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院中的人紧紧拥住孔南熏,孔南熏能感到腰间的胳膊正在微微颤抖。他下意识拿镜子对着萧纵岩一照,确认了面前就是萧纵岩本人才放下心来。
抱一宗虽是剑宗,但是八名长老并非个个修剑。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位,道号见素,精通八卦命理。这面掌镜便是见素送给孔南熏的,叫做五色镜,可照万物本相。
孔南熏对萧纵岩的怀抱有点阴影,撑起手臂顶开萧纵岩,却发现少年面色苍白,瞳孔竟有扩散的迹象。
房间里的“萧纵岩”神色惨厉,嘴角的皮肤似有什么在不断拉扯,露出一个狞恶的微笑。他伸出手想抓住孔南熏,然而却被无形的屏障阻碍,悻悻地收回手。
“少主?”屋内的萧纵岩轻声呼唤着,“你快松开他……我保护你……”
院中的萧纵岩身形摇晃,摇摇欲坠。孔南熏稍微挣了下,他扶着孔南熏的胳膊便脱力地滑落,踉跄两步,咳出一口血来。
孔南熏这才看清萧纵岩的手。那双并不算好看的手此时鲜血淋漓,指关节露出狰狞的白骨,破损的皮肉绽开,如同盛放的玫瑰。他今日穿的是箭袖,紧紧裹着小臂的袖口被血浸透,模糊了上面的花纹。
萧纵岩哆嗦着,拾起地上的剑。他的剑再普通不过,剑身细长,剑柄粗糙,凡间那些穷苦散修都不一定看得上。
粗制滥造的凡铁被从中折断,断口处也已卷刃。
不知是不是错觉,孔南熏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一丝红光闪过。
“少主,快走。”萧纵岩咬牙,抬剑护住孔南熏,“去找仙尊!”
“可你的手……”孔南熏看向房门,那厚重的雕花木门被砸得四分五裂。估计他听到的砸门声就是萧纵岩发出的动静。
可萧纵岩毕竟接近筑基,光是砸门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屋里的东西暂时出不来,他咬咬牙,指尖一闪,给手中的破烂木片钻了个洞,随手找了条绳子,将五色镜挂在脖子上。
镜面朝外,里面风恬浪静,外面天昏地暗。
孔南熏欲哭无泪。他原型的指甲平日都是精心养护着的,现在居然沦落到给一个小木片钻孔!等到事情解决了,他一定要让小燕姐姐给他多刷几层甲油养护一下呜呜。
可惜现在情况紧急,他没空再多纠结。见萧纵岩一副随时要散架的样子,孔南熏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你跟我一起走。”
他打算先去袭明殿找师尊。
萧纵岩已然神智涣散,听到孔南熏的话便乖顺地跟在他身后。眼见着快要到院门,孔南熏忽地听见后方有人叫他。
他现在听到有人喊他少主就心慌,拿起五色镜往身后一照,看清后松了口气,扭过头去。
“玄凤,你怎么现在才来?其他人呢?”
玄凤小脸惨白,脖子上横着一道手指粗的伤口。
“少主,雨燕姐姐,姐姐她——”他那双黑亮的眼睛被泪水打湿,嘴角一咧便要哭起来:“属下在厨房,遇到雨燕姐姐,刚说了两句话,她就,她就……”
他抽噎着捂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孔南熏估摸着雨燕也是被什么东西顶替了,但暂时没空解释,连忙问:
“其他人呢?叫他们一起出来。”
“他们都——”玄凤哭得更厉害了:“小雀和文姐姐都被——画眉她替我挡住雨燕姐姐,我才能逃出来的……”
孔南熏被眼前的事情搞得晕头转向,根本理不清,也来不及理清思路,又不敢随意行动,只好叫玄凤去把能找到的人都找到,再通知他们出来。
“少主,我一个人不敢去,雨燕姐姐太可怕了!”玄凤哭唧唧的。
孔南熏知道自己什么实力,哪敢轻举妄动,从乾坤袋里随便找出个防身的暗箭塞到玄凤手上:
“我在门口等着,你动作尽量快点。”说完,他拽着萧纵岩就往外跑。
“少主……”玄凤带着哭腔的声音跟在他耳后,听着可怜兮兮的。孔南熏心下不忍,正想转头,忽地察觉到不对。
他都快跑出院门了,怎么这声音还像在他耳畔回响似的?而且他方才的位置,离院门有这么远吗?
铮的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身后的萧纵岩闷哼一声,孔南熏感到自己脖颈后一热,似是溅上了什么东西。
温热的,带着血腥味。
孔南熏动作一僵,不敢回头,拿着镜子往后一照,正对上玄凤的脸。玄凤在镜中对他一笑,露出森森利齿,眼睛黑漆漆的,挤占了原本眼白的位置。
萧纵岩终于支撑不住,唇角血迹模糊,闷哼一声倒地不起。孔南熏方才塞给玄凤的暗箭尽数刺入萧纵岩后背,箭羽处,漂亮的孔雀尾羽微微摇曳。
孔南熏拿着五色镜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他已经分不清哪处是真,哪处是假。若镜中才是真实的,玄凤怎会变得如此可怖?
