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头（四）

秦四本来站在人群后面，想看看形势再决定今天是否要现身，没想到一句话就泄露了身份，他也不再回避，索性大大方方站出来，拱手行礼道：“听闻新布厂的东家是个留洋回来的厉害年轻人，传言不如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有初听他说话客气，立时笑容满面：“都说秦先生是大上海数一数二的人物，平日里为人低调，既然已经到了厂里，进来喝杯茶说话。”

        “数一数二这一句不敢当，不敢当。”秦四被他两句话夸得很受用，礼尚往来当然不能再仗势欺人，“今天带着一班兄弟，委实不方便喝茶，否则这些兄弟都要一杯的话，烧水都来不及，既然莫东家是个爽气人，那么改天，改天请莫东家到我公馆坐一坐，地皮的事情再另做打算。”

        有初完全没有胆怯之意，当即接下他的话来：“既然秦先生说要再聚，那么我就等着秦先生方便的时候，给个口讯，，定当上门叩扰。”

        “好，好。”秦四拍了拍有初的肩膀，第一下拍下去，力道不小，有初却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第二下拍的时候，就是正常的力道，“今天原本没有想来凑这个热闹的，如今看到莫东家爽快利落，反而觉得不虚此行了，你放心，地皮不过是小钱小事情，交朋友才是正事。”说完冲着身后那一群人挥挥手道，“今天就到这里了，你们都先回去，最近不许再来骚扰莫老板，听见没有。”

        齐刷刷的一声：“听见了。”

        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有初知道秦四是想给他看个气势，顺便压过他一头，让他明白秦四的身份地位，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轻易不会得罪这样的人物，让他做无谓的让步，却又是万万不能的。

        等人群都散得差不多，徐师傅才敢抬手擦一擦额头上的汗：“东家好大的胆子，我怎么觉得一双腿都站不住，只会打颤了。”

        “既然不曾理亏就没有什么好怕的。”有初说完这句，冲着月筠守的汽车，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听得徐师傅在旁边怔怔的，来福知道大少爷的性格，咧着嘴只笑不说话。

        月筠发动了车子，慢慢开到面前，推开车门，冲着他竖了竖大拇指：“比我想象得还快，你怎么把他们都打发的，我远远看着你一直在和一个个头不高的男人说话。”

        “那个就是秦四，我答应他，等他有空上门去喝杯茶。”有初不以为然地笑道，“然后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他带着人走了。”

        “到他的公馆喝茶？”月筠一下子听懂了，“他是想试试你的胆子，看你敢不敢答应下来。”

        “既然人家都说是请喝茶，没道理不答应，你说对不对？”有初没事人一样地笑，“让来福把车子停好，我们进去办公室说话，你不用担心的，都说清楚是喝茶了。”

        “你以为是纯粹喝茶，要是真这样，他就不是秦四了。”

        “他今天带了有百多个人，要是真的像闹事，今天也足够可以了，前面我的确有些担心控制不住，万一冲进厂房停了机器，下了白坯布，我们的损失就不是一点点。”有初等到只有两个人坐在屋里才缓缓分析给她听，“所以，我一开口就要见他们领头的，可以说话做主的，没想到运气这么好，来的就是秦四本人，而且他都没有多遮掩，直接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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