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五）

空气里仿佛有一层东西被凝结住了，月筠小心翼翼地探试了一下老太爷的神情，见他没有要立即发怒的样子，但是眉眼间滚动的绝对也不是什么欢喜的样子，方才有一句话说的很在理，老太爷首先是有初的爷爷，隔着一层姻亲，她才跟着喊一声爷爷。

        她的回答当着老太爷的面说出来，说难听些，差不多就是当面扇了老人家一嘴巴，起先他已经觉得有初诸多委屈，等到这一句的时候，他心里想什么还真的是不好揣测了。

        没料到，老太爷却是笑起来了：“月筠，如今三年去了大半年，你心里的念头有没有改变过，要是你说没有丝毫的动摇，那么我只能说有初是个傻孩子，而你是个铁石心肠，既然都是事先说清楚说明白的，我也没有立场来责怪你，更不会去怪责有初了。”他见月筠嘴唇一动，像是要说话，赶紧抬手阻止她，“不用现在说，不用现在就直接告诉我，你们不是定了三年时间，你要是有其他的想法，你应该告诉有初，让他第一个知道，而不是在这里告诉我。”

        “爷爷，你的话，我都懂。”

        “懂不懂是一回事情，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情。”老太爷晃了晃拳头，“我真没有想到，我那个念书比谁都出色的孙子会傻成这样，你和他的这个叫什么，叫不平等条约，没有一处是平等的，唯一的不过是你这样一个标致的人儿可以留在身边，留三年，还是只能看看的，不如花钱买个花瓶回来摆着看。”

        “爷爷不要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人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月筠绕到老太爷背后殷勤地替他捶背，捏肩膀，一方面有讨好的意味，另一方面她有些想躲开老太爷的目光，实在看的太透，什么都藏不住，但是每句话都是真情实意的，月筠心里面觉得自己很庆幸，遇到的不是一个古板的不讲道理的老人，老太爷开明健谈，心境宽旷，真是个好相处到极点的长辈。

        “左边再捏得重些。”老太爷舒服地想打瞌睡，嘴巴里还不饶过她去，“不过，你别以为这样敲敲打打的，我就会原谅你欺负我孙子的事情，我可记仇的。”

        “爷爷，你说在家里，除了英明神武的你，还有其他人能够看出我们的不对劲吗？”月筠问的小心翼翼，因为老太爷固然好应付，换做老爷的话，怕是要揭了她一层皮才罢休的。

        “要是你公婆俩个，他们把有初看的再厉害不过，你看看你公公去上海每次都必要有初陪同，可见对他是百分百相信了，他们打心眼里就不会往那些地方想，莫有初是谁，别说你这样的人品，就是再夸大个五倍十倍的，也是配得起的，其他的人，姨太太那边，根本不值一晒，还有就是小的，你觉得他们能想这么远，这么复杂。”老太爷耐心地分析给她听，“你既然说给我听，也是对我这个长辈的信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只要你们自己别露出马脚，以后的缘分，都是你们自己走出来的，我干涉也不过是横生枝节。”

        “爷爷，有时候和你说话，我会想到外婆。”月筠说的是真心话，外婆不是成天慈眉善目的，家境不好，吃饭都困难的时候，外婆也给她看过脸色，但是外婆每次都把好菜留着给她，过年的时候尽量给她做一件新衣，刀子嘴豆腐心，对她是极好极好的。

        “别套近乎。”老太爷堵了她的话，“手底下用点力气才是。”

        “好，好，一定捏到爷爷舒服。”月筠躲在老太爷背后无声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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