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就在蓟苍话音未落的时候, 一只羽箭擦着桑晚的脸庞飞过,幼崽细皮嫩肉的脸颊处很快被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桑晚下意识地犟着脖子回头,随即瞳孔一缩,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无数只弩/箭穿风破云而来, 麇集稠密得犹如犹如黑压压的蝗虫过境, 而更危险的是伴随着代表着无数异能发动, 五颜六色的璨焕光束。
蓟苍并没有回头却似有所感, 数根耀着虹彩光泽的眼圈花纹的尾部覆羽向追击他们的敌人飞去。
看似轻飘若雪的一根羽毛,却轰然爆炸出可怖的冲击波, 接二连三的蘑菇云在敌人堆里炸开,火光四溅,犹如数簇焰火在云端盛放,光是爆炸的余波都掀飞了不少敌人。
桑晚咋舌地看着,暗自心惊这骚包花孔雀蓟苍的异能倒不含糊。
小翠则飞速地从她掌心中钻出来, 在眨眼间生长出无数条繁茂的藤蔓,像是长了眼睛般张牙舞爪地挡住了几波攻击。
然而追杀他们的敌人实在太多,攻击的异能光束也太密集,饶是背后有小翠尽力地撑开一个屏障, 蓟苍的后背还是被几束光线击中, 他的唇角渗出汩汩黑血,抖得身形不稳, 差点连翅膀都无力再张开。
蓟苍痛得面目狰狞, 额上青筋直跳, 如今生命垂危,蓟苍再不复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睚眦欲裂地低吼道:“快释放你的异能!否则我死, 你也活不了!”
尽管蓟苍这副威胁的口吻气得桑晚心生愤懑, 但紧张的局势甚至不容她有时间说话,毕竟现在桑晚和蓟苍已经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桑晚只能咬牙切齿地释放自己的治愈系异能。
桑晚掌中绿光涌动,蓟苍的脸色顿时不复刚才那样惨白,连振翅的力气也变大了不少。
而被蓟苍犹如拎小鸡崽强迫揪走的桑晚,在这瞬间弄清楚了蓟苍的险恶用意。
如果真的感念她和大黑的救命之恩,在遭遇追杀的时候,又何必再度飞回来暴露她和大黑的藏身之处,抛弃正处于蜕皮期虚弱无比的大黑,强制性地带走她,把她掺入这场凶多吉少的逃亡?
蓟苍并非是因为之前的承诺,才去而复返飞回来带走她的。
而是因为只有带上治愈系异能兼具一定战力的她,蓟苍才有机会从万军围困之中突围活下来。
……这世界上有秋箐这种不求回报的良善之人,却也有蓟苍这种反手利用救命恩人的存在。
毕竟秋箐只是凤毛麟角,蓟苍这种人才是寻常。
出身羽族皇室的蓟苍根本就不是他表面那副嬉皮笑脸的轻浮模样,反而心机深得可怕。
桑晚看向蓟苍的目光变得冷淡疏离起来。
而振翅仓皇逃亡的蓟苍还未有察觉,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刚才还难看至极的脸色却突然喜上眉梢。
桑晚顺着蓟苍的目光看过去,遥遥远处一批披甲戴胄的鸟人飞了过来,而蓟苍正激动地打着手势,很快有数只鸟人迎过来把他们护在中间。
待到两拨人接应会合之后,为首的鸟人恭敬地行了个礼:“二皇子殿下,您能从重重截杀围堵之中活下来真是太好了!您受伤了?我这就为您宣召治愈系异能者。”
“不必,她就是。”蓟苍费力地提了提手里的人类幼崽,为首的鸟人被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先震惊哪个点:“这是人类?!她是治愈系异能?!”
既已突出重围没有了性命之忧,浑身紧绷的蓟苍这才松懈下来,和之前那副狰狞的样子相比和善了许多。
蓟苍不由得看向多次救了他性命的人类幼崽,人类幼崽那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的脸上赫然有一道血痕,这道伤口在她白嫩的脸庞上格外显眼,蓟苍不由得带了几分触动,满脸温和地柔声问道:“人类小姑娘,你还好么?除了脸还有哪里受伤没有?”
