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谁也没有想到四格格竟然会失足落入御花园一个人迹罕至的小池沼里。

        张氏因为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  几度昏死过去。

        当天晚上，瑞珠就得知了消息，震惊之外,  还有心痛。毕竟前几天她才见过了那个冰雪聪明的小女孩,  今天就传来了噩耗。

        “白天的时候就失踪了，满宫寻找,  只是一直封锁着消息没有传出来，只以为是顽皮在什么地方藏起来了，谁曾想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吉祥也难过,  “但是最为难过的是张庶妃，大格格早殇,  如今四格格也意外过世，这样的打击如何能受得住,  而且奴婢还听说是昨晚上张庶妃和四格格约好了，让她今天甩开伺候的人去御花园放风筝，张庶妃在御花园等了半天,  没见四格格过去,  才去了坤宁宫,  这才耽误了若是早点发现,  说不定格格还有救。”

        瑞珠叹了一口气,  “咱们过去瞧瞧吧。”

        康熙此时正在发火，张庶妃抱着四格格怎么也不肯撒手,  让钦天监的人无法接近格格,  也就无法入殓。

        张庶妃披头散发,  几乎成了一个疯子。

        钮钴禄氏生怕康熙将这笔账记在自己头上，毕竟四格格前些日子才抱过来抚养，这么快就出了事。她便将昨晚上张庶妃私下怂恿四格格甩开伺候的人去御花园放风筝的事情说了。

        康熙即使不算宠爱这个女儿,  但毕竟是亲生的，如何不难过。他几度想要将张庶妃踢翻，却生生地忍住了。看在四格格的面上，这个导致四格格溺水的罪魁祸首才能活到现在。

        康熙被张庶妃的哭喊弄得心烦意乱，不再顾及张庶妃，他下令让人将张庶妃拖走，好让四格格入殓。

        瑞珠赶过去的时候，四格格已经停灵到了寿皇殿。

        张庶妃将女儿死亡归咎在自己身上，若不是她答应女儿的请求，女儿也不会甩开宫人，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她几度寻死，都被宫人给拦了下来。

        即使这件事是张庶妃的错，钮钴禄氏也还是被皇上斥了一通，若不是钮钴禄氏将四格格抱过来抚养，四格格跟着张庶妃活得好好的。

        四格格的死只给这个诡谲的紫禁城增添了一点点阴霾，很快就过去了，除了变得不太正常的张庶妃，别的人都是叹息一阵，便又恢复了寻常生活。

        二月二十六本来是皇后钮钴禄氏的千秋节，本以为四格格才刚过世，钮钴禄氏也会表示一下悼念，但钮钴禄氏并没有宣布取消千秋节盛典，因为这是她登上后位以来的第一个千秋节，是怎么都要如期举办的。

        瑞珠去看过一次张庶妃，这个可怜的女人在女儿死后变得有些神志不清，倒还认识人，瑞珠叫了她一声张庶妃她也有反应，只是没说什么话。

        好在伺候她的一个宫女还算忠心，只是生活到底难过，谁都知道张庶妃没什么前程了，内务府那群人可不是什么善人，不会以为可怜张庶妃就给她如常的待遇。再加上这会儿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皇后的千秋节，更无瑕理会张庶妃这边了。

        瑞珠没有待太久，只是让吉祥将带过来的东西留下，便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离开不久，就有一个宫人悄悄地进了张庶妃居住的后殿里。

        张庶妃并不是真的神志不清，她只是不愿意面对女儿离去的事实，宁愿让自己活在虚无的世界里。

        本来伺候张庶妃的有一个太监一个宫女，自从四格格出了事，太监就找了门路调到旁处去了，只剩一个宫女伺候张庶妃。

        那宫女轻易地就钻进了张庶妃居住的房间里，见到了张庶妃。

        张庶妃并不认识这宫女，她也不在乎这宫女是过来做什么的，是杀她的也好，还是偷东西的也好，她都不想理会。

        而这宫人看到张氏也不害怕，反而朝她走了过来，显然她的目的就是张氏。

        “张小主。”

