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心口的触感一触即分,就像一片雪花落下,将将融化。
被殷桥亭这么突然一问,孔南熏立时慌了起来,在脑海里呼唤系统。然而之前罗里吧嗦的系统此时竟安静如鸡,半天都没反应。
在满室的寂静中,沉浸在黑暗里的孔南熏终于察觉到殷桥亭身上莫名的违和感。恐惧感针扎似的,没过一会儿后背便布满了冷汗。如果他现在是原型,恐怕身上所有毛都炸开了。
说,还是不说?若是说了,怕不是又要挨罚。上次他偷跑出去,师尊罚了他半个月禁闭,如今他还要忙着在三天内撮合萧纵岩和师尊,可耽误不起。
而且师尊现在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出于动物的灵敏直觉,他下意识伸手抓住殷桥亭的手指,带着点讨好的意味上下摇了摇。
反正心口的伤已经愈合了,根本看不出来,不说也不会怎么样吧,只要把这件事敷衍过去不就行了吗?
“师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孔南熏用手包住殷桥亭的五指,像是抓着一团雪,小心翼翼的。
他感到手心里殷桥亭的手指细微地动了一下,指甲划过他的掌心,有些痒。渐渐地,殷桥亭的手指温热起来,就好像冰雪真的被孔南熏捂化了。
孔南熏心慢慢定下来,由于目不能视,他茫然地歪了歪头,循着记忆中声音的来源抬眼。
“我这儿什么都没有,好好的呀。师尊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的眼睛无法聚焦,之前又哭过,此时湿漉漉的,眼周泛着淡粉色,如春日落樱,此时带着点好奇的神色。
殷桥亭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孔南熏精致的小脸上,在他通红的鼻尖停留一瞬。
“说谎。”他将手抽出来,伸手要把孔南熏推开。
“没有!”孔南熏手心一空,听见殷桥亭声音泛着凉意,连忙伸手又去够殷桥亭。
也许是方才他埋在殷桥亭怀里,殷桥亭什么都没说给他的自信。
他没抓住殷桥亭的手,便轻轻攥着殷桥亭的袖子,伸手去扒自己的衣领。
殷桥亭不是不信吗,他给殷桥亭看看还不行?
外袍散开,孔南熏喜欢华丽的款式,层层叠叠,又是纱于是缎的,解了半天。
温润玉枕般的胸膛略微有些单薄,散发着莹润的光,一丝多余的痕迹都没有。孔南熏解衣时手忙脚乱,指甲无意间划过锁骨,留下一道极其浅淡的红痕。
只是那皮肤太白太薄,便显得极其刺眼。
孔南熏忐忑地等了一会儿,忽然感到衣服被人合拢。
“师尊?”孔南熏倒是习惯了被人服侍穿衣,哪怕现在给他穿衣服的是他的师尊,他也只是不适应了几秒,接着便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殷桥亭的动作比孔南熏的利落很多,几下子就把衣领拢好了。
他又往师尊面前蹭了蹭,理不直气也壮地倒打一耙:“弟子说了没事儿,师尊为何不信?”
凑近后,他隐约感觉到殷桥亭冰冷的吐息若隐若现地洒在他鬓边。意识到自己凑得太近,他不好意思地往后缩了下。
到底是撒了谎,他心里发虚,见殷桥亭不回答,便开口告辞:“师尊,天色已晚,弟子便先退下……”
“这个拿着。”殷桥亭说着,在他手里塞了块冰凉的东西,摸着很薄,边缘挺锋利,硬硬的,像贝壳。
是赔礼吗?孔南熏没多想,喜滋滋地收下了。师尊这儿全是好东西,给什么他都乐意要。
“那师尊,我的眼睛……?”
“等你出去后,自然会好。”
孔南熏总算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是殷桥亭动的手脚。但他也不敢问什么,只当是殷桥亭刚沐浴完,不想被他看见。
之前那莫名其妙摸他脖子的东西,应该只是师尊的灵力。
等到孔南熏乖巧地作揖告退,一阵风呼啸灌入,将烛火尽数吹灭,旁厅再次陷入黑暗。
殷桥亭正坐在床边,似乎黑暗对他毫无影响。若是孔南熏能看见,此时说不定已经被吓哭。
只见他那美貌闻名天下的师尊,脸上血管暴起,青蓝色,如冰河,亦如蛛网,将整张脸的美感破坏殆尽。最诡异的是那双眼睛,如同无机质的琉璃,淡蓝色,正中一道竖瞳。这样的相貌,已然超出人类的范畴。
没过多久,殷桥亭伸出手,一小团火焰凭空落在他掌心,红蓝绿三色流转,在他指尖融化了一般,缓缓流淌。与此同时,他脸上的血管被抚平,瞳孔也渐渐恢复如常。
小纸人提着灯走进来,默默站在一边。
“最近不用跟着我。”殷桥亭淡淡地说:“去查查孔南熏三日前去了什么地方,遇见了谁。”
没有五官的小纸人神色似乎露出几分嫌弃,被殷桥亭瞥了眼后又哆嗦起来,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孔南熏回到千光院的时候,院子里还灯火通明。守在门口的是一个穿黄衣服的少年,颧骨红扑扑的。
“少主,您总算回来了!”他凑上前为孔南熏掌灯,笑嘻嘻的,声音很脆,短短一句话,硬生生让人觉得吵。“燕姐姐刚还说,您再不回来,饭菜就得热第三趟了!”