院子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孔南熏听见往日熟悉的声音,雨燕、杜鹃、画眉……或英气或温婉或稚嫩的声线不断呼喊着:
“少主!”
“少主……”
“少主,您去哪儿呀?”
“外面危险,少主,留下来,我们保护您……”
孔南熏已经快吓哭了,反手要去找护身法宝,却被玄凤捏住了手腕。
玄凤一双圆眼笑成月牙,颊边的两团红晕使他看起来像个纸扎人。
孔南熏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自己手腕要被捏碎,不由得惨叫一声,下意识掐了个诀,手心凝出真火刺向玄凤的面中。
玄凤被烧得尖叫,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然而其他人却不断靠近,将孔南熏团团围住。孔南熏哪能不知道自己的真火几斤几两?后退几步,作势要将真火甩到侍从们的脸上。
侍从们下意识后退半步,那黑色的火焰却擦着他们的面庞,飞向半空。
那火焰窜上空后自由舒展,如三色的流星。晦暗的苍穹像一层薄膜,被那道火光燎出一个缺口,渐渐露出原本蔚蓝色的天幕。
微弱的彩光越升越高,如一颗明星,在空中绽放,华丽至极。
侍从们怔愣三秒,又低头看向撒丫子就跑的孔南熏,诡异地笑了起来,追了上去。咯咯的笑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院子里在玩什么追逐游戏。
孔南熏额头后背被汗打湿,心中默默祈祷——
师尊你一定要看到弟子的信号啊啊啊啊啊啊啊快来救我弟子要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那道红蓝绿三色的光从天边坠落时,寒骛冰池处正陷入刀光剑影的酣战中。
“望纱雪”手握成爪,在面前一挥,巨石竟从中断开,切口锋利平滑,落入池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她身上落下了数道伤口,肩膀、腹部甚至心口,都血流如注。这些伤口的任何一道,落在常人身上都已经丧命,她却像没有感受到一样,咬着牙,眼神森然,琥珀色的瞳孔不断抖动,扫视着寒潭。
“殷桥亭!”她一会儿怒吼着,一会儿又柔情蜜语:“殷桥亭,你为什么躲着我呀?”
寒潭四周寂然不动,她绕着寒潭又转了一圈,忽地寒光一闪。她连忙反手去抵,左手被削落在地。
“这就是天生剑骨吗?”她眼神闪着精光,痴迷地盯着殷桥亭手中的剑。那剑并非钢铁制成,似乎是由气流凝成,如同晶莹的霜雪,却坚不可摧。她看着看着,忽地仰头大笑,笑得眼歪嘴斜,仿佛她的五官是固定在缓缓融化的泥浆之中,随着泥浆涌动而变形。
“殷桥亭,孔南熏知道他会死——”
话音未落,殷桥亭手中的剑乘风而动,直接将她的头颅砍下。“望纱雪”的头颅滚了两滚,喉咙咕噜咕噜的,似乎打算说些什么,却未来得及。
一束阳光从天顶打下,落在那颗脑袋上。那球形的脑袋瞬间化为泥水,再无声息。
殷桥亭顺着日光抬头,发现天穹竟是被烫出一个洞来。鸟啼泉溅之声从小洞中涌入,整个寒潭竟是比之前暖和了些,仿佛一瞬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血腥味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明亮的暖香。
“咳咳……”身后传来一道闷咳声,极其虚弱:“师弟,你又救了我一次。”
无执半靠在石边,苦笑一声,凤眼微垂。
他形容狼狈至极,浑身溅着大块血渍与泥痕,手臂还有伤口。反观殷桥亭,白衣如雪,一滴血迹都未留下。
望着殷桥亭的背影,无执有些恍惚。殷桥亭好像从小便是如此,如皑皑白雪,只可远观,不染尘埃,好像没有感情的练剑机器。人剑如一,他常常觉得殷桥亭早就把自己练成了剑,锋锐无情,永远不会为某个人动容,也不会为某个人动心。
然而这时殷桥亭突然出声:
“望纱雪还在外面,你去找她,我要回澄霄峰。”他语速比平时快了些许,若不是无执足够了解他,甚至都感觉不到。
澄霄峰有什么,除了孔南熏还有谁?
“我给夷希峰布置了阵法,不会影响到你那儿的。”
听了这话,殷桥亭甚至没有回头看他,冷冰冰地开口:
“你又知道?”
说完便御剑而去,无执想开口说些什么,手指在半空中轻握,又缓缓松开。
“早说过,孔南熏这样不学无术不行……”他微微咬牙,神识扫过夷希峰,试图感应望纱雪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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