        宫女突然跪到了她面前。

        张氏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地转头看向那宫女，问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宫女拉住她的手，说道：“小主不必知道我是谁，我今天是过来告诉小主一个真相的。”

        张氏只是看着她，目光一点波动都没有，她并不好奇宫女口中的真相是什么。仿佛任何事情都已经与她无关。

        “奴婢这些天一直心怀不安，四格格的死，奴婢知道真相，奴婢本来怕惹火烧身，想将秘密永远守在心里，可是奴婢不忍四格格就这样惨死，实在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这才悄悄过来看小主。”那宫女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眼角还流下了泪水。

        张氏终于有了反应，她突然伸手死死地抓住宫女的肩膀，眼神也变得狠厉，她逼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快说你看到什么了？”

        这些天张氏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一直将女儿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这时候听到这个宫女这样说，心里猛地生出怀疑来，她本早就该怀疑了。御花园是她和四格格去得最多的地方，每次碰到有水的地方她都会告诉四格格，让她远离，四格格也从来不去那些危险的地方，这也是她能放心四格格一个人过来的原因。

        而且四格格和她有约定，那孩子虽然人小，但是特别懂事，她不可能在半路上去玩水，何况四格格落水身亡的地方很偏僻，根本就不是必经之道。

        “快说啊，你知道什么？”张氏失控地抖着宫女，似乎是想将真相从她嘴里抖出来。

        宫女也没有隐瞒，“那日奴婢，奴婢从御花园经过，突然想小解，就跑到了格格落水那附近的假山后面方便，等奴婢方便完正想出来，就听到‘砰’的一声，像是有人落水，奴婢便探出头看，恰好看到坤宁宫的总管事李广站在水边张望，而水里正是四格格，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也没有挣扎，很快就沉入了水底，奴婢吓得赶忙躲了回去。”

        “奴婢吓坏了，过了好久才敢冒出头来，李广早就走了，而四格格也不见了踪影，奴婢胆子太小，不敢声张，赶忙跑了。奴婢对不起四格格，对不起张庶妃您，可是奴婢实在是太害怕了”

        张氏瞪圆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她突然想起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细节来，自己抱着女儿的时候，确实看到了女儿脖子一侧有一道淡淡的印子。

        宫女又说道：“奴婢后来回想，只怕格格落水前就已经没了，不然她不会不挣扎的。”

        张庶妃还沉浸在震惊中，她这么就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死了格格，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其他可能，而且格格因为是在水里捞出来的，也没有人怀疑她是被人所害，所以也没有仔细检查过。

        不！

        张氏突然想起，当时自己抱着格格，钮钴禄氏的表情很慌张，似乎是怕她发现什么，连忙让人去请康熙过来，等康熙过来了，自己就被人给带走了。

        心里的怀疑一旦起来了，就如同种下了一颗种子，在不停地长大，最后将她的心神全部占满。

        等她想过神来，要拉着那个宫女去见康熙，才发现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房间里面安安静静的，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可是钮钴禄氏为何要杀害自己的女儿呢？张氏想到每天早上女儿都是哭着被抱过去，回来也跟她说钮钴禄氏对她不好，张氏没有想过这只是小女孩想要回到额娘身边而撒的谎，以为钮钴禄氏真的对四格格不好，而那天，定是四格格要来找自己被钮钴禄氏发现了，这才下了毒手。然后命心腹将四格格给扔到了池沼，造成她失足落水的假象。

        张氏越想越觉得真相就是这样，心里的恨意达到了极点。若不是钮钴禄氏突然强势地将自己的女儿抢走，她女儿活得好好的，怎么会遭到如此厄运？钮钴禄氏不但将自己的女儿抢走了，还将她给残忍杀害。

