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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关系


上堂之后的判决几乎是水到渠成,  卫知府一方证据确凿,而白敬华,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甚至也不敢攀扯出谁来。

        因为他心里清楚,  现在认了,那他家里的人还有一线生机,  要是敢攀扯进来什么不该攀扯的人,  那就真一家子上路了。

        因此白敬华自从上了堂就一言不发,等到证据上完,他只一句话,认罪伏法。

        吴生静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隐约也能揣摩出白敬华的用意,不过他却只是冷笑一声,  并不以为意,  他来东南,  一开始为的也不是这个,  只是被徐中行算计进去罢了。

        不过此时既然让他知道了,  那白敬华也就别想这么容易脱身。

        因着这件案子是大案,因此足足审了一上午,午膳都是在堂上用的。

        一直到太阳西斜,这才锵锵理清案情,  白敬华仿佛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了,  招认的也算痛快,  将外海的那些海寇都招供了出来。

        此次堂审算是收获满满。

        不过吴生静最后还是没有在堂上宣判,只说他日再审,便退堂了。

        结果一退堂,  还没走出正堂,  就被省城来的几个人给拦下了。

        各个都想要和他套近乎。

        吴生静一眼扫过去,  有藩台的人,有臬台的人,也有巡抚的人。

        不过巡抚的人好歹矜持些,剩下两个,汗都不知道落了几层,语气近乎于谄媚。

        但是吴生静却不为所动,只淡淡道:“诸位大人不必围着我,此事也才刚刚审出来个头绪,日后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恕在下不能多做奉陪了。”

        说完排开众人,抬脚就往后堂去了。

        那几个官员顿时面面相觑,也不敢上前拦他。

        而等到吴生静到了后堂,却发现卫知府和徐中行早就悠闲的坐在此处等候。

        见着他过来,两人这才站起身迎了迎。

        吴生静心里有气,心说我在这儿为了你们府城的事儿费心费力,你们两个倒是清闲。

        这般想着,吴生静也颇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忍着气走进来坐下,这才讥讽道:“两位在这后堂休息的可惬意啊?”

        徐中行没搭理他,卫知府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笑着安抚道:“吴大人辛苦了,咱们本来也想去前头等吴大人的,只是可惜等吴大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和徐大人挤都挤不进去,也只好先回来等您了,刚刚我与徐大人也正好将这次白敬华招认的罪状整理了一下,还请吴大人一观。”

        吴生静听着这话,气才消了一些,矜持的点了点头,这才让人将罪状呈了上来。

        这些罪状他都是看过的,因此如今也只是大致的扫了一遍,看着果然整理的十分细致,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徐中行,当年在翰林院的时候,徐中行就以细致周全著称。

        他很快收回视线,点了点头:“不错,等到这次的事情了结,我也对皇上能有一个交代了。”

        卫知府听到这话,心里顿时生出些许念头,立刻道:“那不知白敬华该如何处置呢?”

        说到这个,吴生静却又打起了官腔:“这个卫知府就不必操心了,自有我和巡抚大人一同商议,总归是会给延宁府一个交代的。”

        卫知府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也不敢再多问,急忙笑着点头:“交代不交代的,到不重要,只要事情能了结便好。”

        见着卫知府这样识趣,吴生静也很满意,不过他下意识的还是看向了徐中行,淡淡道:“徐推官的意思呢?”

        徐中行面色平静的看了吴生静一眼,然后行了一礼:“上官有命,下官莫敢不从。”

        直把吴生静给堵了个结实,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心里又忍不住暗骂徐中行石头棒槌,不通世情。

        徐中行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腹诽,几人说完正事,他就要跟着卫知府离开。

        但是此时吴生静却叫住了他。

        “别急着走,我还有句话要和你说。”

        徐中行脚下一顿,卫知府也有些疑惑的看了过来,只是他到底圆滑,对徐中行笑着道:“既然吴大人与你有话要说,那也不急着回去,你们到底是同科,是该叙叙旧的。”

        卫知府当然知道徐中行压根和吴生静无旧可叙,但是到什么地方说什么话,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卫知府一边告辞离开,一边给徐中行使眼色,意思让他稍微客气点。

        徐中行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留了下来。

        吴生静等到卫知府出去了,这才轻轻嗤笑一声:“看卫云清那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好似是将你留到了火坑里似得。”

        徐中行没吭气,许久才道:“吴大人玩笑了。”

