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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归来


钟雪茹离了药师佛塔不久之后就找到了翠烟和碧云,她们俩急的都快把大雄宝殿给掀了,好在钟雪茹及时出现,不然这浴佛节都要给她俩闹成寒衣节了。她像模像样地拜了佛,祈了福,还求了个平安签。一切妥帖之后,她领着翠烟碧云离了宝善寺,乘上马车回宫。

        今日收获颇丰,但钟雪茹也来不及细想,再过两日便是太子妃的桃李之宴,她还得抓紧时间练习她的观音送子舞。其实她身为公主,无论这舞跳得如何都会有人捧场,但作为钟雪茹,她是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在皇宫献艺之时出任何的纰漏。她练得极其认真,连五皇子找来的师傅都对她赞不绝口。钟雪茹练舞入了迷,倒真的忘了以后换回了身子,让怀兴公主如何去解释自己忽然间不会跳舞的事情。

        桃李宴当日,五皇子夫妻俩亲自来接钟雪茹与他们一同。桃李宴在湘桂园办,邀的人不算多,几乎都是皇亲贵胄,由皇后亲自主持。宫宴未婚的男女分席而坐,钟雪茹身边皆是她不认识的人,与他同桌的是七公主穆柔,穆柔的母妃与良妃向来不对付,穆柔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压根也不同她说话,钟雪茹倒是落得轻松,专注地吃菜喝茶。

        菜吃了一半,伶人过来唤她,她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示意翠烟跟着她去换衣。她们自中门走过,正巧被另一侧的男子们瞧见,坐在江元佑身边的王世子用手肘撞了撞他,有些好奇道:“那位是怀兴公主?宴席还未散,她怎么出去了?”

        江元佑早就从五皇子那儿听说了怀兴要献舞之事,但他也不打算告诉这位王世子,只是笑了下,并不答话。距他们上回见面已经月余,江元佑倒还记得这个小公主瞪他时候的眼神,眸间流光溢彩,让人念念不忘。这个小公主身上实在有太多惊喜,所以江元佑真的很好奇,她能跳出怎样的舞蹈。

        席上众人已经用得差不多,皇后这才悠悠开口:“我听闻今日怀兴备了一份厚礼要送给太子妃,可有其事?”

        坐在下手的良妃淡淡一笑:“怀兴不才,逢不出文人墨宝,只能献舞一曲,聊表心意。”

        皇后轻呵一声,语气中带了些刺:“原是靡靡歌舞。怀兴尚年幼,也是有心了。”

        良妃与五皇子怎能听不出皇后的嘲讽,五皇子蹙了蹙眉,正欲接话,五皇子妃却按住了他的手,朝他摇摇头,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上回我见了怀兴的舞蹈,你勿要担忧。”

        五皇子妃言语向来稳妥,五皇子听罢倒也安心了下来。

        皇后的话同样落在了江元佑耳里,他冷笑一声,端起酒灌了一口,很是期待怀兴接下来打算如何应这个局。

        悠扬笛声渐起,舞女们自中门鱼贯而入,袖中藏着花瓣,长袖曼舞,花瓣纷扬半空,如花雨绵延不绝。白衣女子簇拥于其中,舞女们向四周散去,唯留她一人于歌台正中。她不施粉黛,面容清丽脱俗,以足为轴舞动腰肢,素手婉转,广袖开合裙裾飘飞,身躯旋转,美目流转。坐于高位之上的皇后愕然,这白衣女子正是被她嗤之以鼻的怀兴公主。

        众人震惊地望着怀兴,此刻乐声急转而下,舞女围住怀兴,将她凌空托起,她双足点在绸带之上,如凌波微步,轻盈宛转。绸带遮掩她的身姿,飘渺若流云回雪。她身轻如燕,柔似无骨,更像明空之中一朵云絮,轻飘飘坠入凡间。

