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孔南熏的话语像一串散落了的名贵手串落地,在安静的院子里砸出回声。
萧纵岩瞪大双眼,看着孔南熏说不出话。而殷桥亭无声地凝望着孔南熏的侧脸,不发一言,作势要松开手。
孔南熏好不容易摸到能降温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放开,立马黏黏糊糊地抓住殷桥亭的手指。
他对两人的沉默感到不解,因为他觉得自己考虑得极其周到——反正萧纵岩也是要去袭明殿的嘛。
萧纵岩指尖无措地收紧,试探地看向殷桥亭。殷桥亭垂眸盯着孔南熏,长长的乌睫遮住眼神,如同神庙里怜悯众生的菩萨像。
只不过庙里的神慈悲为怀,普渡众生,而殷桥亭眼中却独独只有孔南熏一人。
他心里升腾起一种奇妙的酸涩感,仔细分辨,也许夹杂着一些失望或是落差感。
孔南熏对于萧纵岩复杂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被热得七荤八素,感觉五脏六腑好像被塞了一个大火把,正鬼鬼祟祟地把手往殷桥亭袖子里钻。
掌心里的手指被自己捂热了,他的手指悄悄沿着殷桥亭的掌心摸上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偶尔还抬眼瞟一下殷桥亭的表情。
殷桥亭手心被孔南熏挠得发痒,好像握着一只不太识相的小雀,被它用爪子不断挠着。
“……还热?”他微微皱眉,伸手一拉,将孔南熏的手攥住。
孔南熏的手局促地团起,被殷桥亭捏在手里。他茫然地抬头看殷桥亭,刚想张嘴,又吐出
一团火苗。
这团火苗明显比之前他吐出来的要大,漆黑的火焰在空中溢散,被阳光折射成一条彩色的丝带。孔南熏感觉自己吐出来的不是火焰,是他最后的理智。因为随着这一丛火苗出口,他眼前便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殷桥亭见面前的少年双靥通红如春花,两眼将阖未阖,唇间溢出一丝轻叹。他伸手拦住孔南熏的大腿后侧,将他揽入怀中抱起。孔南熏软绵绵的靠在殷桥亭肩上,自觉抱住一个大冰山,伸出双臂揽住殷桥亭的脖子。
这个抱法很像抱小孩,孔南熏嗅着殷桥亭发间的莲香,像小狗似的拱他的脑袋,滚烫的鼻息喷在他耳后,把那玉琢似的耳廓染得通红。
萧纵岩在一旁看着,感觉自己十分多余。看殷桥亭的动作,要不是孔南熏是妖,他都要怀疑孔南熏其实是殷桥亭的私生子。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他还是忍不住仔细打量二人的五官。殷桥亭第一美人的名声在外,自然是俊逸出尘,如同一道经过无数淬炼的冰冷剑光,带着几分孤傲。而紧贴着他的孔南熏气质则柔软许多,五官艳而不俗,此时面如春桃,如同江南的春日,既有草长莺飞烟柳拂面的天真朝气,又有波光潋滟浮光跃金的惊艳夺目。
这么看来,只论容貌,孔南熏才担得上冠绝天下。
正看得出神,殷桥亭忽地转过头,冷冷瞥了萧纵岩一眼。萧纵岩被他这一眼看得头皮一紧,差点提不上气,瞬间紧张起来。然而殷桥亭却未动作,只对他淡淡点了下头,便抱着孔南熏走出院子。
萧纵岩在原地愣了会才明白殷桥亭的意思——估计是同意他跟上。他看着前方两人融成一道的背影,快步追了上去,心情复杂。
他怎么总感觉自己是多余的呢?
千光院距离袭明殿其实算不上多远,因此殷桥亭并未御剑,而是抱着孔南熏拾级而上。他身形并不壮硕,但抱着孔南熏的时候,瞧着毫不吃力,没多久就到了殿里。
萧纵岩提气跟着,跑到袭明殿门外,差点又吐出一口血。见殷桥亭进去,他也抬步想跟进去,却被一个小纸人拦住。那小纸人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递到萧纵岩面前。
“给我的?”萧纵岩惊奇地睁大眼。
小纸人没有五官,不会说话,沉默着把瓷瓶的塞子打开,一股清苦的药香味扑面而来。它把瓷瓶往前递了递,萧纵岩受宠若惊地伸手接过。
瓶内是流动的凝胶状药膏,半透明,看起来有些黏稠。萧纵岩拿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木材草药的淡香。
一看就是好药。他以前哪见过这种好东西,呆呆地握着瓶子,不住地跟小纸人道谢。小纸人摇摇头,对他扬扬手,似乎在催促他。
萧纵岩抿抿唇,知道这药肯定是殷桥亭派人送的,对着殿内行了个礼,举起药瓶打算一饮而尽。
“砰砰!”
