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戏（五）

有恪似乎对在这里遇到月筠也有些意外，一双眉眼不安分地打量她：“嫂子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一家子的亲戚，就算真心不喜欢这个人，也不能太明显流露出来，有恪的精明是那种即便她但笑不语，都想抓住她软肋的那种，月筠尽量自然地应答他的话：“从大太太屋里回去落英小筑。”

        “是知道大哥要回来，才急着往回赶，嫂子才嫁进门就这么会做人，真正是八面玲珑。”有恪的笑容就明明白白写着不怀好意四个字，“将大太太哄好是小事，要把父亲的心结都抹平才是要紧，嫂子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莫家的一秤天平会不会因为你嫁进门而变得倾斜了。”

        月筠懒得在言语上同这个人置气，预备绕过他去就好：“阿桂，等回去了，你把那个大箱子里最上一层的洋装都取出来，大概是四件的样子，送去给沉师傅。”

        她这句话原本是要说给有恪听，说明自己还有其他事情在身，就不多纠缠，谁料得有恪听了这句，脸色微微一沉，直接问她：“沉师傅，又是那个裁缝。”

        “人家是师傅级别的，大太太也是好不容易请来的。”月筠见他口气就是目中无人的样子，谁都仿佛不入他的眼，才想给他几句重些的话，有恪却像是无心应战，都没有再说其他的，直接匆匆回去了，月筠倒有些纳闷了，“他这是怎么了？”

        “那位沉师傅大概欠了二少爷的钱没还。”阿桂掩着嘴笑道，“所以二少爷急匆匆地赶回去讨债了。”

        月筠一时也想不到有恪的态度为何转变这样快，望着他背影会儿：“二少爷也是要去厂子里的吗？”

        “应该是的，二少爷跟着老爷学做生意好几年了。”阿桂小人精似的，什么都知道一点儿，“大少爷如果在厂子里，二少爷没可能不去凑热闹的。”

        “既然二少爷已经到家了，阿桂，大少爷一定也回来了，我们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月筠的步子明显走得快多了。

        “大少爷知道少奶奶是来大太太这里说话的，晚些也不会责怪少奶奶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责怪我。”月筠没有回头地问。

        “大少爷这么疼少奶奶怎么会舍得呢。”阿桂很快就知道，自己的猜想完全错了。

        月筠一进门，看到有初已经坐在那里，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她看：“想到回来了。”

        “大太太留我多说了些话。”

        “我出门的时候说了什么，你一回头都忘记得干干净净是吧。”有初心里一股子气，从厂子里回到落英小筑，一进门就问少奶奶在哪里，夏末立刻来回，说少奶奶还没有回来，她明明才病好，一晚上出汗不止，拼命忍着生病会发出的呻吟，他坐在床头看着她的辛苦，恨不得将那些病都揽到自己身上，如果允许的话，他愿意替代她难受，替代她吃很苦的药，替代她所有的不开心，但是她倒好，一转身就忘了病忘了痛，比他先出的门，居然比他还晚回来。

        月筠偷偷打量有初的样子，觉得他的生气不像是假装的，一点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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