        吴生静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但是到底想着身为官员的体面,这才忍住了。

        他看着直挺挺站在堂下的徐中行,只觉得有些碍眼,指了指近前一个位置,冷声道:“坐下说吧。”

        徐中行这才坐下。

        吴生静倒是想要拿捏一番,但是等喝了一口茶之后,又觉得一直看着徐中行那张冷脸实在是碍眼,只能当即道:“有件事要和你说,在来延宁府之前,皇上对你的表现十分满意,你那个老丈人也是热心,前后不知串联了多少人,把你在延宁府这不到半年的丰功伟绩都捅到皇上跟前去了,皇上越发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还与几位阁部议起过此事,并命我叮嘱与你好生当差。”

        徐中行听着这话起身行了一礼:“下官谨记皇上口谕。”

        看他这样一板一眼的,吴生静倒是觉得无趣,语气有些嫌弃道:“还有你的那个老丈人也让我告诉你一声,戒骄戒躁,谨言慎行。”

        徐中行听着这话,虽然是老生常谈,却也是切切关心之言,因此也郑重点了点头。

        等捎完了话,吴生静也懒得和他多说,摆了摆手,便让他离开。

        徐中行也不愿意多待,起身就告辞往出走。

        结果刚走到门口,吴生静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她还好吗?”

        只这一句话,就止住了徐中行的脚步。

        虽然吴生静没有言明,但是这个她指代的是谁,他们各自都一清二楚。

        徐中行心中罕见的生出些许怒意,他猛地转过身去,冷冽的眼神仿佛刀子一般:“此乃下官家事,大人何必多问?”

        吴生静看着他的眼神,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忍不住叹息一声。

        谁又能知道,像是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徐中行,竟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变色呢。

        想到这儿,他哂然一笑:“徐大人别着急,只是想到故人,随口一问罢了,并无觊觎之意,我如今也有妻有子,生活平顺,不会自找麻烦的。”

        徐中行心中并不信他这话,当年吴生静那样高傲,哪怕是出身顶级门户的书香世家之女都看不上,却偏偏主动去蒋家求亲,便可见他的心意。

        只是他最后到底还是去迟了一步,因此这许多年来,吴生静对他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可是这种事到底也只能在心底里想一想,面上却是一句都不能说的,因此他只是冷着脸不说话。

        看徐中行这个态度,吴生静便知道自己这番话是白说了,只能叹了口气道:“行了,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再没有别的话要说了,你去吧。”

        徐中行转身就走,告辞的礼都未行。

        吴生静心里暗骂了一句无礼,面上却是有些怅惘。

        他倒也不是心里还有别的想法,只是有时候,得不到的,总是挂念最深的。

        徐中行出了吴生静处后,心里的怒火还是难消。

        当着他的面,打探问候他的妻子,这样的屈辱,任谁都无法忍受。

        可是他也明白,如今他与吴生静的身份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他是皇帝心腹,朝廷的巡按御史,而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推官。

        想到这儿,徐中行拳握的越发紧了。

        迟早,迟早有一天……

        这日下午徐中行回到家,蒋明菀只觉得他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

        这对徐中行来说,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因为他自来都是情绪不外露的一个人,不管好事儿坏事儿,你从他那张脸上,是无法得出直接结论的。

        哪怕是蒋明菀这样与他相处了几十年的夫妻,有时候也是摸不准他的想法。

        可是今天,蒋明菀却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他有些不高兴。

        不是说那种低沉的,消极的亦或是愤怒的情绪,就是觉得好像是心里有事,但是却又不说的状态。

        蒋明菀琢磨了一会儿,等到用完了饭,这才细细问道:“可是今儿堂审出了什么事了?我看老爷怎么不高兴?”

        她听福安说,今儿一切都很顺利啊,难道是后堂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徐中行抬头看向蒋明菀,没想到她竟一直在关注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徐中行这才道:“没什么,只是衙门还有许多事没做,因此一时想的迷了。”

        蒋明菀一点都不信,以徐中行的能力,就延宁府这点事儿能难得住他?

