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鸡打过第一遍鸣后,某处偏僻的小院里,就已亮起了灯火。

        十几个匠人胡乱吃了些东西,就拿起曲尺榔头等工具开始敲敲打打地干活。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埋头干活,每天都有人按时按点给他们送食水和基本的生活用品过来,大门是从外面被反锁的,前后门都有士兵把守,一看到有人靠过来,就会喝令他们离开。

        自几个月前被送进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也没有和外界联系过。

        在第一天进来时,他们就被告知,没有上面的允许,不得随意离开,也不得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任何一人,否则就是杀头的罪过。

        刚开始还迷糊着,研究了几天后,他们也知道了,自己正在做的,是怎样的大杀器。

        “快跑————!!”

        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传来,其余匠人们熟练地齐齐抱头扑倒在地,借此躲避爆炸带来的冲击和伤害。

        门口镇守的士兵听到里面三天两头就会响起的巨大声响,从一开始怕得两股战战,到现在只是眼皮子跳一下,已经不觉得这算什么事了。

        “又炸了啊。”一人对同伴小声说道。

        “啧啧,这都第几回了。”另一人就没这么淡定了,显然后怕不止,“我总觉得,这回的动静,比以往更大了,你听着是不是这样?”

        “是比之前的声响还大,你说,会不会有朝一日,连门口这里也给炸了?”

        “那不能吧,离得远着呢”

        虽然这么说着,但总归心里没底,万一真的炸到门口来呢,他们到底能不能来得及跑啊?

        等了一阵,确定不会再有什么情况后,所有扑在地上的匠人们小心站起身,慢慢往那边走去。

        “这次又是什么问题?”

        “炮管还是不够坚硬,根本无法承担这样剧烈的冲击力,炮弹还没打出去,在内部就已经开始往外裂了,而且炮弹也不稳定,经不起任何磕碰,但炮弹在发射的时候,是必然要跟撞针相触碰的,这个问题,不好解决啊”

        “管身裂了,用水泥把缝补上不就好了?”

        “去去去,你以为这是盖房子呢,这次补上了,下次再炸了怎么办,继续修补吗?连钢铁都承担不起这样的冲击力,你还指望水泥能挡得住?”

        “唉,也没个人给咱指导一下,天天研究那几张图纸,我现在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别说了,继续看看这两个问题怎么解决吧,早些做出来,咱们也能早些回去与家人团聚。”

        另一头。

        一青袍太监走进杂乱无章的工作间,扬声喊道:“方大人,陛下差奴婢过来问问,你们今天可有什么新的进展?”

        埋头于书本的方霁抬起头来,两个硕大乌黑的眼圈在白皙瘦削的脸上,看着异常明显。

        小太监唬了一跳,急忙上前两步,语气关切道:“哎呦,方大人,几日不见,您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了,这是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就算再怎么急着办差,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骨啊。”

        方霁苦笑一声:“这位公公,实不相瞒,这里的进度目前几乎是零,蒸汽机的难度不小,我们这些人对上它,个个觉得无处下手,平生所学几乎无用武之地,这不从图书馆借了中学阶段的物理课本,再学上一点,看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

        小太监瞥了眼方霁手里的书,密密麻麻堪称天文符号一样的内容,光是看着就让人望而生畏,别说钻研了。

        他敬畏又叹服地看着方霁:“方大人能看懂,就已经比许多人要强了,像奴婢,别说看了,听都听不懂。”

        “公公的长处不在此处,您在待人处事的妥帖周到上,也是下官万万不能及的。”

        小太监被捧得眉开眼笑,圆圆的眼睛乐得眯成一条缝:“知道方大人您这里情况艰难,所以陛下给您送了个徒弟过来。此子是农家子,今年不过十三岁,从去年开始,才跟着钟娘子学习这些东西,据说天赋了得,若是好好培养,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方霁有些反应不过来:“徒弟?十三岁?”

        小太监也只知道个大概,更多的他就不知道了,因此没法给他进一步解释,只是道:“人马上就到京城了,估摸着再有两三天就能到,陛下说,先送到您这里,让您先带带他,好好教他点东西,若真的可用,就让他也跟着您研究蒸汽机,若是不可用,就随便找个学堂扔进去就是了。”

        压下满肚子的疑惑,方霁应承着回了句“谨遵圣令”。

        小太监走后不久,其余几个结伴出去吃饭的同僚也回来了,方霁对他们说了此事,孔竹笙满脸期待:“既然是陛下看中的人,肯定是个能人,若在此道真有天赋,咱们也算多了个帮手,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

        吕韦在一旁跟着点头,随即掏出两张油纸包起来的热腾腾的酥饼递过去:“你的,快些趁热吃吧。”

        方霁伸手接过,食不知味地啃了两口,突然叹道:“前两日,老父传信过来,说外祖病重,心里一直记挂着我,催我回去看看,我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吕韦看了他一眼没做声,孔竹笙好奇问道:“为何?”