        张氏本想立马去找康熙，将女儿死亡的真相说出来，走到门口又停下了，她想到了这么多年来，宫中夭折了这么多孩子，很少有凶手真的受到惩罚，何况她并没有钮钴禄氏杀害自己女儿的证据，那宫女能悄悄来告诉她一声是因为良心不安，若是真的让她站出来作证，肯定是不愿的，而且钮钴禄氏如今已是皇后，没有证据，皇上必然不会让她背负这样的名声，再加上康熙素来不怎么疼爱四格格，只怕四格格的死他根本就不在意，更别提为四格格报仇了，之前佟佳贵妃害死了马佳氏的长生，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越这样想，张氏就越觉得齿寒。她本就不想活了，只是自戕在清宫是大罪，若是她死了，她的家族也会受到连累。这样一想，这条命本就该随女儿去了，如今苟活于世却不能替女儿报仇，如何对得起额娘这个身份呢。

        皇后第一年千秋节，自然办得盛大又浓重，瑞珠也准备了一套蓝宝石头面送给钮钴禄氏作为贺礼，这还是郭络罗家族送给她的。

        “小主，明天皇后娘娘要在交泰殿举行典礼，满朝文武的命妇们，阿哥和格格们，以及后宫众位小主们都要去交泰殿朝贺皇后娘娘，到时候将这礼物送上就可以了。随后就会举行宴会，适时皇上应该也会过来。”

        瑞珠捡起一对蓝绒花宫花在发鬓上比了比，“这宫花做得挺漂亮的，明天就戴它吧，穿戴不要太华贵了，免得抢了皇后娘娘的风头。”

        吉祥笑道：“小主容色过人，怎么打扮都漂亮，小主要想不抢风头啊，只能用面纱遮住脸了。”

        瑞珠朝铜镜里打量了一番，果然肤如凝脂，半点瑕疵都没有。

        “也就是我们天天看着小主，才能以常待之，旁人见了总要不自觉地为小主的美貌失神的。”如意也在一旁说道。

        瑞珠左右看了看，笑道：“容颜不过是皮囊，总有看腻的时候，前朝皇后赵飞燕不也容色过人吗，最后君王还不是爱上了别的美人。以色侍人，不能长久。”

        如意嘴快，说道：“要是小主生下个阿哥就好了，小主的地位就稳了。”

        吉祥低声呵止她，“如意！”

        如意顿时讪讪的，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奴婢，奴婢是真心希望小主能尽快生下个阿哥啊。”

        瑞珠摆摆手，“不要紧，就是我，我也想生个孩子呢，就是怀不上，也没有办法。”

        吉祥安慰道：“小主不要担心，小主还这样年轻，孩子很快就会有的。”

        瑞珠笑道：“我有你们这两朵解语花陪伴也不错，皇上还差人给他生孩子吗？”

        如意忍不住道：“奴婢看，皇上是很希望小主给他生个孩子的，皇上虽然孩子多，但是和小主的孩子势必不一样的。”

        瑞珠笑了笑，在宫里虽然每个女人都依附皇上而活，但是如果将君王的宠爱当成必需品，势必会没有自我，活得痛苦。

        如今瑞珠也想开了，如果她无论怎么做都没有办法让君王的宠爱满级，那她不如肆意一点，将君王的宠爱看开一些，这样也能过得舒服。

        次日。

        瑞珠早早地收拾好，赶往交泰殿。

        因为她进宫之后一直没有皇后，所以每年的千秋节都没有举办过。这还是瑞珠第一次参加皇后的千秋节，心里倒是挺想去见识的。

        她赶到交泰殿的时候，皇后还没到，据说是在别的地方祭祀。

        而命妇和宫嫔们到了不少，在宫女的带领下，瑞珠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些位置都是提前定好的。

