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谢恩
钟雪茹可算明白,什么叫作把骨头都拆了。那感觉仿佛回到了离魂进怀兴的身体里,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尤其是腿根的地方,稍微动一动就一阵酸涩,她忍着想起身,腰却使不上力气,硬撑了一会儿,又跌回榻里。
已经是清晨,她的作息向来都很规律,哪怕累了将近一整夜,她还是准时地醒了过来。身边的人醒的比她还要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坐起又躺倒,情不自禁闷笑出声。
钟雪茹才发现江元佑醒着,一时恼意上头想要捶他一拳头,可她没力气,捶下去了也是软绵绵的。
江元佑包住她的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不累吗,多睡一会儿。”
“可是今天还拜见老太君和老夫人,还得入宫面圣呢。”钟雪茹推了推埋在她颈窝里的江元佑,“不许咬了,一会儿被人看笑话。”
江元佑半抬起头,略一挑眉:“若是你好端端的,恐怕才会叫人看笑话。”
钟雪茹脑子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后她理解了江元佑的意思,恼怒地瞪着他:“你、你,流氓!”
江元佑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连胸腔都跟着震动,能叫面前这个姑娘叫一声“流氓”,他还真是功德圆满了。为了不白担这个流氓的名声,他轻轻在她肩头上咬了一口,落下浅浅的齿印,像是在原本的红痕上多开了一朵花。
钟雪茹拧着眉,用肩骨去撞他的齿尖。此刻江元佑薄弱之处应当是别的地方,但钟雪茹现在着实不敢去招惹,难保江元佑不会大白天的将这流氓两字给坐实。
现下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钟雪茹无奈地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低声道:“别闹我了。”
“好。”江元佑倒是很好说话,揉了揉她酸疼的腰侧,坐起身,再轻轻将她扶起。钟雪茹昨夜累得神志不清,只披了件中衣就睡下,里面不着寸缕,中衣衣带也是松着的,她刚一坐起,衣领就滑下去一大半,露出一大片嫩白的皮肤。
钟雪茹惊呼一声,吓得掀起被子将自己盖住,防狼一般地盯着江元佑。
江元佑叹了一口气,下床从箱笼里替她拿了衣服来,从贴身小衣到最外的衣裙,他面不改色地递到钟雪茹面前,钟雪茹又羞又恼,忍不住嘟囔:“你怎么随便拿女人的衣服……”
“你醒的这么早,外面还没动静,丫鬟们昨天也跟着忙了一天,让她们多歇会儿吧。”江元佑伸手摸了摸钟雪茹的头发,“下次替你叫芙……芙什么来着?”
“芙香!”
江元佑耸了下肩,他当然知道钟雪茹身边的侍女叫什么,甚至连薛氏未来打算让芙香把陪嫁丫鬟给坐实也一清二楚。钟雪茹又不傻,肯定也明白这些,江元佑不主动提,就是为了避免钟雪茹多想,更何况,逗她实在是太有趣了。
之后江元佑还是去了外间,他待在屋里钟雪茹肯定不能安心穿衣,若是不小心漏看了些春光乍泄,江元佑也不保证自己有没有定力忍下去。毕竟,食髓知味这件事,体会过后才知晓其让人深陷其中的魅力。
江元佑刚一出去,钟雪茹就麻溜地翻身起来穿衣,因为起得太狠,腰酸得一阵抽痛,疼得她吸了一口凉气。所幸的是羞耻感成功代替了身体的酸痛,她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下榻双脚着地,撑着床沿起身,她一双腿都是软的,险些站不稳,她走了几步扶在桌边,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双腿的知觉慢慢被找回来。
芙香这才进了屋。
“小姐,芙香替梳妆。”芙香扶着钟雪茹坐到妆台前,望着钟雪茹锁骨处的红印,不由一愣。成亲之前芙香被薛氏叫去教导了好一堆男女之事,芙香虽然懵懵懂懂,但也知晓这红痕代表了什么,她羞红了脸,问钟雪茹:“这时节太热,备的衣裙都不束领,小姐挑一串金环遮一遮吧?”