        不过她倒是没有强逼着他把事儿说出来,只是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端过去,然后柔声道:“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那就别想了,以后的日子还长,不能计较一时的得失,谁的日子不是一点一点过出来的呢。”

        徐中行接过茶碗,借着昏黄的灯光,就这么看着她,她的神情如此平静,没有愤懑,没有不满,更没有对他的怨怼,仿佛从京城来到这偏院府城,对她来说不值一提似得。

        可是她越这样,他心里越难受,当初她嫁给他的时候,他发誓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可是如今呢……

        徐中行心中难免生出几分自厌的情绪。

        蒋明菀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徐中行这么明显的流露出负面的表情,心下也是一惊,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她却也不必说,看着她那焦急的脸色,和她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徐中行的心顿时便有些飘飘然了。

        他反手又握住了蒋明菀的手,一脸郑重的对她说:“夫人说的是,日子都是一点一点过出来的,我们家也会越来越好的。”

        蒋明菀听着这话顿时失笑,原来他是在想这个,她倒是不知道,徐中行竟也有如此感性的时候,不过想来也是,从天之骄子沦落到一个小小推官,尤其是今儿还有从京城来的前途无量的同科作对比,任谁心中都会有波动。

        想到这儿,蒋明菀心中倒是生出些许柔意,她顺势轻轻靠在徐中行身上,柔声道:“在我心中,老爷便是最厉害的人,咱们家的日子也一直过得很好。”

        徐中行温香软玉在怀,整个人都僵住了,等听了这话,更是心潮澎湃,直接一勾手将蒋明菀抱了起来,往里屋去了。

        蒋明菀也只靠在他的肩上,有些羞涩的不敢看人。

        此事之后,徐中行和吴生静之间的关系越发僵了,卫知府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原本还想从徐中行这儿打探些消息,但是徐中行嘴很严,根本问不出什么,卫知府只能偃旗息鼓。

        不过也不敢再让两人单独相处了,生怕这关系再冷下去,只怕这次的事情也要受影响。

        不过他也是多虑了,自打那以后,吴生静就忙碌了起来,整日里来往于省城和府城之间,有时候还会去沿海走一走。

        一直忙到腊月中旬,这才差不多理清了事情的脉络。

        而对白敬华案子的审理也一直停滞着,如今大牢被吴生静带来的人看的铁桶一般,就连卫知府等闲也进不去。

        卫知府数着日子,也不知道这是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可是他也不敢催,只算着日子,知道这位巡按大人只怕是要在本地过年了,因此便让自家夫人帮着巡按大人置办些东西出来。

        赵夫人要置办东西,第一个来找蒋明菀。

        按理来说,蒋明菀也是不应该推辞的,可是他想着那回徐中行那般难受,却又不想与这位巡按大人有任何瓜葛了,只借口自己身体不适,推辞了这次的事儿。

        赵夫人倒是没多想,反正这点事儿她一个人也能办,就叮嘱了蒋明菀好好养身体,还给她送了些药,便自己一个人置办年货了。

        蒋明菀拿着赵夫人送来的药有些心虚,心里想着,等到明年,明年过年的时候,她一定好好给赵夫人赔情。

        徐中行从衙门回来之后,也知道了夫人拒绝了赵夫人的事儿,他多聪明一个人,自然也揣摩出了这里头的意思,一时间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

        高兴她念着自己,不好意思因着这事儿让她与人撒谎。

        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人出去将他早早订下的那一套头面首饰提前拿了回来,亲自拿着去找蒋明菀了。

        蒋明菀收了首饰十分高兴,压根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别的小心思,只是在高兴的空余里也忍不住恍惚,老爷给她挑东西的时候审美挺正常的啊,怎么给自己选的时候,就那么一言难尽呢?

        这念头在她心中不过一闪而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到了旁的地方。

        这个年徐家人过得还是很热闹的,蒋明菀领着闺女和杨静姝准备年货单子,扬哥儿则是跟着杨如珪和福安在外采买。

        这是徐中行的意思,日后杨如珪到底要立起来,不能总依靠着老母亲和管家,而扬哥儿也大了,见见世面也好。

        几人好几天跑下来,各个面上神色都不好看,哪怕是最爱往外跑的扬哥儿,都直呼受不了。

        蒋明菀看了在一旁笑:“就该让你知道这世事的艰难,看看你以后还往不往外瞎跑了。”

        扬哥儿直呼再也不敢了,打着滚儿的讨好撒娇,不想再去置办年货了。

        但是蒋明菀却不会惯着他,只道:“你当时信誓旦旦给你父亲起了誓,一定坚持到底,我可不能让你坏了你自己立下的誓,好好办差,这才哪儿到哪儿。”