        瑞珠在人群中发现了她那个便宜老爹噶布喇的福晋瓜尔佳氏。

        她进门的时候瓜尔佳氏就看到了她，想到自己那个至今还被关在乐寿堂的女儿，瓜尔佳氏对瑞珠可谓是恨之入骨。当年她反出赫舍里家族，转而改姓郭络罗，让赫舍里家族在京城丢尽了脸面，瓜尔佳氏一直到现在都不敢出门去社交，因为一旦她去了，那些贵妇人们只会围着她问东问西。而现在瑞珠在宫中更加得宠，都已经封了嫔了，本来都已经平息下去的贵妇圈们又开始议论起来，所有人都在嘲笑赫舍里家族真是拿着金蛋不当金子，白白便宜郭络罗三官保。

        索额图对他们当年的智障行为也极为不满，时常骂他兄长噶布喇，说他当年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听信妇人之言，导致瑞珠反出宗族。噶布喇也很后悔，也觉得当年就是瓜尔佳氏不安妇道吃醋使坏，这才将瑞珠给得罪死了，也没有之前那样尊敬瓜尔佳氏，不再像十多年前那样养个外室都要瞒着瓜尔佳氏，公然纳妾寻欢作乐，将瓜尔佳氏气个半死。

        如今瓜尔佳氏看到瑞珠如何能不火冒三丈，虽然恨不得将瑞珠给生撕了，可她什么也不敢做，甚至都不敢当着旁人的面对瑞珠不尊敬。

        可她不敢去招惹瑞珠，瑞珠却偏偏朝她走了过来。

        瓜尔佳氏狠狠地瞪着瑞珠，低声说道：“宜嫔，你想做什么？”

        瓜尔佳氏害死了她的额娘，瑞珠饶不了她。她笑着大声说道：“虽然以前与夫人有些来往，不过，如今我是皇上的嫔妃，夫人见了我，怎么不见礼？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还当是赫舍里氏目中无人呢。”

        瑞珠这话很多人都听到了，瓜尔佳氏没想到她会当众羞辱自己，偏生她说的是对的，就算是当年她进宫见自己的女儿，都要下跪行礼呢。虽然先皇后是她的亲女儿，但瓜尔佳氏的丈夫没有索额图那样深得皇上重用，如今也不过是二品夫人，而瑞珠是嫔，比瓜尔佳氏还高出一截。

        在众多视线下，瓜尔佳氏虽然气得想吐血，却不得不依照瑞珠所言，给她躬身行礼，弯下腰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骨头好像生锈了，怎么都难以弯下去。这个曾经自己看不起的外室女，如今竟然踩到了自己的头上。

        她刚弯下腰，吉祥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飞快地在她腿上踢了一脚，瓜尔佳氏只觉得膝盖骨一阵剧痛，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本能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像是在给瑞珠下跪，可地上铺的青石砖，她猛地跪倒在地，养尊处优的膝盖顿时传来‘咔’的一声响，随即一阵剧痛袭来，她痛得直冒冷汗。

        早有人注意到了这边，有些人看到吉祥踢的那一脚，却没敢声张。京城里早就传遍了，瓜尔佳氏将宜嫔的亲额娘设计害死了，所以宜嫔才会改姓郭络罗氏，与赫舍里脱离了关系。如今看来，传言多半是真的。

        瓜尔佳氏虽然感到疼痛，可她不敢呼出声来，她今天被瑞珠这样欺辱，传出去旁人不会议论瑞珠不敬长辈，毕竟她早就和赫舍里家族没了关系，旁人只会嘲笑她当年欺压宜嫔，如今得了报复也是活该。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将屈辱打断牙齿肚里吞。

        瑞珠哎呀一声，说道：“瓜尔佳夫人如此客气，真是让我大感意外。”她想到当年赫舍里答应羞辱自己的那一幕，于是她也凑到了瓜尔佳氏耳边轻声说道：“您的二女儿如今在乐寿堂过得很好呢，那里都是犯过错的嫔妃，还有些是疯子，我早就关照过她们，让她们好好地照顾赫舍里答应，照顾得好就有饭吃，现在赫舍里答应只怕过得快活似神仙呢。”

