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番外(三)
小景三岁的时候才学会变幻出原形, 相比起神界的其他崽崽来说,算是很慢了。
三岁的奶娃娃,说话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 今天她在院中玩耍的时候突然就变回了原形, 在一旁陪她的白湫看了开心不已,慢慢教她:“小景,跟着阿娘念口诀。”
小景原形也是一只红色的狐狸, 皮毛油亮,眼神灵动,因还没有长开,所以才巴掌大, 两条红尾巴在身后左右摆动,不用特意卖萌,便有一种天生的娇憨之感。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如今的样子, 转而扑进白湫怀里, 有些害怕,她不是很能适应现在的新模样,嗓音颤颤巍巍地叫着:“阿娘。”
白湫摸着她的头,轻声道:“小景不怕,会变回原形说明小景可以更好地操控自己的身体了,用不着害怕,跟着阿娘念口诀。”
在白湫的安抚下, 小景很快便奶声奶气地跟着念口诀,口诀念完,她也一下就变成了原来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奶娃娃模样。
她自己似乎也觉得很神奇, 开始尝试探索, 对自己的原形没有这么排斥了之后, 反而觉得很好玩,变个不停,在几次尝试过后,原形几乎能够随着心意来回切换了。
正当她新鲜劲还没过去的时候,忽而听见外间游封的说话声,知晓是阿爹回来了,便从白湫的怀里出来,飞快地朝外跑去,“阿爹,爹爹,抱抱~”
游封已经交代完事情,见女儿跑来,便提前蹲下,张开双臂等着她扑过来。
在两人相隔不过三五步,小景突然变回原形,以小狐狸的模样蹦进了游封怀里。
游封先是愣住,然后将她牢牢抱住,起身后看见跟随而来的白湫,眼中满是宠溺道:“小景能变出原形了?”
白湫上前在手感很好的小狐狸身上摸了摸,小景年纪小,所以毛发更为柔软,让人摸起来爱不释手,“是啊,刚学会的。”
“小景真棒。”游封上前牵住白湫的手,一边夸奖怀里的女儿。
小景学会变幻原形后,接下来要考虑的便是送她上学的问题了。
神界有开设专门的学堂,提供年纪尚小的孩子们去学习法术和生活技能,因着是神族后代,需要更快长大。
虽然白湫与游封在家能够自己教孩子,但总归和在学堂里的氛围不一样,其他人家的孩子到了年龄都会送过去,他们家的也需要陪练独立能力。
所以即便小景在家闹了好几天的脾气,说不要和阿爹阿娘分开,不想去学堂,最后还是在白湫连哄带骗之下带出了家门。
神界的学堂是一个有过几百年教书经验的夫子开设的,课程设置清晰,环境也不错,里面的学员都是神界有名有姓人家的孩子,数量不是很多,人际关系也不会特别复杂。
游封与白湫是专门考察过一番才决定将小景送过去的。
要说唯有一点不如意的,那便是这学堂是寄宿制,家长可以到学校里来看孩子,但是不能将孩子接走,每隔七天被容许回家小住两日,这也就意味着,白湫得有七天的时间看不到小景。
在将小景送过去之前,白湫也有几分犹豫,在她眼里,小景还是个小娃娃,根本不具备自主能力,要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住在陌生的地方,她确实有些放心不下。
游封反而不这么认为,他们的孩子可不能同凡间的孩子去比,早点掌握独自生存的技能是非常有必要的,且小景平日里也有学习一些法术,人家比小景还小的崽崽都去学堂学习了一年多了,没道理小景还一直窝在家里。
被游封这么一说,白湫想想也是,去学堂的话,小景能够交到更多朋友,对她不无好处。
这样一来,很快便到了将小镜送去学堂的日子。
那天,白湫反复检查了小景储物袋里的必需品,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便牵着她的小手前往学堂。
本来,小景被游封抱着到学堂门口的,但今日开学,学堂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其他孩子没有是被抱在怀里的,所以小景便有些不好意思,闹腾着要自己走。
她背着白湫特意为她缝制的小背包,自己走向学堂门口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局促。
走了几步又回头,牵住白湫的手,道:“阿娘陪我去。”
白湫笑着道:“阿娘本就要陪小景的,小景不怕,这儿有许多人,他们都可以陪小景玩。”
一路上,白湫说了许多和学堂有关的好玩的事情,小景的排斥感也逐渐消失,变成了好奇,她很想知道里面是不是真的像阿娘说的那么有趣。
