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桂溪鏖战（3）

　　天亮了，雨停了，桂溪河一改以往温柔的容貌，变得急流汹涌了起来。

　　目藤大队正停留在昨天游飞所在的地方，游飞的主力刚好和目藤调换了个位置，跑到河的这一边了。一朝河东，一朝河西。连目藤也弄不明白，怎么过去了两天，就变成游飞部队想要包围并吃掉自己了。

　　目藤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意识呢？看看周围随处都有部队活动的痕迹，傻子也能明白现在的状况。还有，远近各处的树林、沟壑，每一个地方或有或无的，好象都藏着中国的军队。游飞，他怎么会组织到这么多军队的？昨天才刚被毒气杀死了五百士兵，今天他就雄心勃勃的想要吃掉整整一个日军大队？他怎么不怕？那些在帮他的中国人怎么不畏惧日军的武力呢？

　　目藤有些气愤自己的运气不好，刚刚想深深吸一口中国清晨香甜的空气，更加令目藤气愤若狂的事情，随着晨光照射到大地上而开始了。

　　四面八方的各式各样的中国武装人员，在八点正，就是目藤深呼吸到一半的时候，一起对着鬼子的阵地开始了攻击。一瞬间枪炮齐鸣，土枪、鸟铳、盒子炮、中正式、三八式、步兵炮、迫击破，中国人一改过去吝惜子弹的习惯，疯狂的倾泻着弹药。一队又一队的士兵猫着腰向被打懵了的鬼子靠了过来。

　　“八嘎！收缩队形。防守、防守！”

　　目藤大队长先蹦到了战壕里，恼怒地指挥着鬼子应付着四面八方乱七八糟的攻击。这样的胡攻乱打，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威力是极其有限的。

　　鬼子兵还是称得上训练有素的，他们极快的组织起了完备的防御系统。头顶上嗖嗖而过的子弹让他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目藤对自己的士兵的反应很是满意。

　　突然，枪声停止了。潮水般向前涌来的中国军队，又潮水般的退去了。

　　从第一声枪响，到恢复安静的状态，前后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钟。

　　“＃％※×※×#$%$#^%$&^……”隐藏在某棵大树上的大喇叭喊出了一连串的鬼子话。游飞这边的人听不太懂，鬼子们却听得真真切切：“各位同僚。我是豆藤希成。你们的豆藤上尉。我在中国人这里过得很好。中国军队欢迎你们投诚。给日本军队卖命没有前途的。中国那么大，除非每个人都不反抗，日本才会赢。可是，中国人已经觉醒。中国从来就不缺英勇的男儿……”

　　豆藤这番话，比他平常在鬼子军营里说得还溜，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是豆藤怕死，要尽量说得好些。二是游飞让何天豪给他准备了一份讲话稿，让他翻译好了照着念就是了。豆藤大声念着，越念越觉得这些话有些道理，不禁就投入了进去，声音带上了几分感情。

　　“各位士兵们，军官们，我们也都有妻儿，也都有父母，当中国人倒在我们枪口下的时候，我们想想，要是他们也这样对待我们的亲人，我们会高兴吗？日本政府说，我们是来帮助中国人的，这样的帮助，放到我们自己身上，我们会接受吗？不！我们不会，中国人也不会。看看眼前的这些人，我们就应该预料到，日本不会赢……”

　　一向军纪严苛的鬼子军中，响起一片交头接耳的声音。目藤恼怒地叫来鬼子的一等射手：“给我打死他！快点打！打！”

　　啪！啪！啪！步枪的声音并没有阻止豆藤的演讲。鬼子阻击手完全就看不到目标，要找豆藤，找不到，找喇叭，只能听到一个大致的方位，那有那么容易就能打下来。没打到，也没有那么便宜就算了，他们立刻就吸引了259旅的阻击手，啪啪啪！步枪的射击回敬了过来，虽然是在劝降中，烈风小队的阻击手可没有客气的习惯。

　　豆藤讲得依然很起劲，有点没完没了的趋势。某个山头来的土匪，为这样有趣的场面哈哈大笑着，目藤甚至都能听见。他倒不是很担心鬼子兵的思想问题，只是，豆藤这么做，让目藤觉得全日本的面子都被他这个大队丢尽了。顺理成章地，鬼子的阻击手就增加了。烈风这边却还是那么几个人，射击的次数很少。

　　阻击手互射，讲究的是快速换位和一击必中。烈风的几个人虽然没有达到一击必中的程度，但射击次数少，射完就移动位置，而鬼子却要频繁的射击那个藏在树叶中的喇叭，这样一来烈风就占到了优势。