        江元佑赞许地望着歌台,眸中多了些异样的情绪。

        乐声越来越轻,舞女们撤去绸带,将怀兴轻轻放下。她原地又绕了几圈,广袖在她身侧翻飞,如一只洁白的蝴蝶。她回到歌台正中,双腿盘坐而下,腰身后折,舞女们将手中的绸带向她抛去,她双手接过,手腕翻着花儿,绸带在她手中渐成一团,最终竟近似成襁褓模样。

        她以怀抱婴儿的姿态盘坐正中,舞女们将她围住,组成莲荷之形。

        是为“观音送子”。

        不知是谁带的头,湘桂园内忽得掌声四起,惊叹声不绝于耳,根本没有人能够想到,跳出这般舞蹈之人,竟会是最不起眼,最为体弱的怀兴。

        太子妃笑得合不拢嘴,皇后虽然心里憋气,但仍体面地鼓了掌。

        钟雪茹心道,她,哦不,是怀兴公主,大概是真的出名了。

        宫宴仍在继续,钟雪茹去换了衣服,却也没了继续回去参宴的兴致,她本就不喜这些,碍于身为怀兴才勉强自己在此。这会儿难得有了换衣的借口出去,她可不打算再回去。翠烟催促了好几回,她也只是道里面闷热,想在外吹会儿风,让翠烟去里面候着,勿要怠慢了七公主穆柔。

        她一个人乐得清静,站在湘桂园外的回廊里眺望夜空,今天是她入宫以来最自如的一天,终于不用扮演怀兴,而是如钟雪茹一样跳舞了。

        “怀兴公主。”有人出声喊她。

        钟雪茹回过头,江元佑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她完全没有发现。

        “侯爷……”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江元佑瞥见了她离自己远了一些,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继续道:“你与我想的公主,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钟雪茹下意识地问了。

        “和靖珩所说的怀兴,似乎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江元佑若有所思地看着怀兴,“是他真的不了解你这个妹妹,又或者……”

        “侯、侯爷说笑了。”钟雪茹连忙打断江元佑的思绪,这个人真的很可怕,看起来能直接看穿她,放任他继续说下去,谁知道他能说出什么惊世之语。

        江元佑笑着看向钟雪茹,便是这种勉强的慌乱,让人很有逗弄的乐趣。

        他承认,这个小丫头让他产生了兴趣,他很想去剥开她的外壳,去认真地看一看她不再伪装的内心。

        不过不是现在,他即将去边关,在回来之前还是不要把她吓跑得好。

        钟雪茹呆呆地望着江元佑,或许是月光让他的面部轮廓柔和了许多,她看着他的笑容,竟看出了些温柔缱绻。他生得那样俊美,总会让人忘记他是个在战场上无情杀伐的修罗,他风姿翩然,无论是谁都会为他做着迷。

        她忽然间明白了书上说的那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侯爷……”

        钟雪茹脑袋忽然晕乎乎的,她刚才喝了酒吗?她忘了,她是不是被眼前的美□□惑,痴迷其中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抬回西殿的,与江元佑分别之后她一直浑浑噩噩,辨不清人事,辨不清方向,直到身子落在塌上,才有了实感,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在梦中见了很多,她看见江元佑站在月光之下,温和地对她微笑,她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眸,那双含情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个人。

        是怀兴。

        对啊,他看着人,是怀兴,不是钟雪茹。

        她有些难过,在睡梦中活动了下指尖。

        “小姐、小姐动了!夫人!小姐醒了!”

        是谁在吵?她怎么听见了芙萝的声音?

        钟雪茹迷茫地睁开眼睛,面前的装饰不是她熟悉的西殿,没有鎏金流苏和金铃。她迟疑地挪了下脑袋,她的床边坐着一个人。

        是……

        “娘亲……?”

        刚一张口,她就觉得不对,声音是她自己的。

        母亲扑在她身上大哭:“我的好女儿,你终于醒过来了……”

        钟雪茹呆呆地望着头顶。

        她这是,回来了?