对于第一次到学堂来的孩子,教书先生总是格外宽容,允许父母在旁陪着听一节课,但是一节课之后,剩下的时间就得靠孩子自己适应了。
小景是那种胆子不大的姑娘,所以刚到班上的时候,总是频繁地往后看,以确定白湫和游封还在不在。
每当看见他们二人没走的时候,小景都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转而继续听先生讲课。
教书先生经验丰富,最知道怎么抓住孩子们的心理,所以听到后来,小景便全神贯注融入了课堂当中,没有再频频回望。
一节课结束得很快,下课时间,其他孩子四处玩闹起来,小景似乎也交到了个朋友,两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凑在一起正奶声奶气地说着什么。
白湫走到她们身侧,蹲下拉住小景的手,道:“小景,阿娘和阿爹要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就和先生说,阿爹和阿娘会经常来看你的。”
小景原本还高高兴兴,在听完白湫的话之后,眉毛一下子便耷拉下来,瘪起嘴巴,眼里聚起眼泪。
她扑到白湫怀里,抽抽嗒嗒地看时哭,声音细细小小的,别提多可怜了。
自打出生以来,这孩子便没离开过白湫,现在要放她自己一个人住在学堂里头,说真的,白湫心里也没好受到哪儿去,尤其是在听见小景在怀里哭的时候,她的眼泪差点儿跟着一道落下。
小景抱着白湫哭了会儿,倒没说什么要跟着一起走的话,只是撒娇一般,说要多抱抱阿娘。
抱了会儿白湫后,又窝到了游封怀里。
她本就是小小软软的一团,长得又可爱,这样窝在怀里,一副全身心依恋的模样,谁也受不住,别说白湫了,就是游封都想把孩子带回去。
谁知小景却很快松开了环在游封脖子上的手,转而拉住他们两个,“阿爹阿娘一定要来看我噢,拉钩!”
“好。”白湫与游封都勾上她的小手。
随着下课时间的结束,也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候,周围有孩子大哭的声音响起,一下子惹来了许多道哭声的回应。
而小景远比白湫想的还要勇敢,她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虽还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却到底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哭哭啼啼的,她很乖巧道:“阿爹阿娘再见,小景会好好学习的。”
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走进学堂内,白湫一下子没忍住,侧身落了泪。
等到周围的孩子都进去了,教书先生将门关上,开始第二节课,而原本还能听见哭声传出来的地方,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见,只有教书先生一板一眼的嗓音回响。
游封揽着白湫的肩膀,用帕子为她拭泪,“明日我们再来看她。”
白湫哭了会儿,慢慢接受小景总是要独立长大这样的事实,不无遗憾地跟着游封回去,打算明日再来看看小景的情况。
这是第一个没有小景睡在家里的夜晚,白湫翻来覆去睡不着,生怕孩子在陌生的地方不习惯,所以几乎是天刚亮没多久,她就准备着去学堂看崽崽。
到了规定的时间,白湫看见自家女儿飞快地跑了过来,看样子精神不错。
小景开始滔滔不绝地给他们讲起了在学堂里发生的好玩的事情,半点看不出是刚上学的模样。
孩子的适应能力比大人想象的更强,也让白湫松了口气,起码这时隔一天的见面,小景没有闹着要回家。
这下,白湫彻底放心了,在几次看过之后,小景明显适应良好,且整个人都开心得不得了,每次他们来,小景都能兴致冲冲地讲出不少好玩的事儿来。
七天过后,孩子能回家了,白湫与游封一起来接她,顺便和先生聊一聊她在学校里的表现。
先生用水凝镜将小景在学校里的生活日常放给白湫看,瞧见孩子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的模样,白湫脸上浮现出几分欣慰。
“小景这孩子很听话,性格也很好,在班上很多孩子都喜欢和她玩,表现还是不错的,但是在学习方面,她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学得更快,而一些她觉得没意思的则学得很慢。”
小景很聪明,也很有天赋,但是有些时候太过贪玩了一点儿,先生也建议他们要多加引导。
