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解忧
两人在江元佑之后也跟去了前院,听说自家儿媳失了踪影,钟成与薛氏皆是焦急不已,允了钟雪茹与钟雨彦出去寻人,钟成也早与江元佑一起入宫,若是天子当真要为此事苛责江元佑一二,他也能在旁帮衬。薛氏本想唤钟雨霆来陪着一起,钟雪茹想了想,还是没让大哥跟去,郑葳蕤怀着身子,不能叫她太过忧心,况且家里还是得留一个男人守着。
钟雨彦一直没有说话,钟雪茹留意到他好几回眼神已经移到了屋外,眸中隐隐藏了几分不耐。他向来稳重,甚少会有如此神情,钟雪茹心头闪过些许别样的兴趣,又迅速地将它压制回去。
薛氏嘱咐了他们几句,才放他们走。
钟雨彦立刻转头离开,饶是钟雪茹都要小跑几步才跟上。他们去马厩牵马,钟雨彦很少骑马,但钟成与薛氏本家都是骑猎出身,钟家三个孩子自小修习,即便他无甚兴趣,骑术也比京中大半儿郎好得多。
两人各牵一匹出门,临上马前,钟雪茹才得空说一句:“阿樱不会有事的。”
“……嗯。”钟雨彦沉默许久,轻声应了下。
钟雪茹心里有个猜测,又觉得那个猜测落在钟雨彦身上很是诡异,现在这个情况又不适合多问。两人跃身上马,钟雪茹建议道:“我们去卫所找郑堂兄他们汇合吧?或者二哥哥,可是有有什么眉目?”
倘若不是,他与江元佑先前不会那样说。
钟雨彦思索几息,却摇摇头:“未有实据,不可断言。”
“好吧。”
钟雪茹不再犹豫,扬手一挥,马鞭拍打,双腿夹紧马腹,疾行而出。钟雨彦马不停蹄地紧跟其后,两人抄了近道,没多少功夫便已行至卫所外院,遇上正要带人出发的郑西亭。如鸿的腿脚快,与郑西亭一起出门,两人见到钟雪茹具是一愣,如鸿一脸焦急地走到钟雪茹马下,劝道:“夫人,就让郑二公子带人去寻。今日只怕要蹉跎许久,我送你回府吧。”
“不必劝我了,不见到阿樱我不会安心。”钟雪茹神色一凛,如鸿也没敢在劝。
郑西亭看了钟雪茹一会儿,立刻调了一队人跟着钟雪茹他们,一脸正色道:“大嫂放心,就算把街头巷尾都翻个底朝天,我们也会把钟二夫人找出来的。”
钟雪茹浑身一震,很想纠正他的称呼,可惜的是现在不是时候。她忍住了,却听见如鸿噗得一声笑,再一看身边的钟雨彦,表情也没有刚刚那样严肃。她无语凝噎,但自己成了钟雨彦的调剂,让他不那么紧绷,似乎也是件好事。
她只能瞪如鸿一眼,然后问郑西亭:“郑二公子打算往何处寻人?”
“我正要问大嫂呢,大嫂可知道昨日在哪儿丢了人?”
钟雪茹一无所知,只能指望钟雨彦:“二哥哥,你昨日与阿樱分开时,阿樱可有说要去哪里?”。
钟雨彦身子僵了一瞬,竟是不能立刻答出来。昨日马车里,唐月樱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钟雨彦其实压根没听进去几句,他对女儿家的事不感兴趣,就连答应让唐月樱来送他也存了些迫不得已。而一次次的疏忽,堆积成了这般结果。
他紧锁着眉头仔细回想,他虽然没怎么听,但奈何记性太好,唐月樱的声音又软又糯,稍不留神就黏在了心上。
“等二表哥回来,我想给二表哥量量尺寸,做件新的夏衣。”
灵台一时清明,钟雨彦说道:“夏衣……布坊?”
钟雪茹听见他的声音,心思转的飞快,立马就想到:“先前我带阿樱去过侯府名下的布坊,阿樱在那儿订过几匹料子,看来阿樱是去取布料的!”
“布坊在哪儿?”