        钟雪茹被好吃好喝地伺候了两天,母亲薛氏才允许她出门走动。家里的饭菜吃着爽口,她大快朵颐了两日,觉得小腹都快被撑圆。自己的身体用起来就是舒坦,醒来后她总是习惯性地去照铜镜,看着铜镜那张脸,眉如远黛,明眸皓齿,一双桃花眼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驻足为之心颤。她倒也不是嫌弃怀兴平凡偏素雅的相貌,毕竟人都是爱美的,美丽的皮囊总是能令人心情愉悦,她照着镜子,也会觉得开怀。

        回到自己身体里自然是好的,但钟雪茹心里疑问太多,在她的概念里,既然自己是因为摔坏了才附身在怀兴公主身上,那么按理说回去的方法也应当差不离。钟雪茹迟迟不敢尝试只是因为不舍得糟践怀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不然以她的性子,恐怕早就寻个高阁一跃而下再晕一回了。诚然,她当时的确晕乎乎的,甚至怀疑到有人给她灌了迷魂汤,最后残存的理智让她决定了清醒之后一定要找到元凶算账,却没想到凶手没找成功,她干脆连皇宫大门都出了。

        钟雪茹心里有些内疚,她一时上头跳了支舞,没来得及处理好后续就把做了甩手掌柜,要是怀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一夜成名舞艺冠绝天下,会不会被吓得再病一回。钟雪茹觉得,依照五皇子和翠烟她们形容的怀兴,还真有可能。

        不对,现在连公主是个什么情况都是未知之数。

        钟雪茹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为什么成为怀兴的时候她一门心思地操心着“钟雪茹”,好不容易变回来了,又得去操心公主。当年给她算八字的人,怎么没告诉她她天生劳碌之命呢?

        她正想着,薛氏敲了敲门:“茹儿,你起了吗?”

        钟雪茹忙不迭地应着:“嗯嗯,娘亲怎么来了,应该去茹儿去给您请安才对。”正说着,薛氏便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杏酪,钟雪茹瞧见薛氏,习惯性地朝她福了福礼,“娘亲安好。”

        薛氏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手里的碗都差点没端稳:“茹儿,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钟雪茹不解地看了看薛氏,半晌后,她反应过来,她刚才的礼仪太过标准,而钟家因为三代为武,女眷各个都是女中豪杰,在礼仪规矩方面倒是真的不讲究。母亲薛氏生养了三个孩子,生下雪茹时是冬天,受了些寒,落了病根,身子才大不如从前,但钟雪茹却很清楚,薛氏年轻的时候,可是骑着马陪着父亲狩猎,还猎了只雪狐回来的。

        她吐了吐舌头,半开玩笑道:“昏睡的时候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面学了些仪态规矩。”附身怀兴一事,对她来说可不就像是一场梦吗?

        薛氏倒没多想,放下杏酪,笑着看向钟雪茹:“学着规矩也好,以后茹儿嫁了人,让婆母也挑不出毛病来。”

        钟雪茹噎了下,怎么这里也要催她嫁人。

        “本打算过了浴佛节就带你去相看,京里好些家都送了帖子来,欲给你说亲事。我知晓这事儿也不能由我和你父亲一手定下,先前你昏睡不醒,那些帖子我都拒了。”

        钟雪茹听罢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用让她一醒来就被告知自己已经有了未婚夫婿这种冲击性的事实,否则她可能又要变回怀兴公主了。

        “娘亲,女儿如今还不想……”

        “别闹,你今年都十七了,你看你父亲的几位旧友,谁家娘子十七了还待字闺中的?”薛氏用一副不争气的表情看着钟雪茹,“你若有了中意的,那反倒好办。可你成日里跟着你长兄后边厮混,上哪儿遇见好儿郎去。”忽然间,薛氏警惕道,“你总不会瞧上你长兄手下吧?”

