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慕染闻言立即拍了拍陈杰的肩,辞言令色道,说,“陈杰,道歉!”说完她又抱歉地看向那人,“梁叔,刚刚真是我们说错话了,您千万不要生气。”
带他们过来的向导姓梁,是个大概五十多的中年人,当初也是够巧,她和陈杰二人到了镇上车站,四处打听怎么去这个“梁家村”时,梁叔正好在车站,听到他们打听这个地方,问清楚来意后,说可以带他们进来。
据梁叔所说,梁家村在整个县都是出了名的贫困村,人口不多,周围地势十分复杂,而离最近的乡镇上有近50公里,一来一回要花费一整天。
距离远不说,从镇上到梁家村的这一截路还十分险峻,除非是常走这条路的老司机,否则就算慕染他们打听到了这个地方,也找不到人带他们进来。
梁叔因为常进山收野货,对梁家村这个地方还算熟悉,所以才敢带他们进来。
而进来这一路的惊险也的确证明了梁叔所言非虚,好几次车轮都是擦着悬崖边驶过,最后抵达时,二人都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可越是这样,他们就越不能得罪梁叔。等之后他们找到人,还要拜托梁叔带他们出去呢。
陈杰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他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包烟,谄媚地递给梁叔,赔笑道,“梁叔,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是我嘴贱,但我真的没恶意,您大人有大量,希望别跟我计较……”
梁叔的脸色这才终于恢复,他摆手拒绝了陈杰的烟,说,“道歉我收下。但烟就算了,我老头子抽不惯你们城里烟。”
陈杰嘿嘿笑了下,也不强塞,默默把烟收了回去。
经过这一出插曲,慕染和陈杰进村时,都不得不保持着十分的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做错什么。
可意外的是,进村这一路,他们竟连一个村民都没遇见。
“应该是都去山上采草药了,冬天没有野生菌可采,他们就会去找点草药晒干卖钱。”梁叔看了眼他们二人疑惑的脸色说,“我先带你们去找村支书,最近乡里事情多,他应该在家。”
慕染隐约觉得这一行可能不会太顺利,但她面上未显,笑着回道,“那就麻烦梁叔了。”
很快,就到了梁叔说的村支书家。
大小是个官,村支书家的房子比村里其他人多少要好些,是水泥楼房,不过,二楼的房屋钢筋却暴露在外,看起来是只修到一半。
一楼大门半掩着,旁边的墙面上用炭笔写着一串串数字,大大小小地依次排列在一起,前面都画着一个符号,慕染看不懂,像是当地的特殊语言。
“你们俩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进去看看人在家不?”梁叔停在门口,转头对他们说。
说完,他轻车熟路地推开大门,一边叫人,一边往里走,“梁支书,在家吗?”
梁叔这一进去,很久都没出来。
陈杰等得有些难耐,忍不住掏出烟盒,朝慕染摇了摇,问道,“我能抽根烟吗?老板?”
慕染瞥了毫无动静的房子一眼,低声道,“尽快解决。”
后者立即迫不及待地点燃,猛吸一口后,脸上的焦灼终于缓了几分,开始和慕染闲聊,“老板,我说你大老远跑这么个地儿干嘛呢?找人?我估计这儿的人好多连县里都没去过,能有你认识的人吗?”
慕染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淡淡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只管好好办完事拿钱就行了。”
陈杰嘿嘿一笑,说,“老板,你出手是真大方,下次如果有这种活,记得还找我,我给你打八折。”
这么一趟,除了条件艰苦了些,这些村民都没什么恶意,与其说是保镖,不如说是个免费陪游了,短短几天就能赚几个月的钱,陈杰是真心觉得这活不亏。
慕染有些心不在焉,她一脸凝重看着眼前这栋楼房,随口回道,“不必说以后的事,只要这一回我能平安回去,就再给你一个点的奖励。”
陈杰顿时来劲,他连烟都不抽了,迅速将烟头用脚尖蹍灭,兴奋道,“老板,这可是你说的!”
没想到这年头了,还有这种冤大头!
陈杰喜滋滋地想。
慕染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仿佛没看出他在想什么一般,又默默转回了头,说,“我既然说出口……”说到一半,她眉心一紧,低声道,“他们出来了!”