“我带路。”钟雪茹回身望了身后跟着的一队人,扬声道,“你们随我走,郑二公子,劳烦您带人去相反处寻。”
“好!”郑西亭连连点头,“大嫂也要小心!我大哥先我一步出发,已经出城寻人了,如果大嫂发现了钟二夫人的下落及时通知我们和大哥,弟兄们都会听大嫂吩咐。”
钟雪茹听着有些别扭,还是没忍住说:“你这大嫂喊的,会让人误会。”
郑西亭反应过来,补了个姓氏:“江大嫂!”
她噎了一下,若不是赶时间,真想一巴掌朝着郑西亭的脑袋招呼。
不能再继续耽搁,钟雪茹走在最前面,领着人马与钟雨彦往布坊赶。江元佑说了不要惊扰百姓,但卫所出动这么多人手,还是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或许他们不太识得钟雪茹,但跨马游街的钟雨彦却是赫赫有名的,这新科探花郎的相貌着实出众,让人不记得都难。
一时间,钟家昨日不见了人,着了官兵来寻,连城门都合了的消息传遍京中。仅是都督的身份恐怕还不得如此嚣张放肆,多半也是仗着那位永安候的势。百姓皆道这钟家三小姐嫁的好,也唯有永安候这般功勋加身之人才有如此底气先斩后奏了。
此时宫中,皇帝人在养心殿,招了太子靖玙叙话。他斜倚在塌上,案上点了盏安魂香。近日事务繁多,探子回传多国机要,昨夜他看了半宿,觉也睡不踏实。他闭目听着靖玙说,靖玙说三停一,无声的几息之间,皇帝又会轻轻叩一叩扶手,示意他继续。
刘公公急步入内,皇帝掀开眼皮,淡声问:“何事?”
“回陛下,永安候与钟都督有急事要奏。”刘公公又顿了顿,“奴才没能拦住。”
“你若是能拦住元佑,那倒是稀奇了。”皇帝笑了一声,情绪不明,“钟成也来了是吗,叫他们进吧。”
靖玙默不作声地看着刘公公退出去请人,待到人彻底出了门,才说:“既然永安候有要事,那么儿臣先行告退。”
“不必,你留下听。”皇帝坐直了身子,瞥了眼案上快要燃尽的安魂香,“再取一支来,在多宝阁上。”
靖玙点头应是,转身往多宝阁走。安魂香放在不起眼的地方,他找了些会儿才瞧见,手刚一触到匣子,便听见门咿呀推开,两个人的足步先进,是行伍之人,后面跟着的轻一些,应是刘公公。他顿在原地,借着多宝阁的阻挡,朝外望了一眼,江元佑身姿挺拔地站在皇帝面前,恭敬行礼:“参见陛下。”
身侧是钟成钟都督,如今已是永安候的岳丈,靖玙眸光一暗。
“若朕未记错,今日是你大婚三日回门宴。”皇帝的目光从江元佑移到了钟成身上,“陪你夫人回门,却将岳丈带来了宫中?说吧,何事如此紧急。”
江元佑单膝跪地,扬声道:“请陛下先恕臣无罪。”
“认错倒是很快。”皇帝面露些许笑意,“你若不说何罪,我如何宽恕?”
江元佑不说最懂帝王心思,也与皇帝交涉多年,摸清了他的脾性,他功高至此,皇帝却从未起过压制永安侯府的念头,不过因为彼此心知肚明。皇帝这样说了,必然是不会与他计较。皇帝也知晓他懂得分寸,说是急事,也不过提前向皇帝讨了个说法,狡诈至此。
皇帝微眯着眼,本朝武将以莽夫居多,若江元佑竟是骁勇善战,不可能叫外族如此闻风丧胆。初时凭着武艺胆识闯出风头,往后屡战屡胜,多因他那聪明的脑子。
倒是看出了不少先皇口中老侯爷的风姿。
不过多时,江元佑便开口道:“昨日钟家二嫂送二哥往京郊查案,归家途中遭人劫掠至今下落不明。臣斗胆未奏请圣旨前拿着令牌着城防司闭了城门,由郑家二位兄弟带官兵寻人,或恐引城内动荡,特来请罪。”
皇帝眉角一扬:“你倒也清楚这是大罪。”
“人命关天,事急从权,还望陛下海涵。”
皇帝越过江元佑望了眼钟成:“所以让钟爱卿随你一道,是为替你求情?”