和先生聊过之后,白湫才知道带娃有这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她与游封都是刚为人父母,对小景的教育是,只要孩子开心便好,还有一些地方的确是他们忽视了。
回去之后,白湫便找来小景好好谈了一番,知道孩子还小,听不懂太多大道理,于是用浅显简单的实例告诉她,学习是很重要的。
小景乖乖听着,听到最后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白湫知道教育孩子不是一日的功夫,还得继续花心思,只是现在本就把她送到了学堂里头,回家之后她也不想太拘着孩子,所以小景还是玩得很开心。
这般去上了两三个月学堂之后,白湫明显发现小景懂得东西更多了,说话时还能引经据典,进步相当之大。
孩子总是一天一个变化,一眨眼,小景便满十周岁了,而这日,教书先生也罕见地到家中进行了一次家访,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东西,说要送给白湫他们当谢礼。
十岁的小景比刚上学时高了些许,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去,显出几分稚气来,神界的年龄与凡间不同,十岁的孩子还是奶娃娃一枚。
她看见教书先生带了一大堆东西过来,还老气横秋地拒绝:“先生到家里来做客,何必还带东西,我们是万万不能收的。”
白湫瞧见她这模样,差点儿没笑出声来,游封也是含笑摇了摇头。
教书先生将东西放在一旁,弯腰朝白湫二人鞠了个躬,“这次多亏了小景,才帮我们书院免去了一场灾祸,一些小小的谢礼不算什么。”
白湫看向小景,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但小景也是一头雾水,“阿娘,我没做什么呀,只是把我梦到的东西告诉先生了。”
白湫疑惑,“梦到的东西?”
小景点点头,“是呀,我梦见书院会烧起一场大火,就在放假前的一天,然后我就和先生说了。”
教书先生补充道:“原本我只当是小景做了一个噩梦,但还是多了个心眼,昨日正午时分,所有人都在午睡,我因不太放心,便准备在书院里再巡逻一遍,走到藏书阁的时候,忽而闻到一股焦味,推门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是靠窗边的书旁不知被哪个小孩子放了个铜镜,正午太阳大,书又是易燃品,还好发现得早,不然整个书院都得被烧起来。”
“原本中午我也会午睡,书院四周都会设下禁制将四周的声音去除,给孩子们一个比较安静的午睡环境,若不是小景提醒的话,我那一屋子书可都得烧光,或许也会将旁边屋子里午睡的孩子们也会因此困在其中。”
教书先生说到此处,心有余悸地擦了擦汗。
这神界的火,往往一烧起来,就很难熄灭。
藏书阁的书被烧了倒是小事,也就他心疼个几天,但若是藏书阁被烧倒,从而影响到另一边正在午睡的孩子们,那可就出大事了。
看着教书先生千恩万谢的样子,小景觉得有点儿夸张了,在又陪着说了会儿话之后,她被游封支开自己玩去了。
厅中剩下三个大人,游封这才开口问教书先生,“先生方才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二人说?”
教书先生没想到游封眼睛如此毒辣,立马拱手道:“确是有事想同二位说,是有关小景的。”
白湫与游封对视一眼,正襟危坐,“您说。”
教书先生:“小景今年快满十岁,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您家小景属于天生聪慧的类型,学什么都很快,但这也仅限于对她喜欢的东西来说,我也曾细心观察过一段时间,发现小景在五行八卦上颇有天赋。”
“上月的月考,小景其他几门学科的成绩都是中上水平,只有五行八卦一项,几近满分,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能拿满分,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们几个阅卷的先生也都被吓了一跳,私底下找小景谈话的时候,发现她说起五行八卦之道来,侃侃而谈,甚至已经能够做一些简单的推演,算出几个时辰后会发生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有天赋了,简直是老天赏饭吃。
听完教书先生的一番话,游封也略微流露出一些惊讶来,“您的意思是,小景她现在就能预测未来发生的事情了?”