　　不一会儿，张明山又首开今日歼敌记录，一个鬼子阻击手被一枪开瓢，刚好临死前他也打了一枪，姿势变形打到空中去了。一直从树林里刚刚被惊飞起来的大鸟，被死鬼鬼子的子弹击中，从空中栽了下来。

　　“呜！噢！好枪法！”满山遍野中响起了叫好声，人好多啊！还都隐蔽的好好的，看不到具体的人数。目藤冷汗不觉得就留了下来。打仗还有叫好的！这阵势，怎么象是传说中中国人在耍猴啊！

　　“噢！好啊——”又是欢呼声。

　　“呜噢！神啦！”

　　“报告，一等射手阵亡三人，伤一人，是否继续射击？”

　　目藤跳起来，怒骂到：“巴嘎鸭卤！停止射击。停止！知道吗？为了一个垃圾损失帝国军人的精锐，值得吗？”

　　鬼子军曹回答了一声：“哈依！”心说，不是你让打喇叭的吗！

　　目藤闭目狠狠地摇了摇头，可是豆藤的声音还是无孔不入地继续侵扰着他的神经。“巴嘎！全线出击！诺兹给给！……等一下！等一下！”

　　目藤放下已经抽出的指挥刀，转了转眼珠，重新命令到：“让炮兵，对着那棵树，两门山炮各打五发炮弹。打不中喇叭，把连线也炸断了吧！马上传令，先打掉这只讨厌的苍蝇。让帝国的勇士们振作起来。”

　　“哈依！”

　　阻击手的游戏停止了几分钟，鬼子的炮弹呼啸着打到了喇叭树附近。炮火异常的猛烈，终于树倒了，喇叭声没有了。

　　“哈哈哈！没想到吧！黄军的炮火是很厉害的哟！”目藤得意地说。话音刚落，步兵炮和迫击炮的开炮声传了过来。奇怪啊！这次来没带这两种炮啊！难道是中国军？

　　“报告！我军两门山炮被敌军摧毁。”

　　目藤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喃喃的说：“他们，他们想到了，他们一直在等我们开炮。”

　　“队长！目藤少佐！请您振作起来！我们还没有败！战斗甚至还没有开始！”目藤身边的军曹试图搀扶起他。目藤挣脱了军曹的手，跳了起来，“是啊！我们还没有失败！我们是勇敢无畏的黄军。什么也吓不倒我们。”

　　“队长！”军曹严肃的站立在一旁。

　　受到严肃气氛的影响，目藤压低了声音说：“嗯！我们全线出击吧！见证帝国军人勇气的时刻到了。全面出击，目标肃清己方河岸周围的所有敌人！出击！诺资给给！杀给给！”

　　鬼子的下级军官们挡在目藤往进冲的路上，才堪堪挡住了就要冲出去的目藤。鬼子兵一队队跑了出去，向着周围的土匪们冲了过去。

　　之所以目藤在狂怒时也没有选择清晰可见的游飞的主力部队作为冲锋的目标，是因为，桂溪的水流太大了，根本就不能徒步过河。

　　游飞的想法却和目藤正好相反。259旅的主力部队向河边赶了过去，他们要过河。河这边的目藤不是傻子，也没有因为打周围的“土匪”而对游飞部放松警惕。看到游飞部向河边靠近了过来，目藤一面好奇要看他们怎么过河。一面准备了足足两个中队的鬼子，准备半渡而击之。鬼子也是学中国兵法的啊！

　　只见259旅大约一连的战士到了河边，纷纷向河里扔出一团团绳索，一人抓住绳索跳到桂溪河里，另一人压着绳子不动。绳子带着人在急流里来回摇摆，碰到对面的岸边了，战士们攀着岸上的杂物就了岸。有几个没抓牢，或是没瞅准时机的人，被水冲走了一段，却借着拐弯处靠近岸边，也爬了上来。转眼，半个连队的人就过河了。过来后，他们也不进攻，从河边拣起一个个扔过来的包袱，打开了，里面是枪支弹药还有铁锹。他们拿着铁锹就地挖起了工事。

　　目藤看到这里，不禁恍然大悟，桂溪水流暴涨，但是宽度没增加多少，这样过河倒是个好办法。很快捷啊！游飞可以让部队很快就全过来了，他们构筑工事，就是为大部队做准备嘛！不能让游飞再那么悠然了。此时正是半渡之时，该是攻击的时候了。