钟成躬身一拜:“事关臣家事,不该由侯爷一人担责,臣愿与侯爷同罚。”
“朕可未说过要罚你们。”皇帝倚着软靠,语气悠然,“若京中真有此等当街掳掠百姓的贼人,需尽快将其捉拿,移交大理寺审讯,元佑此举虽是莽撞,但并无不可。起身吧,不必跪着。”
江元佑从善如流地站起身,目光朝多宝阁处一瞥,扬唇一笑:“原来元佑是打扰了陛下与太子殿下。”
语气中满是调笑意味,也辨不清是真的刚刚才看见靖玙,还是早就注意到。靖玙捏着指骨,手中握着安魂香,缓步走过来。江元佑正要朝他行礼,靖玙眉头一蹙,立刻道:“免礼。”
方才皇帝都开口让他起身,他哪能越过天子得江元佑一拜?靖玙内心冷嗤一声,他果然不是个善茬。
皇帝看了靖玙一眼,慢悠悠开口:“方才元佑所言,太子都听见了。京中出了此等歹人,百姓焉能安居?”
靖玙听出皇帝的言外之意,将安魂香递予刘公公,而后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彻查此事,定会给父皇与百姓一个交代。”
“嗯……”皇帝换了个姿势,继续斜撑着半边身子,“此事还当由大理寺主审,太子……便去监察一二吧。”
“遵旨,儿臣告退。”
靖玙俯身领命,寻了适宜的借口,退出了养心殿,离去之前,他似乎朝江元佑看了一眼,又似乎没看。江元佑岿然不动,连半分眼神都未曾分给他。
“钟爱卿,你且先出去等候片刻,朕有话与元佑说。”
钟成心知皇帝定然不会再为难永安侯府乃至钟家,心中大定,应诺一声之后,立刻转身离去。刘公公替皇帝续上安魂香,不需多吩咐,自觉地将地方让给帝王与臣子,去到外间候着。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唯有安魂香飘出一缕袅袅白烟。江元佑闻过这种香,在他梦魇最为严重的那些年,老太君便向皇帝求赐过这安魂香,这是别国的贡品,宫中制香宫人虽多,却无一人能调出这样令人安睡的香来。
江元佑想了想,问道:“陛下近日可有烦恼?”
“朕忧思为何,元佑当真不知?”
江元佑笑道:“此番入宫,正是为解陛下之苦。”
皇帝听罢,轻笑了声:“来得倒巧。”停顿片刻后,他扬了扬手,“此事你瞧着办吧,既是探花郎查的案子,那便一查到底,拿出证据来。”
“此番话,元佑可否当作陛下的承诺?”
“大胆。”
江元佑略一躬身,却并无任何低头的意思:“事关钟家,累我爱妻,元佑定会追究到底。便是恼了陛下不愉,元佑亦无所畏。”
皇帝沉默着看向江元佑,只隔了一日,江元佑带着钟雪茹入宫谢恩的一幕又跃入脑海,伉俪一双,羡煞旁人。别苑一场风波,皇帝并非一无所知,至于幕后之人是谁,谁又敢在皇家的别苑动手,此事不言而喻。
人世间自有情意,最是凉薄帝王家,他忽得感到一阵疲倦。
“朕允了。”
“多谢陛下。”
“既已成了婚,休沐也过。该做什么,你应当知晓。”皇帝撑着脑袋摆摆手,“下去吧,朕困倦了。”
出了养心殿,江元佑没有离开,也没有立刻去寻钟成。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果真等到一位管事公公。
“见过永安侯,奴才是替太子殿下来给侯爷传一句话。”管事公公望了眼四周,见到处无人,压低声音道,“此事陛下既然交给了太子殿下,永安侯大可放心。”
江元佑勾唇笑了笑:“是么,那么本侯就代吾妻,谢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情意,本侯与爱妻,永生不忘。”
且终有一日,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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