        瓜尔佳氏顿时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瑞珠退后一步，示意吉祥，“瓜尔佳夫人大概是过于欢喜了，吉祥，快掐掐瓜尔佳夫人的人中，可别欢喜得昏死过去了。”

        吉祥立马半扶住瓜尔佳氏，拇指指甲狠狠地掐在瓜尔佳氏的人中上。

        瑞珠迅速在系统里兑换了一颗慢性毒药，趁瓜尔佳氏疼得张嘴大呼的那一瞬间，迅速喂到了瓜尔佳氏嘴里，她没反应过来，咕咚一下就吞了下去。

        而在外人面前，她不过是在关心地扶着瓜尔佳氏。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瓜尔佳氏明显感觉自己确实吞了什么。

        瑞珠立马放开她，冷冷说道：“夫人可不要随口诬蔑，我喂了你什么？你晕死过去，我好心好意地扶住你，你若是这样说，我立马就请太医过来替你诊断，若是你诬蔑了我，可要想想后果。”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太监的唱礼，皇后钮钴禄氏马上就要到了。

        今天是钮钴禄氏的千秋节，瓜尔佳氏可不敢将她的寿宴给弄砸了，她心想瑞珠应该也不会提前准备毒药，再者说，她应该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自己下毒。

        瓜尔佳氏这样安慰自己，又想应该是自己弄错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众人起身齐齐给皇后行礼。

        钮钴禄氏穿着吉服，雍容华贵地走到了交泰殿最里面，才转身对众人笑道：“诸位免礼，请坐吧。”

        众人又给她道了祝贺寿辰的话，这才坐下。

        接着寿礼也一件件地抬了上来。最先展示的自然是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上赐给钮钴禄氏的礼物。钮钴禄氏在跪着接了贺礼之后，就是命妇和宫嫔们开始献上贺礼了。从寿礼上也能多少看出各家的家底和对钮钴禄皇后的态度。

        瑞珠送的贺礼虽然不寒酸，但是在众多贵重的礼物里也十分普通，根本就没有引起关注。

        其中钮钴禄氏娘家的寿礼最为贵重，礼单都长长的一串，每一件单拎出来都价值不菲。这也很正常，毕竟钮钴禄家族受了鳌拜影响，加上遏必隆之死，之后就一蹶不振，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皇后，自然值得举全族之力来支持皇后。

        钮钴禄氏一直端坐着，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既没有对哪件礼物表现得很喜欢，也没有对哪一件表现得不喜欢。似乎自从她当上皇后，就练成了这副不喜形于色的功夫。

        就在贺礼差不多献完时，交泰殿门口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看到张庶妃的那瞬，钮钴禄氏脸色有过片刻的难看。而时刻注意着她的众人也从她的眼神中发现了似乎殿门口出现了什么让钮钴禄氏不太高兴的事务。扭头一看，所有人都惊讶了，竟然是传言变得神志不清的张庶妃！

        只是今天张庶妃的打扮一点都不像神志不清的人，她穿着一件素色旗装，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脸上也没了前些日子的悲伤，很平静地走了进来。

        众人有些恍然大悟，难怪钮钴禄氏脸色会有些难看，张庶妃刚刚失去了孩子，这会儿出现在这里，确实不太吉利。

        而张庶妃手里还提着一只食盒，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那只食盒上。

        钮钴禄氏勉强露出笑容，“张妹妹近来身体不好，不必来跟本宫道贺的。”

        张庶妃一直走到钮钴禄氏跟前才停下来，在这个过程中，竟然也没有人敢上前来阻拦她。

        张庶妃平静地说道：“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嫔妾自然是要来给娘娘道贺的。”