“热那么多遍还能吃么。”孔南熏轻哼一声,扑回房间就要更衣。出门在外他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怎么复杂怎么穿,但回了院子里便会觉得这样的衣裳实在碍事。
然而刚一推门,他便一愣。扑鼻而来的是淡淡的茶梅香气,存在感并不强,只是孔南熏平日惯来不爱熏香,非要点香也偏爱甜香,这茶梅味道便十分不同寻常。
再回头,玄凤已经走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谁?”孔南熏眉心一蹙。
“是……是我。”角落里窝着的人站起来,极为不自在地撇开眼,面色通红。
“萧纵岩?你怎么会在我房间?”
“他们……姐姐们听说你……我……”萧纵岩磕磕巴巴地说着,眼神躲闪:“让我贴身服侍您。”
孔南熏这才想起自己在弟子大选上说萧纵岩得与他时刻相处,心里略有些懊悔,觉得自己当时不应该说的那么绝对。
毕竟萧纵岩看起来就很不会照顾人。
他原本的粗布黑衣被换下,套上了一身苍云浮光锦。虽同为黑色,但隐约可见衣摆光华流转,绣着飞鹤云纹。头发也重新梳过,以玉冠束起,露出光洁额头,整个人看起来挺拔了不少。
仔细一看,才发现萧纵岩五官并不算硬朗,斜眉入鬓,眼尾狭长,是有几分俊美的长相。
“不愧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样比之前好多了。”孔南熏看了半天,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又让萧纵岩伸手。
萧纵岩不明所以,把手摊平。他的手心布了一层硬茧,掌纹粗糙凌乱,手指很长,指节因为干活太多,比常人粗大一些。
总之,并不算是好看的手。
“你这手……”孔南熏盯了会,沉吟着。
萧纵岩也知道自己手不好看,再加上孔南熏玉偶似的站在面前做对比,他不免难为情地把手往回缩。
“你的手也太粗糙了。”孔南熏终于下了定论,认真思考着说:“你这手这样,还想贴身照顾我,万一把我的衣服刮坏了怎么办?”
“对,对不起!”萧纵岩手被烫到似的放下,藏在身后,好像做了什么惊天大坏事。
孔南熏奇怪地看了萧纵岩一眼:“道歉做什么。”
“我……”萧纵岩手握成拳,想起以前在人界,路过瓦子时看到有人卖猪胰做的手脂,涂了可以让手变得柔滑。当时他嗤之以鼻,现在恨不得飞身下山去买,立刻就涂上。
可能因为面前少年语气太过认真,好像刮坏衣服真是什么罄竹难书的罪名。
孔南熏随意挥挥手,打算把萧纵岩打发出去:“我身边人够多了,不需要——”
“我可以!”萧纵岩激动地说:“我,我会很小心的!”
“哈?”孔南熏愣住。
萧纵岩想到孔南熏帮了他这么多,自己却连贴身服侍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到,又羞又愧,听到孔南熏有赶他走的意思,他更是难受极了。
毕竟孔道长亲自说了,若是他不在身边,便会心痛。如今难道要因为他的没用,害得好心的恩人心痛吗?
想到这,他一时冲动,打断了孔南熏的话。
“请您放心,孔道长,我一定会小心,不刮坏您的衣服!”
“哦,哦……”孔南熏正摸不着头脑,忽然系统又冒出了声:“宿主,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你把萧纵岩留在身边,不就可以尽情地帮他打造美惨人设,而且还能带着他去殷桥亭面前刷脸!”
孔南熏仔细一想,也有道理,便应承下来,顺便在脑子里质问:
“方才在师尊那儿,你怎么不说话?平时话不是很多吗?”
系统嗫嚅了几声,说了几句“剧情……奇怪……不一致……哦哦西”之类孔南熏听不懂的话,便再次沉默,怎么叫都不应了。
孔南熏没太当回事儿,伸手要脱外袍,毕竟他回房间就是为了换衣服的。
作为妖族,他不觉得在别人面前展露身体有多羞耻。毕竟妖族的习性与人不同,原形状态下都不穿衣服,习惯了。殷桥亭曾经教训过他的这个毛病,但也仅限于告诉孔南熏不要在外人面前乱脱衣服。
萧纵岩如今是他贴身内侍,当然不算外人。
没想到萧纵岩见他亲自换衣服,以为孔南熏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头脑一热,上前一步:“道长,我来帮您!”
孔南熏迟疑道:“你会么?”
他这衣服自己都不会脱,只不过他懒得再叫人,还得干等,便想着自己瞎扯一通,能脱下来就行。
“脱衣服有何难?”在凡间长大,并不知道繁复的衣物也能跟孔明锁一样难解的萧纵岩茫然问道。
“那你来吧。”
有人伺候,孔南熏何乐而不为?
萧纵岩站在孔南熏面前,像一片乌云。他先打量了一下孔南熏的衣带,便认真地着手解起来。
隽雅的茶梅香包裹着孔南熏,他忽然想起方才在袭明殿,殷桥亭伸手帮他整理衣领,吐息间清幽莲香霸道地充斥他的鼻腔。
师尊的手怎么那么冷,连呼吸都是冷的?他想得出神,仿佛又回到了那片黑暗中,男人冰冷的气息扑在他鬓边,仿若冬日路过梅林,花瓣尖儿上滴落的一滴雪水,正好融在他发间。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红云悄悄从他鬓边漫到颧骨。
萧纵岩半弯着腰,却发现手头衣带越解越缠,绕成一团,急得满头大汗。那细长的柔软缎带勒出孔南熏细瘦的腰,萧纵岩都担心手上一用力,就能把孔南熏勒成两半。
“解不开么?”孔南熏感觉腰间越缠越紧,伸手想把腰带扯上来看看,指尖无意间拂过萧纵岩的手背。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他随意一问。
就在这时,他的房门被用力推开。
无执站在门口,眉眼沉沉,望着衣冠不整满脸通红的孔南熏,以及半拥着他,一头大汗的萧纵岩:“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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