钟雪茹低头看了一眼,红痕与光裸的雪肤对比太过明显,靠脂粉遮掩已是不足,戴上金环反倒有一股欲盖弥彰的意味。她想了想,从匣子里找了支笔,又让芙香去厨房取了蜂蜜来,挖了半勺口脂与蜂蜜拌匀,用笔尖沾着,对着镜子在红痕上勾勒起来。她虽然自小对琴棋书画都不感兴趣,但跟着钟雨彦一道开蒙,一手小楷写得好,画技虽然平平无奇,画一两朵花倒不是难事。不出一会儿,以红痕为底,锁骨处开出两朵海棠,显得清丽娇美,一点都不会让人往媚俗那儿想去。
芙香惊讶地看着钟雪茹将两朵花画完,感叹道:“小姐真好看!”
钟雪茹笑了笑:“这样再戴上金环,就不会那么奇怪了,情急之下无奈之举。”
芙香眼巴巴地看着小碟里的朱红,问道:“这个是?”
“这是阿樱教我的,有一回她作画时正巧缺了些朱红色点缀,她看着手边的口脂灵机一动想到的,非但解决了麻烦,这画上还有蜜香。”
“二少夫人好聪明呀。”
“阿樱本就是个聪明的姑娘,只是因为她嫁的是二哥哥……”钟雪茹不由地觉得好笑,唐月樱嫁给谁都会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才女,结果撞在钟雨彦手上,甘愿做一个乖巧的小媳妇儿。不过唐月樱自己乐得去当,她开心就好。
“听芙萝说,二少爷送小姐出门之后又被大理寺叫去了。”芙香拿起台上的木梳给钟雪茹梳头发,“二少爷最近总是很忙的样子。”
钟雪茹想起在钟雨彦书房里看见的美人画卷,叹了口气:“的确是有个件大案子要查吧……罢了,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做,先不想他。一会儿你去让厨房备些清淡的,我与侯爷去给老太君与老夫人敬了茶,用完膳之后还要入宫谢恩呢。”
芙香笑嘻嘻地说:“小姐不用担心,方才进来之前我遇见侯爷,他都已经吩咐下去啦。”
言语间,芙香替钟雪茹梳好了发髻,为人妇之后头发就得挽起。芙香替钟雪茹梳了百合髻,为了与胸前若隐若现海棠相配,连珠钗都选了海棠花的款式,发髻上又戴了一对金簪花扣,华贵之余又多了点俏皮。
好看的人儿怎么梳妆打扮都好看。
钟雪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倒是一时间没有适应得了妇人打扮的模样,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能真正进入为人妻子的角色。
只有昨夜的某些片段在脑海中闪过时,才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自少女蜕变。
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她站起身来,芙香伺候她穿上绯色莲纹的袄裙,先去拜了长辈,再回来换二品命妇服。等到她穿好了衣,江元佑也回了屋。他不声不响地绕去了净室,换了一身赭色,与她格外相称。钟雪茹打量着他,觉得缺了些什么,寻思一阵,托芙香取了只玉坠子来,系在江元佑腰间。
略显暗淡的赭色在剔透的碧玉映衬下多添了些许神采。
江元佑扬起眉梢,趁着钟雪茹还站在他身前,俯身在她的额间吻了一口。松开时,他垂眸望见她颈边的海棠花,眸色一深,嗓音哑了几分:“怎的还绘了花?”