        说着，她将食盒放在地上，将盖子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碟糕点，她笑道：“皇后娘娘是四格格的皇额娘，四格格在世的时候，就很喜欢皇后娘娘，如今她不在了，这红豆枣泥糕是四格格生前最喜欢吃的，若是她还在，肯定也会闹着要将她最喜欢吃的红豆枣泥糕献给皇后娘娘吃。今日嫔妾就代四格格给皇后娘娘献上一碟枣泥糕吧，算是四格格感谢皇后娘娘对她的一场疼爱。”

        钮钴禄氏怀疑地看了那枣泥糕一眼，看着样子应该是早上应该做的。可是张庶妃现在神志不清，她献上来的东西她怎么敢吃？

        张庶妃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怀疑，冷冷一笑，“怎么，皇后娘娘怕嫔妾下毒不肯吃吗？”

        她说完，拿起一只枣泥糕就吃了起来，几乎是狼吞虎咽，很快就将那只枣泥糕吃完了，她又拿起一块，说道：“皇后娘娘当时疼爱四格格，才将四格格抱去抚养，如今却连四格格最爱吃的枣泥糕都不愿品尝一下，可见皇后娘娘对四格格的宠爱是假的。皇后娘娘既然不吃，那嫔妾就代皇后娘娘将这盘枣泥糕全吃了吧。”说着，她又吃起那只枣泥糕来。

        钮钴禄氏被张庶妃这席话给推进了死胡同，于四格格的死亡，她确实是有责任的，若是当时她不将四格格抱过来抚养，四格格也不会出事。她将四格格抱过来抚养了，就该对四格格的安全负责，虽然是四格格自己甩开了伺候的宫人跑了出去，毕竟她也有责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钮钴禄氏要是不吃一只四格格最爱的枣泥糕，似乎就坐实了张庶妃的话，她对四格格确实是虚情假意的，不然不会在四格格才过世没几天就举办这么盛大的千秋节，还不吃张庶妃特意进献的四格格最爱的枣泥糕。

        眼看张庶妃都已经快吃完第二只了，盘子里只剩下两只。钮钴禄氏也相信了这枣泥糕没有问题，于是她伸手拿起一只。

        “本宫对四格格的宠爱自然不是假的，本宫对四格格的死也很悲伤难过，也请张庶妃要想开些才好。”

        说完，她就吃了起来。

        钮钴禄氏象征地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她将枣泥糕放回了那只盘子里，冰壶连忙给主子端来一杯热茶。

        枣泥糕做得很干，钮钴禄氏喝了几口热茶想缓一下。可就在这时，异状突发，她感觉腹中疼痛异常，如同刀绞。

        冰壶第一时间察觉到主子的异常，她连忙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张庶妃似乎没有察觉到钮钴禄氏的异常，她只是沉默地吃着枣泥糕，时不时被哽到，她也不管不顾，艰难地将枣泥糕吞了下去。

        钮钴禄氏这边的异常很快就被殿中其他人注意到，连忙站起来，想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钮钴禄氏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死死地抓住冰壶的手，‘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啊！皇后娘娘怎么了！”

        “皇后娘娘中毒了！”

        殿内顿时慌作一团。

        瑞珠也站了起来，钮钴禄氏吐了第一口血后就止不住了，不停地吐血，没多久，地上就被吐了一大摊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在殿内弥散开来。

        而瑞珠也注意到，隔钮钴禄氏最近的张庶妃仿佛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依旧努力地在吃着钮钴禄氏吃剩下的那只糕点。

        是她下的毒！可瑞珠转眼就推翻了自己的怀疑，两人吃的是同一种糕点，甚至张庶妃还将钮钴禄氏吃剩下的那只糕点一块吃了，可张庶妃就一点事也没有。

        想到这，瑞珠突然明白过来，毒是张庶妃下的，毒药就在糕点里，不然张庶妃为何要将钮钴禄氏吃剩的那只一起吃了，就是为了不留下证据！

        此时张庶妃已经将全部糕点都吃完，她被梗得脸都红了。

        钮钴禄氏的病情来势汹汹，发作得很快。御医也很快被请过来，可钮钴禄氏依旧在吐血。

        来的太医是蒋英。

        蒋英在诊断了一番后，怎么都找不到钮钴禄氏突然吐血的病因。冰壶指着一旁没事人一般的张庶妃叫喊：“是她，是她给娘娘下的毒！毒就下在枣泥糕里！”

