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好在车已经开到了酒店。
没有虚与委蛇的必要。
姜枝解开安全带:“今天谢谢你了。”
“怎么谢?”
程隽礼神情寡淡,镜片下一双深邃的墨色眸子里,瞧不出任何波澜。
说出的话却令人匪夷所思。
像一条图文严重不相关的假新闻。
姜枝:“?”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程隽礼?
他不一直是“老子对你没兴趣,你也别来挨老子”那种干脆利落的独美人设吗?
还是说今天戴了眼镜,却忘了带脑子?
姜枝迟疑了下:“改天请你吃饭。”
反正也要谈退婚的事情。
程隽礼语气淡漠:“有我电话?”
“没删。”
周副团眼看着姜枝从程隽礼车上下来。
不止周副团,团里很多人都看见了。
周副团狐疑地看着她:“程先生送你回来的?”
姜枝不愿多透露这段即将结束的关系,半真半假地说:“我去参加同学聚会,在庄园下面打不到车了,他顺路捎了我一段。”
可他不信:“只是这样?”
“当然。”
否则呢?程隽礼会是特意送她?
别开国际玩笑了。
人生三大错觉之首——今天程隽礼好像对我有意思。
stop!
姜枝早过了做这种白日梦的年纪了。
之前那篇《我与程学长恩爱二三事》里倒是有过详实的记载。
周副团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一句,“我们团要在上海驻点,你可要和他搞好关系。”
姜枝有点想笑,可是难度太高。
程隽礼先生的关系不那么好搞。
因为你永远猜不透他的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
她宁愿被卖去伊拉克挖石油。
程隽礼把车钥匙给了礼宾,径直走进一处独立的院落。
这是在修建山庄的时候就特地为他留的私人住处。
院内点着八宝琉璃灯盏,清澈小溪蜿蜒绕着假山。
水流涔涔,自成意趣。
蔚然山庄是三年前程隽礼出任总裁后主推的第一个大项目。
当时集团高层理事们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他力排众议要在已经是超五星的蔚然酒店旗下,再推出一个主打“私人庄园”的主题酒店。
难度可想而知。
在程隽礼将两个肱骨老臣请回家“休养”之后,理事们的气势弱了下来,也开始见识到这位新任总裁的魄力。
山庄建成不到一年,就已经跃过国内所有度假酒店,成为申城地标建筑。
所有来申城的高端精英客户群体,不论身价几何,首先就会考虑入住山庄一览风光。
其知名度不言而喻。
也成功堵上了集团高层的嘴。
此后鲜少有人敢直撄其锋。
姜枝回了房间以后,在浴室里忙完一整套护肤流程后,从头发丝儿精致到脚趾尖的她才惊觉,窗外已经月明星稀。
从小在金子堆里长大的姜枝,即使风光不再,也从没有放松过外貌管理。
人生际遇从顶峰忽然跌落至谷底,曾为申城名媛之首的她,一夜之间穷酸到连商场大门都不敢进。
可就算在最潦倒的时候,她仍然咬牙坚持买昂贵的护肤品,每天要花上两小时打理。
并不是她有多么的爱美,只是需要用这些仪式来提醒自己,绝对不要在困境里低头。
她轻柔地吹着浓密微卷的长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光滑的像刚剥壳的鸡蛋,那双乌澄澄的杏眼占了半边脸。
姜枝抹着护手霜走到阳台,她走的时候蔚然山庄才刚刚动工,如今已是楼台烟雨郁郁葱葱。
她怔怔站了一会儿,回房时才发现手机不见了,仔细一想好像落车上。
被程隽礼那句“怎么谢”给惊得忘拿了。
她一急,穿着拖鞋睡裙就跑了出去。
身后的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向来好脾气的姜枝低低骂了句shit。
姜枝敲开法国同事的门,用流利的法语问她说:“能借你房间的电话我用下吗?我的手机在我朋友那里。”
“快进来。”
姜枝摁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那头低沉清冷的男声响起,“哪位?”
“程学长,我的手机在你车上吗?”
程隽礼好整以暇地合上文件,顺便还调整了个坐姿,“在我手边。”
“……你现在还在蔚然山庄吗?”
“88号楼。”
“我这会儿方便去找你拿吗?”
“请便。”
倒不是姜枝假客气,她和程隽礼都已经分开三年了,她一去没了影踪。
虽说她顶着未婚妻的头衔,但你人都云深不知处了,难道程隽礼还得守身如玉?