“还不是怪你。”钟雪茹嗔怪着瞅了他一眼,“幸好还能遮掩。”
面前的人儿显然不觉得这一朵花娇艳得让他想要立刻采撷,他笑了一声,直起身子:“祖母已经起了,走吧。”
他牵住钟雪茹的手,钟雪茹试着挣了挣,江元佑不愿松开,她挣不过,只得老实被他带着走。走到怡兰堂之前,不等钟雪茹说话,江元佑心知她注重礼数,在长辈面前最是讲究规矩,便放开了她。钟雪茹低头整理了一番衣袖,确认了仪容无误,这才让了江元佑一步,紧跟着他进了怡兰堂。
江老太君与谭氏都在屋里等着两人,家中没有男性长辈,江元佑与钟雪茹依次向江老太君与谭氏敬了茶,江老太君笑呵呵地接过,说了几句吉祥话,谭氏倒是没说太多,只是嘱咐江元佑待钟雪茹好些。江家人丁不多,人情却并不比其他高门贵族欠缺,钟雪茹本就敬重二人,二人的耳提面命她都认真听着。江元佑侧目望着绷着脸一脸严肃的钟雪茹,唇角扬起一丝笑意。
谭氏还有其他琐事要处理,没坐一会儿就先行离开。江老太君招呼着江元佑与钟雪茹去到她身边,打量了钟雪茹一会儿,问起江元佑:“雪茹丫头那事儿,你已经同她说了?”
钟雪茹诧异地看着江元佑,江元佑点了点头,答道:“她都知道。”
江老太君拉过钟雪茹的手,在她手背轻轻拍了两下:“一年前,我在宝善寺见着你的时候,你的身量比现在年幼得多,声音也并不相同。”
钟雪茹呆了呆,很快明白了江老太君的言外之意:“您早就认出了那个人是……”
“我随不知为何你会与怀兴公主有此机缘,但无论如何,那日我见到的都是钟家三小姐钟雪茹,元佑心中念着的,也始终是你。”江老太君看了看江元佑,“元佑离京之前就同我说起过,原先他错认了怀兴公主,所幸他打算回来之后再提婚事,否则我们都将酿成大错。”
“祖母……”
“你与元佑是有缘的,无论在哪儿,元佑也一定能找到你。”江老太君和蔼地注视着钟雪茹,“丫头担心的事,就让他扛着,他是你的依仗,知道吗?”
钟雪茹鼻尖一酸,翁着气音说道:“多谢祖母,雪茹都知道的。”
“好好好,你们去用膳吧,待会儿还得进宫呢。”江老太君又抚了抚她的手,“若是遇着不顺心的,也别太在意。”
钟雪茹看着江老太君,眼睛蓦地瞪大,然后迅速地点头应下。
三人又寒暄几句,江老太君生怕他们再耽搁时辰,便催促着他们先走了。离开怡兰堂后,钟雪茹便急着问江元佑:“祖母知道太子的事?”
“嗯。”江元佑轻轻揽住她的肩,“早先我已同祖母说了,你在别苑遇刺之事与太子脱不了干系,他又有意纳你入宫,借此得了右都督的支持。我横加阻拦,再加上我与靖珩的关系,他早该记恨于我。”
“那是不是……动摇了侯府的立场?”
“哪有什么立场,永安侯府永远都是为了天下百姓,谁能为万民谋福祉,我便为谁。如今圣上贤德,眼下事他心中自有分寸。”
钟雪茹总觉得江元佑说了句很不得了的话,他的分寸明摆着说的是太子,难不成高高在上的那位……她不敢细想,若是想透了,一会儿入宫后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天颜。
江元佑低头看了钟雪茹一眼,忍不住笑道:“你我这对鸳鸯,还真是招人惦记。捆在了一起,倒是省了不少人的麻烦。”
“侯爷这般说,我倒要怀疑一下你的真心了。”钟雪茹朝江元佑扬了扬眉。
江元佑听罢,俯身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这样真心吗?”
钟雪茹红着脸推开他:“这是在怡兰堂门前!”
