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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阎澄急急忙忙去查看纪悄手上的伤口,还好,血已经止住了,只是被割得不浅,那猩红翻卷的皮肉横卧在纪悄雪白的掌中,看着分外惊心。阎澄自然心疼得不行,想要去叫医生,但是纪悄没让,最后只能他自己拿了医药箱出来给他包扎,仔细的清洗消毒涂抹消炎药再用绷带裹上,全程阎澄做的是小心再小心。
纪悄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脸上也不见痛色,只在阎澄弄完抬头用一种深沉的目光注视他的时候,纪悄的眼眸才闪了闪。
阎澄把纪悄的手放到唇边一下一下地轻吻着,温热的唇擦过冰凉的手背特别敏感,纪悄抖了下,受不了他这黏糊的劲儿,企图要把手抽回来,但是阎澄不让,他还巧妙地握得更紧,用直勾勾地视线凝神望着纪悄道,“你再说一遍……”
纪悄一怔,继而别开了眼,“说什么?”
阎澄凑过去,“就是你刚和我爸说的话。”
纪悄皱眉,不语。
阎澄却不依不饶,“就说一遍,一遍就好,我想再听听……“
纪悄感觉那家伙越靠越近,忍不住一把推开对方站起了身,接着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他虽然眉眼冷肃,但从发间露出的微红耳廓还是泄露了心内的不平静。
阎澄看得心驰神荡,在纪悄转身要走开的时候眼明手快地一把将人抱住了,
他紧贴着纪悄的耳际低语道,“从你出现在这里开始,我觉得我就一直在做梦,我不想醒,不想醒……”
这嗫嚅的话语隐隐带了些颤抖,听得纪悄也忍不住软了心头。
阎澄却笑得像是哭一样,“纪悄,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是不是?不分开了,别再分开了……”
片刻,纪悄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轻轻骂了一句,“傻瓜……”
……
晚上,纪悄和阎澄一起去看谈莺,陈妈却说她早早睡了。
“是不是又哪儿不舒服了?”阎澄担心,莫不是白天气到了?
陈妈摇摇头,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先回去吧,太太休息一下就会好些的,”接着又看看纪悄,拍了拍阎澄的肩膀说,“以后你也是大人了,你活得好,你妈妈才会真的高兴。”
回到房间,两人都默然无语,阎澄一门心思想着什么,转头就见纪悄正在整理他的东西,他忙问,“你干什么?!”
纪悄身上穿的是阎澄的衣服,有些大,而他昨天在雪夜里的一套已经被陈妈洗干净放回了床边,纪悄把它们装进袋子里,说,“我要回去了。”一抬眼却见阎澄脸都白了,纪悄手下的动作顿了顿,片刻解释了一句,“留着不好,也没意思。”
阎澄慢慢冷静下来,接着也明白了纪悄的话。
无论谈莺有没有说服阎鸿佐和阎老太爷,反正两人现在看到他们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态度大变喜笑颜开的,此刻再在阎宅里晃着的确不适合,还不如早早的离开,让两方都没那么难受。
阎澄想了想,点点头,“嗯,那我和你一起走。”
纪悄看着他,这次终于没再有否定的意见了。
阎澄笑着,忽的又道,“不过再等一天吧,有件事,也该解决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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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阎宅从上到下都没法和往年的热闹相比,阎家两位家主心情都不爽利,有眼色的也都不会挑这时候上门来找不痛快了,所以偌大的家宅内,一片冷寂。
阎老太爷坐在太师椅里看着窗台上的兰花发呆,他早年脾性并不好,常常动不动就发火,后来经过阎家这一难,看尽了人情冷暖,渐渐地也就没那么暴躁了,几个儿子陆陆续续都结了婚,阎澄又出生,真能让老太爷气得心悸手抖的事儿也就更不多了,不过他有高血压,这盆兰花还是他七十大寿那年阎澄特意从暖房里给他移来的,就是一般的蕙兰,不算名贵,也相较会好养些,阎澄让他有时间倒腾倒腾这个,不要随便生气,见了这花就能想到他,然后越活越长寿。
老太爷一边想着阎澄的话,一边回忆着阎家近些年遭逢的点点滴滴,半晌都回不过味儿来。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佣人来报,说有客到。
老太爷被打断思绪很不高兴,“谁都不见。”
佣人顿了顿,说,“是谈教授。”
以往阎外婆来一般从来都不用通报两位家主,她巴不得和他们一面都不见,径自看完女儿也就走了,现下特意让佣人传达,那就说明是来冲着他们来的。
果然,老太爷一出去就瞧见阎外婆坐在阎家的客厅内喝着茶,而她身边则是阎外公。
另一头阎鸿佐听着消息也从楼上走了下来,看见眼前的情况,父子俩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视线,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阎外公见了阎老太爷礼貌地起身和他握了握手,而阎外婆则仍是幽幽地喝着茶,连阎鸿佐坐到对面了都不抬头看他一眼。