占卜推算,对有些人来说,穷其一生也只能学到个皮毛而已,但说一个十岁的孩子就已经能够算出未来的事情,还是有些夸张了。
教书先生生怕他们不相信,竟还把之前小景为某一凡人推演的场景用水凝镜放给他们看。
三个铜钱一落地,小景双目略微闭了一会儿,便能够算出此人的膝盖处会遭到撞击,需要多加注意。
本以为是小景随口一说,谁知到了天黑之际,这人便为了避让个贪玩的小孩,自己撞到了个大石墩上头,膝盖处青紫了一大片,第二日来还不怎么好走路。
这件事虽小,但也能证明小景的预言能力并不是作假。
白湫也确实有被水凝镜中的场景所惊到,“我家小景确实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我也给她买了几本书看,但她居然能够如此准确地预言,的确是我没想到的。”
小景用来推演的那三枚铜钱还是白湫特意去买给她的,原本只是当做一个爱好来培养,却没想过小景是真有这方面的天赋。
教书先生可比他们激动多了,神界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过这样一个天才少女,能够预知未来了,这是所有人的福分,得好好培养才行。
所以此次教书先生来此的目的,除了表达谢意之外,还想劝说白湫将小景送到专门修习此道的人身边,不要将孩子好好的天赋浪费掉。
游封沉吟片刻,客气地对教书先生道:“此事我们夫妻会好好考虑的。”
教书先生又与他们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白湫与游封将人送走后,慢慢地往后院走,她挽着游封的手臂,道:“方才教书先生推荐的那人可是不妥?你为何没有应下?”
游封摇头,回答道:“并无不妥,只是,能够预知未来并非是件好事,我们女儿还这么小,我不想她承担太多的压力,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对她来说反而不是件好事。”
可能很多人渴望期盼拥有预知未来的本领,但对真正能够做到此事的人而言,更需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不管看到什么事情,都不能自乱阵脚。
白湫明白游封的顾虑,也随之叹了口气,“未来的路,便让她自己选吧,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她多学点儿本事,将来不管遇上什么,都有我们在呢。”
游封颔首,无论如何,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会是女儿最坚强的后盾。
这两日是小景休息的时间不用去书院,白湫好不容易盼到她回来,晚上就撇下游封,睡在了女儿房间。
小景白日里将课业完成得差不多,到了晚上,就在手里把玩着铜钱,还在对照白湫给她买的那本书,看得认真。
白湫走进屋子,小景便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投入白湫怀中,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她,“阿娘今天陪我睡吗?”
一眨眼的功夫,小景都到了她胸口的位置了,长得真快。
白湫在她头上轻抚了下,“是呀,小景要不要阿娘陪你睡?”
“要要要!”小景连声回答,拉着白湫坐到床上。
母女二人熄了灯躺下后,并没有立刻就睡着,而是随意地聊着天,多数是小景在说,白湫在听。
小景每次回来,都会把在书院中发生的事情告诉白湫,没有什么逻辑性可言,想到哪儿便说到哪儿。
白湫听得她在书院里交到各种各样的朋友,打心底觉得开心,忽而又想起今日先生来家中时说的话,便转身将小小的人儿搂到怀里,柔声问:“小景现在有没有喜欢做的事情?长大了也想要继续做的?”
小景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算命也能算喜欢的事情吗?”
白湫听出了小景语气当中的一点儿小心翼翼,连忙出声鼓励,“当然算了。”
毕竟还是孩子,得到了大人的认可,小景一下子开心起来,“我喜欢卜卦算命,但是其他人都说这是不务正业,还笑话我。”
白湫心下顿时有些难受,她将小景抱得更紧了一些,“怎么会呢,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卜卦算命也很厉害啊,其他人想学还学不会呢,他们比不上你才会说那些话的。”
小景开心地仰起头,“阿娘,我也这么觉得的,我的五行八卦课回回都是第一名,那些人定然是嫉妒我才会这么说,我才不理他们呢。”
白湫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道:“小景做得很好,喜欢什么事情就去做,阿爹和阿娘会一直支持你的。”
小景将脸蛋儿埋进白湫的脖子里,声音小小的,“阿娘和阿爹真好,小景很开心能做你们的女儿。”
白湫叫她这话说得,顿时泪目,“阿爹和阿娘也很开心小景能做我们的女儿。”
这么抱了会儿,夜深后,小景很快便在白湫的怀中睡去。
第二日晨起,小景在被子里蠕动了几下,伸了个懒腰起来,白湫亲自为她穿好衣服,然后让她坐在一边的小椅子上,给她梳头发。
小景还有几分睡意朦胧,从铜镜中看向身后和为自己梳头发的娘亲,忽而咧嘴笑了起来,脸颊两边各露出一个圆圆的酒窝,“阿娘,小镜昨晚梦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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