“所以你该乖一点。”江元佑想要揉她的脑袋,但她的发髻梳得齐整,若是被他揉乱了,她又要同自己生气,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捏了捏她没有戴耳珰的耳垂,“不用想那么多,祖母说了,一切有我。先前我能护着你,如今你是我的妻子,便是上天入地,我也会护你周全,谁都不能阻挠。”
“我知道啦……”江元佑的最后一句话听着还怪渗人的,钟雪茹又想起江老太君告诉过她的,关于江元佑年少时的那些梦魇,还有他在别苑时那仿若丧失了理智般的模样,忽然间又有些心疼。
她伸手环住他的手臂,浅笑着说:“我不求其他,只盼能与侯爷岁岁安好。”
江元佑蹭着她的额发,轻声说好。
用完膳后,芙香又重新替钟雪茹理顺有些散乱的发丝,两人才登上入宫的马车。钟雪茹已经不是头一回坐侯府的马车,如今换了个身份,感觉与原先大有不同。如鸿坐在前面驾车,临上车前,她还听见如鸿脆生生的一声夫人,喊得她全身一震,须臾间想起他的确是在叫自己,又有些忍俊不禁。
坐上马车后,钟雪茹端坐着,身子绷得笔直。入宫还得一段路程,她昨夜又没休息好,江元佑便让她靠着自己睡一会儿。然而钟雪茹却断然拒绝,依旧僵着身子,端庄得连宫里面的贵人都自愧不如。
他纳闷地问:“你在做什么?”
她一脸严肃地答:“先适应一下。”
“你绷着一路,腰会受不了。”江元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伸手将她一把抓过来按在怀里,“你已经够端庄的了。早间不还觉得腰酸吗,我替你揉一揉,你歇会儿。”
说着,江元佑的手掌就已经贴上了她的后腰。钟雪茹条件反射似地颤了一下,隔着层层布料,她仿佛还能感觉到掌心的灼热,一瞬间又联想到指尖在她的腰窝轻划而过,往更深的沟壑而去的画面。
她觉得自己完蛋了,江元佑碰她一下,她都要想入非非。
江元佑确实没有往那处去想,他再有什么心猿意马也不会真的在入宫的马车上乱来,且不论之后钟雪茹会如何生他的气,两人此去是为面圣,圣驾面前若是衣冠不整,为大不敬,他还不至于做如此出格的事情。
觉察到怀里的人身子比先前还要僵硬,江元佑叹了一口气,慢慢松开她:“算了,我不碰你,你倚着车壁坐好,垫着软枕,会舒服一些。”
钟雪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听了江元佑的话,放松了身体。
入宫这一路比钟雪茹想象得要轻松,天家威严,但对江元佑又极其和善,连带着对钟雪茹也十分友好,甚至于,还当着钟雪茹的面夸赞了一番钟雨彦。钟雨彦入了殿试就算是天子门生,钟雪茹听在耳朵里,顺着皇帝的意思谦逊地替钟雨彦道谢。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钟雪茹,笑道:“你同你二哥,真是大不相同。”
不确定这句话算不算赞扬,钟雪茹一时没有接话,江元佑瞥了钟雪茹一眼,心中了然,替她解了围:“雪茹是女子,非入朝堂,自然与雨彦不同。”
皇帝眸中带着些许深意,瞧见江元佑身形微动,已有挡在钟雪茹之前的架势,朝二人摆了摆手:“恩已谢过,回去吧。”
钟雪茹匆匆拜倒,不知伏地多久,只知道身边的江元佑已经起了身,弯腰扶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起。钟雪茹眉眼低垂,乖巧地跟在江元佑身后出了殿。两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侧,刘公公便奉了一杯茶到皇帝面前。皇帝略一抬眼,刘公公心领神会地将杯放回案上。皇帝微一侧身,手肘抵着龙头扶手,指尖敲了敲额头。
“钟家的三小姐,良妃前日里说三小姐仗着侯府的势巧言令色,可我瞧着,倒是个乖顺的。”半晌后,他忽得开口。
殿中只余刘公公一人,这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刘公公深知帝皇心思,便说道:“与永安侯甚为相配。”
“不错。”皇帝抬眼朝桌案望去,茶梗浮在水面,茶香四溢,茶梗并未抢走任何风头,“方才他说,他这位夫人不入朝堂。元佑这孩子,叫他去边关实属埋没了他。”
刘公公这回再不敢接话。
皇帝取过茶杯,抿了一口茶:“终究是个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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