        钟雪茹一脸苦笑,哪有母亲用“厮混”这个词来形容自家闺女的:“娘亲,我可干不出撬长兄墙角的事儿。再者,女儿喜欢美人,娘亲又不是不知。”

        “你说的那些美人,美则美矣,难堪大用。找夫婿,还是得如你爹这般英武。”

        钟雪茹心道,那是薛氏没见过又好看又神武的又好用的,京里就有一个,在五合坊的永安侯府里住着呢。

        想起江元佑,钟雪茹内心有些惆怅。几个月的经历宛如南柯一梦,最终结束在了与江元佑的对视之中。她努力回想着临别之际时江元佑的笑容,自从认识他以来,见过几次面,传说中凶神恶煞的他却总是喜欢对她笑,当然了,钟雪茹觉得他可能觉得自己太好玩了,嘲弄的意味更多一些。

        其实她应该是高兴的,男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接近女人,要么图色,要么图别的。怀兴的美色……恕她直言,如果不是江元佑有特殊的喜好,说他贪图怀兴的美色还不如让他自个儿照照铜镜;若是图别的,该有的权势他都有,委实不必要去仰仗一位并没什么发言权的公主。所以钟雪茹知道,江元佑对她的接近,多多少少都是出自内心真正的想法。

        但正因为确定了这一事实,钟雪茹才会觉得心里堵得慌。她看着江元佑,可江元佑呢,他的真心实意,对着的却是怀兴。战功显赫的侯爷,柔弱娇俏的公主,良妃又急着为怀兴定亲,他们俩估摸着很快就能定下了。五皇子是不是压根没有想到,自己严防死守着让永安侯远离怀兴,结果公主偏偏被他给瞧上了。江元佑确实是“恶名远播”,逗她的时候也十分“恶劣”,但她知道他只是玩笑居多,眸间情绪很是明澈,把她当作一个宝物般戏弄着。

        她想方设法地给怀兴拦桃花,但如果良妃非要坚持,比起其他官宦家那些不成器的儿郎,钟雪茹也不得不承认江元佑是对怀兴而言最好的选择。

        睡梦时候那股子难受的感觉又翻涌了上来,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也吐不出来。

        她这是怎么了?

        “茹儿?”薛氏见钟雪茹脸色不好,有些焦急地问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早让你听我的,躺了这么久,该多喝帖药补补身子才对。”

        钟雪茹应了神,朝薛氏摇摇头:“没事没事,只是梦做太久了,还没缓过来。”

        “我瞧着,你应该是饿了吧。”薛氏笑眯眯地把杏酪朝钟雪茹跟前推了推,“今日你嫂嫂的堂兄和夫人到访,随行而来的还有表兄家的嫡弟,喝了杏酪随我一道去招待客人,知道吗?”

        钟雪茹撇撇嘴,薛氏这是就差没把给她介绍夫婿几个字写在脸上了。钟雪茹是真的提不起兴趣,但毕竟这么久没见着嫂嫂,于礼也该去一趟才是。她无奈地应下,喝杏酪的速度比往日里慢了许多,磨磨蹭蹭地才跟着薛氏一道出了门。

        钟雪茹的长兄钟雨霆娶了与他青梅竹马的郑氏女郑葳蕤,俩人自小铁打的“兄弟”情意,结果郑葳蕤不知从哪位前辈那儿学了支柘枝舞来,叫钟雨霆直接动了凡心,俩人顺理成章地结了夫妻。薛氏说她“胡服何葳蕤,仙仙登绮墀”,起名之时就点明了总有一日要学得柘枝舞。钟雪茹对自己这位嫂嫂颇有好感,嫂嫂巾帼不让须眉,最爱耍刀弄枪,再加上又是同道中人,好感直接翻了个倍。