        “一来一回,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得三月,再耽搁上些时日,四五个月都有了。”方霁神情郁郁,无知无觉地又咬了一口酥饼,“少时我还在外祖家的私学里念过书,当小辈的,长辈病重时却不能在身边侍奉汤药,我这心里唉!”

        其他两人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神情渐渐变得恍惚。

        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就孤注一掷地将自己的光阴和前途耗在这里,值得吗?

        他们的牺牲和付出,真是有用的吗,能换来那个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隔着深深天堑的光明未来吗?

        动摇只是那么一瞬,只要一想起直上云霄的摩天大厦,轰隆隆跑过仿佛看不见尽头的火车,在天际翱翔的飞机,飞驰而过的汽车,轰鸣的巨大机器,他们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们绝不是在这里虚耗光阴,也不是在做无用功,一切成功的基石,都是无数前人的心血铸就,而现在,他们愿当这块基石,为后来者开路。

        一年做不出来,就十年,十年做不出来,就五十年,就像神话传说中的愚公,代代相传,总有能做成的一天。

        而他们的名字,也必定会载入史册,绝不会被世人遗忘。

        或许今年真的是个喜年,从年初开始,就喜事不断。

        先是寻回粮中,再到玻璃印刷帆布炼钢等一系列举措,让这一整年很是不寻常,像是开足了马力在奔跑,说不上来有什么具体的变化,细一想来,到底是不一样了。

        税收变多了吗?没有。

        路无饿殍了吗?没有。

        国库充盈了吗?没有。

        百姓家里都有余粮了吗?也没有。

        即便没有大的改变,但许多人都看得分明,现在的大黎,犹如一壶正在冒着热气的水,所有的一切,都在为水开的那一刻添柴加火,只待时机一到,便彻底沸腾。

        或许是明年,或许是后年,这个时间,已经不远了。

        秋高气爽,十分不耐热的周显就十分喜爱这样凉爽的天气,穿着方便活动的衣裤,拿着心爱的宝剑,在院子里耍了一遭,待活动出满身大汗,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前两日,各地刚报上来有关秋收的折子,上天庇佑,这一整年都没有任何灾情,今年的收成极为不错。

        这样的好心情持续了好几天,即使是听到蒸汽机和火器进展不顺,也没怎么被影响。

        往回走时,宫人来报,崔礼求见。

        对周显来说,崔礼就像那报喜的喜鹊,每次来都有好事,当即便满怀期待地让赶紧过来。

        离着老远,他就眼尖地看到对方手里捧着个盒子,想着工部这是又做出什么好东西了?

        “陛下大喜啊!”

        人还没走近,喜先贺上了。

        周显哈哈大笑:“朕一瞧见崔卿就有喜事,这次又有什么好东西,快快呈上来。”

        盒子打开,是个黑色的管状物,一端口径略大,一端略小些。

        周显探手取过,疑惑道:“这是?”

        崔礼没有直接说,神神秘秘道:“陛下请将眼睛对准一端,随意向远处看看,一看便知。”

        周显照着他的指导,将口径略小的一端对准眼睛,另一只眼闭上,向着远处的山头看过去——

        这是什么??!

        这、这是怎么做到,远处的东西看得如此清楚的??

        他震惊地几乎拿不稳,闭了闭眼,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随后又将黑管搭在眼睛上,换了个方向重新看去。

        远处的宫殿一角仿佛只有几尺的距离,每一片瓦都清晰可见,他将手放下来,一切恢复了正常,那处宫殿依旧隔着不短的距离,将圆管搭在眼睛上时,距离又变得很近了。

        他乐此不疲地一遍遍看着,不停变换着角度,将东南西北四个角都看了个遍。

        崔礼拱手:“陛下,这是工部的匠人无意间做出来的,只要用上它,便能观测到及远距离之处,还请陛下给它起个名字。”

        周显宝贝一样翻来覆去看个不停,没有多想,便说道:“既能目视千里,就叫千里目。”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一定一定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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