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爸江福国,出事儿了
“啥?你要买啊?”
大哥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顿了顿,道:“我想换头牛,你有不?”
江洲:“……”
“大哥,你这驴子换头牛,有点困难吧?”
这年头。
牛能拉货,能耕地,可是农民的好帮手。
一头驴能干啥?
顶多拉一拉磨,拖一拖货,换一头牛,还是比较难的。
大哥咧嘴一笑,黑黑的脸,白白的牙,“我这是要换小牛犊子哩!”
江洲这才点点头。
想要用一头成年的驴,换一头小牛犊子,要是遇见刚下了崽的母牛,有的人家也是愿意换的。
江洲道:“我没有牛犊子,我想买你的驴,你看看,开个价成么大哥?”
周围人闻言顿时都跟着起哄。
“哎呀!齐老汉,你咋这笨?人家要买驴,你要牛犊子,这钱不比牛犊子香?!”
“是啊!你这卖了你家的蠢驴,再去买牛犊子,不是一样的?指不定还能剩下几块钱呢!”
“你赶紧开个价呀!”
……
看来都是同村的人过来。
齐老汉顿时犯了难。
他这也没卖过呀!
当下。
他搓了搓手,对着江洲道:“我去问问,看看多少钱,再来告诉你。”
说着齐老汉就去问别人,一头驴该要多少钱了。
江洲倒也不急。
他打量着面前的这头驴。
“啊——呃——”
“啊啊啊——呃——”
一扯着嗓子叫,就露出两排牙。
这会儿看见主人走了,当下叫得越发欢。
江洲心里很满意。
这驴子,一看就是正值壮年,四条腿的肌肉胀鼓鼓的,没少干农活。
没一会儿齐老汉就回来了。
他黑红黑红的脸上都是兴奋。
“我问过了,你要是要,就给我八十五块钱!他们说,这时候一头驴都是这个价!”
齐老汉显然没想到一头驴能换这么多钱。
一头小牛犊子也就是八十块左右。
他还能剩下一点呢!
这个价位显然符合江洲的心理预期。
他原本以为起码九十往上才能拿下。
当下,江洲就笑着道:“成交!”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八张大团结,又拿了五元钱零散的毛票出来,递给了齐老汉。
齐老汉也不含糊,顺带送了捆驴子的麻绳,将江洲推过来的板车,板板正正的给系上了。
末了他拍了拍自家驴子的屁股。
算是朴实农村人一种告别方式。
驴子还挺倔。
一开始不肯跟着江洲走。
江洲实在是没法儿,又给它塞了两根胡萝卜,这才哄着它走了。
一驴三人又往回走。
穿过集市的时候,江洲花了三毛钱,买了一点新鲜蔬菜。
走到赶集口时,他忽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人蹲在最外面,面前放着一个尼龙袋,袋子上都是泥巴。
上面放着几根笋。
一看就知道,是新鲜刚掰断的毛竹笋。
江洲盯着他看了几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他这才走过去,喊了一声:“根牛叔。”
张根牛。
和江洲他爸江福国从小光屁股长大。
张根牛听见有人喊自己,当下下意识的抬头去看。
结果这一看,就看见了江洲。
他愣了愣,才认出来。
“福国家的老小?”
江洲点点头。
张根牛心里犯嘀咕。
他探头朝着江洲的身后看了一眼,就看见一辆驴车,后面端端正正的坐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娃。
团团圆圆见张根牛看过来,当下甜甜一笑。
“爷爷好!”
“爷爷好呀~”
见到这两个小娃子,谁还舍得板着脸?
张根牛顿时就乐了。
江洲道:“叔,抽烟。”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红塔山,朝着张根牛递了过去。
好家伙!
香烟!
张根牛向来是抽旱烟的。
他也见过城里人抽香烟。
听说香烟味儿清淡,但是抽起来舒服,那叫一个香哩!
不然,怎么叫香烟不是?!
张根牛顿时有些兴奋。
他伸出满是老茧的粗糙手,接过了那一根香烟,小心翼翼的挂在了耳朵上。
“来,叔也没啥给你的,这笋你拿一根去,炒一炒,好吃着哩!”