他的动作被小纸人拍打门框的声音打断。小纸人摆摆手,指指小瓷瓶,又指指萧纵岩的手,两只纸手并在一起搓了搓。
萧纵岩看了半天总算明白,闹了个大红脸,悻悻地放下瓷瓶,把里面的药膏倒到手背的伤口上。
他下意识地往殿里看去,庆幸此时殿里没人看见他。但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庆幸孔南熏没看见,还是殷桥亭没看见。
药膏触碰到肌肤的一瞬间便融化成透明的水膜,带着一丝清凉。几乎是肉眼可见地,他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在药膏的滋润下冒出嫩红色的肉芽。
他如法炮制,将药膏涂抹到小臂的伤口处,瓷瓶中还剩下小半膏体。伤口愈合传来阵阵痒意,萧纵岩和小纸人并排蹲坐在门槛上,看见萧纵岩涂完药,小纸人站起身,对他点点头。
萧纵岩见状,微微笑了下,正打算点点头示意,却被小纸人一脚飞踢,从门槛被踢到地上,接着就看见朱红色的大门在他面前合上。
砰的一声,很用力。
萧纵岩在原地坐了会儿,不知所措,半晌才反应过来站起身,盯着面前金钉朱漆的大门。
可是孔南熏还在里面。当时孔南熏叫他一起,是让他一路跟着,还是只到殿门口了事?把他关在外面是殷桥亭的意思,还是孔南熏的?
他在门外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在这儿等着。他在门外捡了块巨石坐下,盯着自己的来路整理思绪,顺便打坐调息。
这一等,就等到近天黑。天边被氤氲的紫色云海淹没时,他看见有两人沿着山路走来,脚步匆匆。
意识陷入黑暗后,孔南熏感觉自己坐在一艘轻舟上,舟身微微摇晃,微风拂面,十分舒适。只是他体内燥热得很,好像有火焰缠身,烘烤着他,要把他烤成熟孔雀,还好怀中有个冰块,比他还大一圈,他便伸出手紧紧搂着。
他想睁开眼,又没有力气,只好软绵绵地倒在冰块上,恨不得自己也化成一滩水。
只不过他身上实在太烫,那冰块没多久就有要化的迹象,弄得他手上湿漉漉的。他心里着急,又觉得手上的水挺凉,不如不要浪费,全部喝掉好了。
冰块有些滑,在他手里老动来动去的,他每舔一口都要重新抓住冰块。冰块的味道有些熟悉,甜滋滋凉丝丝,流进丹田里,探入他的经脉,安抚着他体内的火焰。他对着那块冰块又舔又咬,喝了一肚子水,冰块也没有变小的迹象。
他纳闷极了,努力睁开眼想看看自己抱着的是什么东西,结果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变回了原型,肚皮被撑得滚圆。
“孔南熏。”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声音很远,好像山谷里的回音。
孔南熏挥了挥翅膀,焦急地捂着肚子。
“孔南熏,运转灵力。”那人还在说话。
孔南熏一听这声音,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听话地应了一声,努力地调转灵力。然而自己的丹田却好像消失了,无论怎么尝试,体内都是空空如也。不止如此,随着他丹田发力,他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冒出火焰,刺痛难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熊熊燃烧的翅膀,又看看自己浑圆的肚子,小小声地叫了一声。
“痛……”
“气沉丹田,孔南熏,你要突破了,这样下去会爆体而亡的。”模糊的声音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不断叫他名字。
孔南熏又试了试,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身上的火苗更旺了,肚皮也越来越紧绷。他痛得小声呜咽起来,又在声音的催促下调息,试图找到自己的丹田。
突破……他不是才刚刚引气入体吗,怎么就突破了哇!
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感受不到自己的丹田,与此同时,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他又急又痛,嘤嘤叫唤着。
“……张嘴……咬。”那道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孔南熏缩成一团,忍着剧痛张嘴,却感到嘴里一凉,流进了某种泛着腥气的液体。
比刚刚他喝下去的冰水还要冰!
与此同时,一股陌生的灵力出现在他体内,如同空谷中突生的一根藤蔓。那根藤蔓在他体内生根发芽,长出枝叶,缓缓吸收着他身上冒出的火焰。
身上的疼痛消退,孔南熏精疲力竭,恍惚间听到那道声音轻叹道:
“管不住嘴的家伙。”
孔南熏迷迷糊糊的,翘翘尾巴,想说点什么却来不及,头一歪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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