        不过她虽然很欣赏嫂嫂,却也不准备因此而去亲上加亲,她打定了主意,待会儿无论母亲怎么撮合,她都不会让步的。

        一路胡思乱想地陪着薛氏去了前堂,郑葳蕤已经与人相谈了许久。钟雪茹观察了下堂中其余三人,偕伴坐在郑葳蕤对面的应当就是她的表兄,都指挥佥事郑轲之子郑西禾,钟雪茹不太记得他如今官职,只记得人在卫所操练兵马,时常与长兄一道出公差。她的夫人举止优雅,模样很是秀丽,瞧着便是大家闺秀,与郑西禾看起来倒是天作之合。钟雪茹瞧完这两人,非常艰难地分了一点目光给郑西禾的弟弟,名字不知,模样尚可,她在心里简单地评价两句,便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他。

        “雪茹来了。”郑葳蕤亲热地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钟雪茹当然不能把母亲一个人撂在身后,只能先扶着母亲坐了上座,然后才回到郑葳蕤身边落座。

        郑西禾看着钟雪茹,笑道:“听葳蕤说钟三小姐前些日子受了伤,如今可痊愈了?”

        钟雪茹点点头:“已经好得差不离了,多谢……”她思索了下,不记得官职还真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干脆随着郑葳蕤一道唤他堂兄了,“郑堂兄挂念。”

        两家的关系素来交好,这样称呼还更显得亲近,郑西禾笑着看向夫人,夸赞起钟雪茹:“三小姐总是跟在长兄身侧,我也见过数面,如今看来更是越发标致了。”

        夫人笑答:“人家叫你堂兄,你却叫三小姐。”

        “啊,也对。”郑西禾似是刚刚反应过来般,补救道,“应是雪茹才对。”

        钟雪茹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忽然觉得没劲极了。说来说去就是套近乎,下面就该上正题,把弟弟推出来拉关系了。她又扫了一眼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郑家弟弟,姑且不论她完全不符合自己的美人标准,连母亲那个“英武”的基本要求也达不到,他们俩如果真能成亲,钟雪茹都怕他将来会被自己欺负。

        之后的话,钟雪茹也没有很耐心去听,别人说什么她就应一两句。大约是看她兴趣缺缺,郑西禾也没有太坚持撮合他们,只得转了去聊其他的事情。

        “再过些日子,我恐怕又要与雨霆兄一道去练兵了。”郑西禾颇为无奈地对郑葳蕤说道,“南边颇不安分,一日前永安侯已经离京去了南方。他这一走,倒给了西北可乘之机,只可惜这世上没有第二个永安侯。”

        听见永安侯的名字,钟雪茹终于稍微有了点反应,她拧了拧眉,下意识问道:“他已经走了?”

        郑葳蕤意外地看向钟雪茹:“雪茹,你认识永安侯?”

        钟雪茹怔了一下,矢口否认:“……不认识,但是听过。”

        郑西禾倒也不怎么意外,笑着说:“元佑之名,京中哪个小娘子不知?”

        “也对。”郑葳蕤也点点头。

        钟雪茹其实很是心虚,她的反应似乎大了一些,还好江元佑的名号举国上下皆知,能让她寻个好借口。稍微平静下来之后,钟雪茹有些懊恼地偷偷掐了自己一下。

        听见江元佑之后的本能反应让她终于体会到了南柯一梦的后劲是有多大,就像有人在梦里给她灌了一壶又一壶的酒,她明明不清醒,却又意外清晰地记住了一个人。

        她回忆起见到江元佑时脑子里蹦出来的那一句诗,补出了后一句。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可是钟雪茹并不想用这两句来形容他,文君许配皇孙,无奈皇孙短命病逝,相如与文君相互爱慕,凤兮凤兮求得其凰,却因一朝声色犬马险些休妻。钟雪茹实在不像去代入自己与江元佑,更不想拿短命的皇孙去比可能将要与江元佑定亲的怀兴。

        若是皇孙不短命,便不会有相如与文君的姻缘。怀兴如今日渐康健,定会与永安侯和和美美,共此……

        她忽然如鲠在喉,连心里话都说不下去,郑氏堂兄妹接下去的话她已经完全不再去听。

        她发现自己很想江元佑,可是,她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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