张根牛说着弯下腰,就从面前的尼龙袋上拿了一根笋递了过去。
江洲知道他要是不接,根牛叔估计这烟都抽的不自在。
他接了过来。
正准备开口问自家爸的情况。
就听见张根牛叹了口气,开口道:“你爹摔断了腿,我也没能帮上忙,这叫我心里实在是难受,你啥时候去看你爹,帮我给他带句话,就说让他好好治,钱的事儿我想办法帮他借!”
江洲脑袋“嗡”的一下。
“叔,你说啥?我爹他腿摔了?”
江洲的脑袋里,嗡嗡嗡的响。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张根牛一看,感情这福国家的小儿子,还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啊?你爹这腿摔了都半个多月了,那几天下大雨,我们都喊他别上山背木头,危险,结果他不听,愣是顶着雨去了!”
“那浇得透湿的木头多沉?下山的时候踩着石头一崴脚,木头就砸腿肚子上了。”
“唉!也真是命不好,这一下子,腿断了,也不知道啥情况,拖了一个多星期了,疼得愣是没哼哼,前几天实在是拖不下去了,听说江明那小子,借了点钱,把你爹送县城去了。”
“你咋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江洲如遭雷劈。
他,居然真的不知道!
半个月前摔断的腿。
自己都还是个二混子。
他爹得对自己有多绝望,才连摔断腿这件事都不告诉自己?!
江洲心里又内疚又悔恨,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他忽然想起。
上辈子,自己好不容易做生意做到省城,鼓起勇气回来接爹妈哥哥一起去住。
结果才发现江福国的腿截肢了。
裤腿管空荡荡的挂在那儿。
见自己回来,他杵着拐杖站在门口,靠着门框抽旱烟,一言不发。
对于一个庄稼汉,失去了一条腿,从今往后,那就是什么重活都没法干,甚至一些事情还得依靠别人才能完成。
这对于江福国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江洲记得。
上辈子,后来他爹江福国很早就死了。
六十岁出头,正是享清福的年纪,但是每日坐在小区里晒太阳,郁郁寡欢,一头黑白交织的头发顶在头顶,像是一捧胡乱的杂草。
他常说的,永远都是——“我年轻腿还在时候,一顿饭能吃五大碗白米饭!一天能扛三吨木头!可惜现在……啧,老了老了不中用,腿也废了。”
………………
江洲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他的耳朵都是嗡嗡嗡的嗡鸣声。
甚至于,后来张根牛说了些什么,他都再也听不清了。
他赶着驴车,任由驴拉着他和团团圆圆往家里走。
也幸好只有这一条路。
浑浑噩噩的到了家。
江洲将驴车停在家门口的树桩上拴好。
天色已经黑沉了。
柳梦璃收好了黄鳝又开始做饭。
吃的是中午剩下的面就着香菇肉酱。
农村人,不讲究,再说了,中午才吃了一顿,怎么也不会这么快就吃腻了。
柳梦璃烧开水,热了面条。
可惜的是面条热第二顿就糊了。
她干脆一人一碗面糊装着。
又在上面满满当当勺了一大勺香菇肉酱。
“江洲!”
她摆放好碗筷,回头喊了江洲一声。
团团圆圆已经上桌了。
然而,江洲仍旧坐在门槛上,没有应声。
柳梦璃顿了顿。
她侧头看去,却微微一愣。
江洲坐在屋子前的木门槛上。
身侧就是屋子里落下来昏暗的灯光。
淡淡的橙黄色,落在他的侧脸。
他低着头。
看不清他的神情。
柳梦璃只能够看见江洲削瘦的侧脸线条,一路顺着下巴,蜿蜒到起伏的喉结。
他这两天,瘦了不少,衣服贴在他的身上,露出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
柳梦璃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当下转过身,看着团团圆圆,轻声问道:“团团圆圆,发生什么事了吗?爸爸看起来好像不高兴。”
两只小家伙虽然人小。
但是很多事情已经懂了。
团团用小勺子勺了一口面条糊,放进嘴里,又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的江洲。
她的小眉头也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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