足足等了十分钟,村支书家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梁叔和一个穿着军绿色上衣的中年男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走出来一见到他们二人,梁叔面上便飞快闪过一丝情绪,但慕染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个中年男人身上,并未察觉他的不对劲。
不出意外,这就是梁家村的村支书了。大约五十来岁,人很瘦,肤色是乡下人一贯的黝黑,身上的衣服很旧,面上沾了一层泥土,脚下穿的是一双军绿色胶鞋,后跟处磨破了,露出一片线头。
对方的眼神在二人身上反复打量,最后停在慕染脸上。
“是你们要找人?”对方问道。
不知为何,慕染觉得对方的语气听着有些冷漠。
但他们这种地方本身不常见到外人,所以排外也正常。
慕染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笑着点点头,说,“梁支书您好,我叫秦书,是从a市来的。”
对方看着她微微点了下头,却没说话,依旧看着她。那双眼睛虽然尽是纯朴,却又含着一丝犀利,让慕染都莫明有些有些紧张。
她沉思片刻,继续道,“不知道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梁文的人?我是他在a市时的领导,他当初在我们单位上班,但后来突然失踪,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他的老家是在这里,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过?或者你们知道他的消息吗?”
出于不知名的担忧,慕染隐去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她看着村支书,眼中闪过一抹暗光。
梁文……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村支书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丝异样。
然而,出乎慕染意料的,对方只停顿了一瞬,便果断地开口否决道,“没有。”
“你找错了,我们这里从来没有这个人。”
季原是在慕染走了几天后才知道的。
那天二人分开后,季原就回了家,期间给慕染打了两次电话,一次是她主动挂了说在开会,一次是直接关了机。
他知道周妍出了事,这段时间她会很忙,所以也贴心地不再去打扰她。
可他没想到,她会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就去了那么偏远的地方。
这两天,她在国外的一些旧事又开始在网络上闹得风风火火。昨晚季原去父母房间谈事,却发现他妈妈正在看一档报道娱乐新闻的节目,那一刻,季原心里一惊,快步走过去过去关掉了电视。
虽然当时他找借口将此事遮掩了过去,可后来他回到房间,想起父母那时的眼神,心里依旧涌现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明明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和她谈未来,可喜欢一个人时,又怎么能控制自己不去幻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呢。
她以前那些事,他从不介意,甚至更多的时候,他是心疼她。可是,他不希望在她和他父母正式认识之前,他们会对她有任何不良的印象。
这些话,季原不敢跟慕染说,只能旁敲侧击表示想花点钱帮她把新闻压下去。
可慕染的反应却让他无比挫败。
“没必要。”她说,“我不怕别人的眼光,他们要骂任他们骂就行了,等到那些人骂累了自然不会再提。这种时候去压新闻,反而容易拱火,弄巧成拙。”慕染没告诉他自己现在做的事,就是想一劳永逸彻底解决这些事。
因为她自己如今还没有丝毫把握,如果她找不到那个人,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
费雪回国多年,显然比她更会利用国内娱乐圈的手段,她了解她,所以知道她此时示弱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一旦费雪尝到甜头,一定会变本加厉。
季原听到这句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他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换了话题,“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现在这里还有些事没做完,等处理好了,我就会回来的。”她的语气非常平静,可其间却隐约夹杂着一丝不耐。
季原没听出她的情绪,只是眉心紧皱着,一面翻看着近些天云市的天气预报,一面跟她提议,“你一个人在那边太危险了,要不我飞过来陪你吧。”
然而慕染闻言立刻回绝,“不用了,我这两天事情差不多就能做完,跟着也就要回来了,你过来没什么意义,我一个人能行。你难得有个假期,不如多陪陪你父母。”
她不否认,她说这话,一半算是真心实意,一半却是个人私心。
她走时之所以不告诉季原,就是怕他一定要跟着过来。当初他和周起在酒吧外大打出手的一幕还历历在目,慕染实在不敢放心他陪着她去。
如果没出意外,那最好,可万一发生什么,他家已经没了一个女儿,她不能再让他父母失去仅剩的儿子。
只是这些话,慕染觉得没必要解释给他听。
她一直将他们的感情视为一种亲密但克制的关系,他们只需要在这段感情中付出热情,而不需要分享生活的方方面面。
她习惯了遇到任何事都自己处理,不管是花钱也好、做事也好,她希望他们是互相独立的个体。
一旦这段感情中掺杂进任何负面或者不愉快的东西,那它就变质了。
慕染不喜欢,也无法接受,这种变质了的关系。
只是她的心思无法直白地告诉他,因为她早已察觉到,他想要的,恰恰是和她相反的东西。
季原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漱漱飘落的雪花,听到她的话,有些无奈地说,“慕染,你总不能永远把我排除在外。”
他抬手在结霜的玻璃上一笔一划写出她的名字,继续道,“你不要忘记了,我们正在热恋。你一个人去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不可能还能安心地休假。”
热恋,这个词在他口中滚过一圈又一圈,出口时,都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
季原嘴角微微上扬,看着窗户上她的名字与他比肩而立,温声说,“慕染,我现在就过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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