“我没事。”桑晚却是态度冷淡:“但是我很担心大黑,绝不能把他单独留在那里。”
蓟苍的眼底夹杂着愧疚,有些心虚地开口:“大黑阁下现在化为原型,处于不方便的蜕皮期,而万蛇坑那边眼下却是我皇兄蓟天的地界,遍布着他的爪牙走狗,若是不彻底击败这个逆贼,我们的人一时半会无法过去。”
桑晚一怔,回想起之前大黑寻觅不到自己的踪影几近癫狂的场景,桑晚立即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两只小手情绪激动地揪着蓟苍的衣领:“你不能不管大黑,把大黑独自留在那里,他找不到我会害怕的!”
身侧的羽族侍卫立即厉声呵斥道:“大胆,还不快松手,你这个卑贱的人类竟敢对二皇子殿下不敬!”
“我没忘记对你的承诺。”蓟苍有些不耐地皱起眉头:“但现在不是局势不方便么,你总得给我些时间……”
忽然身侧的羽族士兵面色敬畏,动作整齐地行礼,打断了蓟苍没说完的话:“参见圣子殿下!”
桑晚听见这个熟悉的称谓,不由得身躯一僵。
犹如冷霜寒川的男人在望见了蓟苍怀里那个灰头土脸的小身板的时候,忍不住厌恶地皱起了眉毛。
银发白袍,手持法杖,一金一银的异瞳让他更显神性,一双洁白的翅膀正如他的称谓那般圣洁高贵。
雪白的长袍清冷而禁欲,犹如渊清玉絜,濯如月柳。长袍被呼啸的烈风吹起,却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而他薄唇微抿,神情寡淡,眼底是一望无际的冰冷与漠视。
他犹如九重天云端高不可攀的谪仙,清隽矜贵,不染纤尘,连多看一眼都是染指罪过。
似乎水穷天秒,风尘外物皆匍匐于他的脚下,而他定非尘土间人。
然而桑晚却在和他对视的瞬间悚然一惊,忍不住露出了像看到地狱恶鬼的表情。
汀白觉得这人类幼崽的模样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见过,但这并无所谓,只要是人类,胆敢出现在他汀白面前就是死罪。
“蓟苍,你为何要和人类亲近?”汀白带着几分问罪口吻,冷声质问道。
蓟苍的神色一变,态度恭敬甚至带了几分讨好地飞速讲了一遍他和桑晚的渊源。
“万蛇坑?”汀白的异瞳眸色一深。
原来她就是在一年前被他赐予虿盆之刑的人类,她竟然没有死,还在那万蛇坑底好好地活下了下来,甚至收复了一条巨蟒原型的蛇类兽人……
治愈系么……
就在桑晚以为面前这个活阎王,又要想什么恶毒的方法把她折磨致死的时候,男人却神色淡淡地开口。
“把她送到我的寝殿,让她试试治愈我的旧疾。若这人类也和圣殿那几个废物一样空有治愈系的名头,却对于我的旧疾没有任何作用的话……”
男人没再说什么,但桑晚的身体却微不可见地颤抖起来。
若是她的异能治不好这活阎王的旧疾,她的下场一定会比丢进万蛇坑还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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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余染血的蛇蜕零碎地散落在各地,浑身伤痕的巨黑色蟒无力地盘踞在角落,几乎连吐信的力量也不剩下。
一阵白光显现,黑发赤瞳的蛇尾男人呆呆傻傻地摸了摸自己遍体鳞伤的上半身,随即僵硬地扯起唇角。
太好了,晚晚不会讨厌他这副样子了。
“晚……晚……”恢复了实力的他含糊不清地呼唤道,连忙扭动着蛇尾四处寻找他最珍贵的宝藏。
可是找不到。
怎么都找不到。
桑晚好像从他的身边凭空消失了。
很快不见天日的空荡坑底断断续续地响起他含糊不清的呜咽,而这呜咽从带了哭腔,到逐渐沾染绝望。
“晚……晚……”他的嗓子已经啜泣得沙哑,却执着地叫着她的名字。
他茫然无助得好似被主人丢弃的困兽,含糊不清的绝望嚎哭在坑底久久回荡,绝望凄厉的声音犹如望帝杜鹃,声声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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