　　过了河的战士们工事准备的还很简单，鬼子就冲了过来。鬼子一露头，炮火就发言了。单边倒地轰鬼子，鬼子的伤亡很大，可他们并没有停下。

　　河边的战士们放了一阵枪后，见打不过优势兵力的鬼子，故伎重演，扔绳子过河，又回来了。鬼子冲到了河边，干着急没办法。河这边隐蔽的几挺机枪又响了，鬼子撂下一大片尸体，急忙躲到战士们刚刚构筑的工事下。轰！轰！几声爆炸提醒鬼子，游飞部队的传统，就是留下诡雷给你碰啊！鬼子成了无头苍蝇，冲不过去，躲不起来，一时间鬼子在河岸边乱作一团。

　　“撤退！撤退！”

　　目藤命令鬼子撤了回去。

　　游飞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全部消灭了这些鬼子。几个老兵和那个土匪董天浩给他出了不少主意。游飞采用了一些慢慢玩死鬼子的办法。所以今天的战场上显得十分的热闹、花哨。

　　鬼子的机枪中队、工兵小队、步兵中队，也在河边构筑起工事来了。鬼子大队渐渐地压到了河边。工兵们抛出许多绳索，挤在岸边的重物、树木、岩石上，就退了回去。鬼子的一个中队突然就怪叫着抓住绳子扑通扑通跳进河里了。

　　何天豪怪叫一声：“嗷呜！大哥啊！快来看！鬼子真的跳河了！”

　　游飞和土匪头儿董天浩一起挤到了何天豪所在的观察点，看了眼，游飞说：“天豪！烈风开除你了，今天起，你来当参谋吧！鬼点子真多啊！哈哈！”

　　董天浩赞许的说：“鬼子怎么能想到，我们部队里有这么多耍水的好手，特别是你们广东人，那真是一把好手啊！”

　　“呵呵！看热闹了！看鬼子怎么收场。”

　　目藤学习并改进了游飞部队的过河方法，计划过了河和游飞决战。

　　鬼子扑通扑通跳下去后，半天没什么动静。好不容易，有一个爬回出发点这边的岸上来了。众鬼子拉着肚子鼓胀的这个幸运的家伙抢救了一阵，他活了过来。

　　“怎么回事？水下有什么？”

　　“报告……水流太急！乱流太多根本就没有办法登岸！……呃！”

　　“巴嘎！”目藤大吼一声，他怎么能不愤怒呢！在他的指挥下跳河的鬼子足足有五百多人，就上来了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

　　游飞的部队其实早就在转移中，跑来跑去是他作战时的爱好之一。静静的等着，这样的事他还没做过。

　　攻击土匪的三百多鬼子被分割包围了，目藤不明白土匪们的战斗力怎么这样的强劲，其实，游飞不过是支援了两个排给土匪们带带队而已。三山八寨的土匪们人数上可是占绝对的优势的。

　　没有给目藤鬼子太多的时间思考和实施救援，目腾发现大队人马从下游和上游两个方向向他奔来了。

　　枪炮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枪打得准确多了，炮也净往重要的位置上落下去。

　　分布在河边较远处的一个小队，又被分割了开来。

　　目藤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谋略都没用了，他能倚仗的，只有日军一向强悍的战斗力了。到处都是中国军，也许，现在让这帮手下多给中国军造成损失，就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向西！全部出击，诺兹给给！诺兹给给！”

　　西边，是游飞的主力所在，目藤此时选择的突围方向，依然是中国军最占优势的地方。他要做的就是让憋闷了几天的日军放手打上一仗，即使战死，也是为天皇陛下尽忠了。

　　突击的日军怪叫着冲向了游飞的主力，然而这怪叫声在接近对方五十米时，再次嘎然而止。一个鬼子急切的跑向目藤：“报告少佐！敌人在前面设置了人工沼泽。陷住了二百多人。他们正在被中国军慢慢点射杀害。”

　　“喔！”目藤拍拍脑袋，他后悔怎么没想到呢！在大雨过后的河边低洼地带，弄出一大片人工的沼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啊！何况对攻的地点，是在中国军过河时就选定了的。

　　要是再学游飞去弄沼泽做陷阱，一则是来不及了，二则，也许这还是陷阱呢？目藤沮丧的命令：“放弃那些陷住的人，全部向中心靠拢，加强防御。”放弃一些人，这本来就是他最擅长的事情。可是，他还有多少人可以被放弃呢？他只能选择收缩防线，最后再负隅顽抗一下，只能是被动的挨打。四面的枪声越来越近了，整整一个大队就要毁在他的手上了。

　　突然，目藤狂笑了起来，指着河边的日军喊到：“哈哈！这不就是背水一战么？背靠不能逾越的急流，就能激发无比高涨的士气。我怎么听到的只有哀嚎！哈哈哈！我终于明白了，中国的兵法！只是专门用来骗日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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