阎鸿佐却还算周到的叫了他们一声,得到的是外婆的一个轻哼。
几人心里都不舒坦,老教授夫妻俩又明显是有事而来,客套寒暄自不必了,不过谁都没有先开口,一时场面便冷肃了下来。
最后,竟还是外公先说话了,“这一段日子,想必你们和我们一样都在为阎澄的情况伤脑筋。”
虽然阎鸿佐和谈莺生阎澄的时候较晚,但谈老教授夫妻俩却是很早就结了婚,此刻也不过七十出头,而且精神矍铄,眉眼生光,和阎老太爷一身硬挺的军|人风范不同的是,外公气质沉静,举止斯文,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读书人,他平时一心钻研学术,很少过问闲事,也常被外婆呼来喝去,但其实只要他真正开口决定的事儿,至少谈家是无人会反驳的,最重要的是,谈莺唯一会听取的意见,就是谈外公的话。
当年,外婆强烈反对阎鸿佐和谈莺的婚事,阎鸿佐没少在外公身上下功夫,博得他的认同,最后外公终于松了口,他们才得以过了外婆这一关,而他和谈莺闹僵之后,阎鸿佐每每看到外公也总有些抬不起头来。
外公又道,“这些年,阎澄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如果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那么想必我们俩也都应该为此负上很大的责任。但事实是,这并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可以自主选择喜欢不喜欢的感情,我们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挣扎过,也查阅了不少资料,但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阻挠,因为有太多悲剧的例子告诉我们这勉强不得。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养他教他为的不就是他能好么,管得了一时难道还管得了一辈子?”
外公抿了口茶,见阎老太爷和阎鸿佐的表情都不甚美好,便又道,“我也了解你们一时不能接受,所以不如就给大家一些时间好了。”
老太爷皱起眉头,“亲家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阎澄跟我们走,什么时候你们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见面,省的相看两相厌。”外婆直截了当。
然而阎鸿佐的脸色却更差了,如果只是要带阎澄走,为何俩老要亲自来?阎澄自己去u市不就好了么,反正寒假结束他肯定跑得比谁还快。
外公察觉到阎鸿佐的紧绷,朝他看了眼过去,证实了他的猜测,“对,除了带阎澄走之外,我还想把谈莺,一起带走。”
这下阎家父子是真坐不住了,阎鸿佐沉声道,“爸,谈莺的身体……”
“她身体如何,我们比你清楚,”外婆冷冷打断他,“她要继续留下,才会越来越不好。”
阎老太爷无法赞同,“谈莺一直待在这儿……”他本想说好好地,但这词儿实在不贴切,只能改口道,“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一下子就要走……”
外婆笑了笑,“她的确早就该走,为什么不走,你不是比我们更清楚么?”
这话说得阎家父子一下子就哑口无言。
也就是说,这是谈莺自己的意愿了?
她终于……要离开了么。
想到此,阎鸿佐猛地脱了力,手里的杯子都险些拿不住。
……
谈莺和阎澄走得那天,天气格外的好,外头的积雪都融了满街,被艳艳的阳光一照,映出一片银亮。
阎家派了车送他们去机场,谈教授夫妻没有拒绝。
离开时,谈莺站在她住了十几年的小楼前默默地将这院子打量了一番,阎澄站在她身边轻轻道,“要想的话,以后还能回来……”
谈莺却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看向阎澄。
“谢谢……”
阎澄有点受宠若惊,“做决定的还是你自己。”
谈莺摇摇头,如果不是阎澄把外公外婆请来,给了自己一个新的选择,告诉她一切仍未结束,也许她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再重活一次了。
阎澄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的勇气。
“走吧。”
扶着母亲走出阎宅,就看见阎鸿佐静静地站在门边,而谈莺没有看他,任陈妈来开门,接着坐进了车里。
阎澄和纪悄上了后面那一辆车,阎澄瞥了眼一脸恍惚的阎鸿佐,他从未见过自己一向高高在上泰山崩于前都不动声色的父亲有如此茫然无措的表情。
阎澄心里一紧,忍不住探出头对他说,“告诉爷爷,我还是会回来看他的。”
在阎鸿佐的沉默下,两辆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阎宅。
而在二楼的窗台边,阎老太爷仍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那盆兰花。
他想,谁又知道,在外人看来如此高不可攀辉煌不已的阎家,在这新年中,却一个一个避之不及地离开,徒剩说不出的凄凉冷寂来和他们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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