        扬哥儿只能苦着脸应着,直把一边的蓁姐儿也给看笑了。

        一家子就这么热热闹闹到了年跟前,腊月二十八,衙门里封印,徐中行也终于休沐了。

        他一回来,徐家又更热闹了几分,扬哥儿闹着要徐中行带他去骑马,说是马场今儿就是年前开的最后一日了,再不去可就迟了。

        徐中行却不急,仔细点了点他们这几日采买的年货,判了个合格,这才允了扬哥儿去骑马。

        扬哥儿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早知道事关重大,他当时就该更用心些,指不定父亲还会给他再买一匹小马驹呢。

        怀揣着这样的梦想,父子两人去了马场,杨如珪也跟着去了,他这几日可算是彻底一改往日闭门读书的风格,在外头跑了好几日,但是也不是没有收获,整个人看着比以前成熟了许多,说话也有章法多了。

        杨静姝见了,都忍不住夸这个法子有效。

        他们几人一直到晚上天都快黑透了这才回来,扬哥儿心满意足,杨如珪累的半死,倒是徐中行神色有些严肃。

        蒋明菀心下一紧,简单问了几句,便将杨如珪和扬哥儿打发下去洗漱休息了,然后这才问徐中行:“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徐中行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回答了:“这几日,吴御史一直不提审白敬华,没想到府城中竟然暗地里有流言传出,说是白敬华已经在牢里遭遇了不测。”

        蒋明菀一皱眉,徐中行并非是会相信这些流言的人,他能这么说,一定有其中的道理。

        “那老爷的意思是?”蒋明菀问道。

        徐中行叹了口气,低声道:“自打上过一次堂之后,府衙中便再没有人见过白敬华。”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包括知府大人。”

        蒋明菀一惊:“您是说?”

        徐中行摁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一开始倒还好,说是为了保护白敬华的安全,可是时日太久了,不免让人多想。”

        蒋明菀心下有些不安,前一世她一心不问前头的事儿,这事儿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她竟也没什么印象了,只是有一点她却是知道的,后来白敬华是自尽于狱中,算是给自己留了最后一点体面。

        难道那个自尽的时间就在现在吗?

        蒋明菀有些拿不准,只能小声安抚徐中行:“许是几位大人有旁的想法呢,反正如今这案子也不在府城手里了,老爷不必多操心。”

        徐中行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松开,虽然话是如此,可是若是此事有了什么差错,那日后他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不过现在多想无益,徐中行只能先暂时放下这件事,还是等到年后再看吧,到时候无论如何,吴生静都得给个说法出来。

        这个年因为有杨家姐弟在,因此过得格外的热闹,大年夜放烟花,那些烟花都是扬哥儿一个一个挑的,因此花样格外的漂亮,他骄傲的来蒋明菀跟前邀功,蒋明菀自然也笑着赏了他两个小银锞子。

        扬哥儿把银锞子往自己的荷包里一装,一副小财迷的模样,念叨着要出去再买几个二踢脚。

        晚上吃年夜饭,菜的样式,蒋明菀亲自吩咐了厨子做成京城样式。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北方人,虽然杨家姐弟老家在东南,可是她们自小就在京城长大,自然更适应京城的饭菜,因此大家都吃的美滋滋,杨静姝吃着吃着,眼圈都红了。

        去年的年夜饭,她们家也是这般热闹,可是谁能想到呢,不过一年的功夫,便是天堂地狱。

        等到初三,蒋明菀自然回不了娘家,只能领着几个孩子,对着京城的方向拜了拜,徐中行也跟着拜了拜,他叹息道:“岳丈为了我的前程十分费心,我实不知该如何感激他老人家。”

        蒋明菀听了一笑:“你是他的半子,为你操心也是他应该做的,我两个哥哥都不见得多出息,大哥只是守成罢了,二哥性格跳脱,日后蒋家的门庭,必然是要衰落一二的,他也是盼着你日后有成,能提携一二罢了。”

        蒋明菀将父亲的想法说了个七七八八,不过这些徐中行也能想明白,只是他没料到,蒋明菀会对自己如此坦诚。

        因此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也还是蒋明菀笑了笑:“行了行了,你我夫妻,还客气个什么劲儿啊,你日后记得多帮衬几分他们,便尽够了。”

        徐中行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夫人放心,若是他日果有所成,一定不忘今日之言。”

        蒋明菀自然是信他的,因为他上辈子也是这么做的,自己那个大侄子就是他亲自教导出来的。

        这可是连她后来那几个孩子都没有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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