以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就算像换领带一样频繁地换女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哪怕曾经的程隽礼,是个浪费一秒钟多看女人一眼都嫌少赚一个亿的钢筋直男,但保不齐他已经变了。
毕竟多赚一个亿,还是少赚一个亿,对他来说都是毛毛雨。
姜枝就这么杀到了88号楼。
古意盎然的庭院,院落的四周遍植樱花树,牌匾上的笔迹看着有些眼熟,写的是“一寸春”。
像出自哪位大家之手,但穿着单薄睡裙的姜枝,没有精神去想这些。
门口黑色制服的保镖拦下她问有什么事。
想当初,程隽礼这个人虽然狗了点儿,但保镖们都和她打成一片,从来不阻她半步。
姜枝站在“一寸春”的门口,顿时有种白云苍狗之感。
这也怨不得保镖。
他们见多了深夜衣着性感而来,找尽各种合理借口,实则为行勾引之事,想爬上程董床的名媛们和女明星。
要是放进去一个,明天他们就要卷铺盖走人,因此丝毫不松懈。
姜枝不欲和他们多做纠缠:“我只是来回拿我的手机,它不慎掉在了程隽礼车上。”
保镖就差把“现在的小姑娘为了上位,真是什么谎话都能编”写在脸上:“你说你上了程董的车?而且手机还落下来了?”
“没错。”
为首的保镖抱臂看着她,据他所知程董从不载任何女人,唯一有这项荣膺在车上出现的,是程董事长的亲生母亲。
“不好意思,我要向文秘书确认一下。”
姜枝忍了又忍:“麻烦了。”
文立很快走出来,朝姜枝点头致意,“姜小姐请进。”
保镖们面面相觑,被文秘书这样恭敬请进去的,这还是第一个。
为首的保镖不住地赔罪:“姜小姐,刚才对不住了,我只是……”
“没关系。”
姜枝还不至于和个保镖计较。
程家的保镖里三层外三层。
白天一班,晚上一班。
玄关处的保镖给姜枝开了门。
客厅里铺陈古意,清一色的降香黄檀家具,扫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满屋子人民币味儿。
摆阔还是他在行。
酒店负责人从里头走出来,古怪的眼神快把她看穿:“姜小姐,程董正在书房等您,不过他的时间不多。”
那语气听起来就是,现在的野鸡真是花样百出了哈,大半夜穿睡裙来找程董事长的能是什么正经玩意儿?入住的时候看着不像这种人。
姜枝高昂着头:“巧了,我时间也不多。”
她在负责人防备的眼神里,绕过湖光三色屏风走进去。
程隽礼坐在长桌前,连看了两小时的酒店的温汤建设企划书,此刻已经有些累了。
他双手虚拢环抱在身前,身体向后半仰着,头枕在椅子上闭眼休息。
听见一阵脚步声,慢慢地靠得近了。
可一抬眼,就看见一身黑色丝质睡裙的姜枝。
低领收腰的款式,露出大片雪白腻滑的肌肤,腰间系着丝带,那捻细柳腰盈盈不堪一握。
深夜的山里万籁俱寂寒蝉皆噤,静的连姜枝行动间如弱柳扶风般的蔷喘微微,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他耳边。
程隽礼微眯了眼看着摇曳生姿的姜枝,甚至清晰感受到了咽部血管的跳动。
他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他爸常说的那句老话。
程老爷子风流一生,打理集团不上道,偶尔说出一两句话,还挺是那个意思。
他说:这人呐,该是什么成色,就是什么成色,上下差不了一张纸去。
不论是三年前稳坐京申名媛圈头把交椅的姜枝,还是他面前这个孑然一身两手空空的舞团首席,她都美得无可辩驳。
加上姜家从小用真金白银堆砌起来的名媛教育,从日常的交际、用餐、宴饮到国画、芭蕾、琵琶的培养,姜枝的成长消耗了一批又一批老师的耐心和寿命。
把高雅的仪态注入了她的灵魂里。
尤其是现在,整个人变得冷眉冷眼之后,似乎更美了。
姜枝开门见山:“我的手机,请你给我。”
程隽礼却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形覆压过来:“只是来拿手机?”
弦外之音大概就是,就算是半夜三更造访你未婚夫,哪怕名正言顺,理由充分,也不需要穿成这副妖媚样子吧?
确定不是着意搭配了一番?想趁着月黑风高,考验一下未婚夫的定力?
姜枝自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真就叫裤子上沾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申明立场:“那依程先生之见,我还会对你有什么图谋呢?过去总归是过去。”
程隽礼轻勾唇角,拖腔带调地轻笑,“才三年而已,就过去了吗?”
微凉的山风把窗帘吹得鼓燥起来。
姜枝抱着双臂,才不那么冷,但她说出来的话却冷透了:“三年时间,都够开始好几段新恋情了,何况是放下段单向的旧情。”
程隽礼再也笑不出来:“你谈恋爱了?”
不可能,文立发来的资料里写,姜枝始终是独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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