看着她：“怎么，今天也很特别？”
前原玖美奈微微点了点头。
那当然特别了，长信银行出身的她，又重新回到了长信银行。
名为专务，实际确实代替陶知命在监察着，也掌握着最重要的一块业务。
如果不是霓虹这种环境，真正的女总裁不太合适，恐怕那个位置就是她的。
三友财团最核心的一个中枢纽带，这长信银行，由出身于此的她来进行最早阶段的彻底消化和掌控。
专务办公室里，办公桌宽大无比。
对前原玖美奈来说，这次是属于她的人生顶峰。
这滋味是如此美妙……
……
三友财团要花时间去消化长信银行这个果实，其他人都懂。
但眼看着特别国债支撑的金融安全基金，确实扩大了对芙蓉、三和的支持，其他人都只能等。
三菱在等。金融安全基金倾斜了芙蓉、三和，却没有倾斜第一劝业。小泽太郎告诉盐田纲重的是，已经商量好了，三井、住友、三友会放弃对第一劝业的进攻，后面集中于芙蓉、三和。所以，三菱可以先行进攻第一劝业这个终究成为弃子的目标。
连高木仁八都已经担任了长信银行的总裁，看样子陶知命确实放弃了用高木仁八将来去消化第一劝银利益的想法。
三井和住友也在等，因为陶知命说等时机。
缺了三友那边的牵制，三井、住友如何能快准狠地啃掉芙蓉、三和？
可现在的局面越来越不对，芙蓉、三和被金融安全基金续了些血，政局也似乎在村山富、小泽太郎和桥本太郎这三角实力的妥协下稳定了下来。
这样稳定的局面，还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爆发老牌财团间的正式大战？
安斋善卫真的很难再忍住了，跑到镇瀛居就发现陶家正在收拾行李。
“不会吧？你这是已经达到了目标，准备跑路了吗？”
陶知命翻了个白眼：“香岛的庄园建好了，铃的父母亲找到了，我也确实将三友财团初步地正式搭建起来了，想过一个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新年，好好度个假，不行吗？霓虹的冬天有点冷。”
“现在是度假的时间吗？”安斋善卫大为无语，“你不用继续花精力去整肃长信银行上下了？最主要的是，计划彻底完成了？我们呢？”
“不是说了，先等一等吗？”
“到底要等到什么样的时机出现啊！”安斋善卫有点抓狂，“信任归信任，不能让我们无条件信任啊！”
陶知命想了想，对他说道：“总觉得，三友财团的正式出现，一定会引发某些不可预料的变化。如果没见到那样的变化出现，就说明时机还没到，你明白吗？势力格局的变化，会促使许多人的立场和利益随之改变。越到关键时刻，越不能鲁莽冒进，这个原因充分吧？”
安斋善卫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来敷衍。
虽然这个理由看上去像模像样，六大财团变为七大财团，确实有可能产生某些不可预料的变化。被吹为金融之神的他，毕竟也只是个人。
你看，只是个人，七情六欲多得很，带着这么多女人去度假。
安斋善卫长叹一口气：“有些理解当初秀风那家伙的感觉了。那时候你还在东大读书，遇到很多事给你打电话，就来一句‘我还要上课啊’。真的，赶紧结束吧，累了。”
“多一点战略定力！”陶知命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要一起去香岛度假？”
“……算了吧，我是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轻松。新建立的财团，有多少事情需要理顺啊，居然有心情去度假……”
不论安斋善卫怎么不理解，平成七年1995年的1月初，陶知命和霓虹这些女人们一起先过了一个霓虹新年之后，就全都来到了陶然号上。
东京湾里，这艘超级游艇缓缓启动，一路向南。
上田正裕同样有点不理解：“不管怎么想，都没有必要……带着这么多人一起去度假。”
他眉头紧皱，这像什么样子？
是功成名就了，再享受一下他帝王般的感情生活吗？一大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强行和他在香岛那边的两个女人凑一凑，来个整整齐齐？
陶知命一脸严肃：“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所以大家在一起，我更安心一点。不知道是因为三友财团的正式诞生，还是些别的原因。总之，我绝对不是为了享乐！”
上田正裕觉得最后一句才是真的。
因为他说完就开开心心和夏纳她们玩去了。
心神不宁？
将所有家人，甚至木下秀风这些好友和重要部下都聚在一起，确实有点莫名其妙。
霓虹这边，觉得莫名其妙的人太多了。
这家伙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这样齐齐整整地带着亲朋好友离开霓虹的？
倒像是举家出逃的样子，问题是，三友财团才刚刚成立，他的大部分利益还在霓虹一点都没动啊。
等陶然号经过了十来天的行程来到香岛，刚刚进入到芦荻湾之时，剧变果然出现了。
凌晨5点，绝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之中。
大阪湾畔，从宾库北到神户、大阪，突然地动山摇。
霓虹70多年来最大的一次地震，在爆发的瞬间，将整个霓虹GDP将近2%的资产就这么摧毁。
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东京那边就都接到了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一家人齐齐整整溜了的陶知命，安斋善卫忽然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你特么等的时机，难道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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