        张庶妃看着冰壶指着自己，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蒋英闻言一阵惊喜，连忙问道：“枣泥糕在什么地方，快拿来让我看看。”

        冰壶这才去找枣泥糕，而枣泥糕已经被张氏吃完了，如何还能找得到？

        得知消息的康熙立马赶了过来，彼时已经来了不少太医，所有人都对钮钴禄氏的病症束手无策，虽然怀疑她是中毒，可是到底是中的什么毒，一点头绪都没有。

        况且冰壶怀疑是张庶妃在糕点里下毒，可张庶妃也吃了这么多，一点事都没有。

        难不成是张庶妃事先吃了解药？可这样凶猛的毒，多半是不会有解药的，就算有些药能缓和病症，也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蒋英将自己的诊断如实告知了康熙。

        康熙命人将张庶妃押了过来，果然，张庶妃一点事都没有，好端端的。

        “是不是你下的毒？”康熙对钮钴禄氏是有感情的，她康熙六年就进的宫，如今已经十二年，钮钴禄氏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让康熙十分焦心。他几乎是忍着没有发作，温言询问张庶妃。

        张庶妃摇头，她平静地说道：“妾身没有，妾身为何要害皇后娘娘？”

        “那你为何将枣泥糕全给吃了？”康熙又问。

        张庶妃还是很平静，“那枣泥糕是四格格最爱之物，嫔妾怎么舍得浪费？”

        她这话回答得滴水不漏。张庶妃固然是脱不了嫌疑，可她也吃了这么都偏偏没事，没有证据，就找不到她头上来。

        钮钴禄氏吐了太多血，整个人都没了血色，躺在交泰殿的偏殿上。她感觉头很晕，晕得想吐，可她连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让冰壶去将康熙找来。

        钮钴禄氏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她无力地拉着康熙的手，此时权利纷争全都离她远去了，只有康熙的温热的手能给她最真实也最眷念的感觉。

        钮钴禄氏断断续续地挣扎着说道：“皇上，我最遗憾的是没能将咱们的孩子平安生下来，我就要去陪他了，你切要保重自身”

        皇城墙上丧钟声徐徐响起，城里的百姓都有些没反应过来，闷沉的钟声响了二十六声，是皇后薨了。街上不管是旗人还是汉人，不管是商人还是走卒，全都跪了下来。

        钮钴禄皇后薨了，交泰殿那摊鲜血早就清扫得一干二净。那一天，似乎没有人想到钮钴禄吃进去的那几口枣泥糕后面她又吐了出来。瑞珠看到了，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是张庶妃下的毒，但是她有莫大的关系，皇上下令罚张庶妃终身为钮钴禄氏守灵。

        皇后薨了，康熙辍朝三日，宫中各处不管是灯笼还是对联都换成了白色的，皇后的梓宫在坤宁宫停灵七日，才送往巩华城。

        孝庄得知钮钴禄氏死讯，十分悲伤。钮钴禄氏刚进宫的时候，时常来陪伴太皇太后，那时候宫里只有先皇后受宠一些，太皇太后顾念旧情，亲自去哭了灵。

        瑞珠相信张庶妃不无辜，但同时她也是有计谋的女人，她这样明目张胆地给钮钴禄氏下了毒，却叫人抓不住证据。虽活罪难逃，却避免了死罪，还避免满门都因此获罪，确实是很厉害的计谋。只不过，这样厉害的毒，张庶妃是从何而来？难道她背后真的没有人在推波助澜吗？

        联想到四格格之死，再到张庶妃给钮钴禄皇后下毒，这一切，好像是一条被人设计好的因果线，四格格之死真的是意外吗？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了这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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