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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认出


江元佑悠闲地去了五皇子的营帐等他回来,小洛子跟在他身后,愣是憋了半个钟头没敢说一句话。江元佑奇怪地看着他,小洛子他还是认识的,经常被靖珩带在身边,跟自己也算熟悉,所以他忽然这么沉默,让江元佑倒有些不适应。

        “怎么,这才几个月不见,认不得我了?”

        “不、不是……”小洛子讨好般地笑起来,“宫里都在传怀兴公主将要和侯爷定亲的事,侯爷刚从边关回来就直闯公主的营帐,奴才觉得……”

        江元佑挑了下眉:“觉得什么,再过一年就可以等永安侯府的侯夫人了?”

        小洛子自然听出了江元佑的嘲意,猛一哆嗦:“奴才并无此意!”

        “呵。”江元佑十分自然地用了靖珩的茶具倒了杯茶喝,“我要娶谁,什么时候由他们做主了?”

        小洛子不敢接话。

        江元佑半杯茶下肚,颇有些嫌弃地说:“靖珩这茶的品味倒是退步了不少,改日不如叫南朔送些他们那儿的好茶叫靖珩尝一尝。对了,小洛子,我且问你,那位钟姑娘为何要跟在怀兴公主身边?”

        小洛子微微一愣:“侯爷说的是钟三小姐吗?钟三小姐是良妃娘娘请进宫的,上回太子妃桃李宴之后,公主又病倒了,醒来之后举止异常,御医说公主被梦魇住。恰逢国师归来,推算出钟三小姐是有福缘之人,常伴公主身边能叫公主安神。这几个月钟三小姐都在宫里,公主的身体也渐渐复原,看来钟三小姐有福是真有其事。”

        “桃李宴之后?”江元佑一想,这不是他启程去边关之时么,也就是说他与怀兴分别之后她就病倒,然后这位钟三小姐入了宫。

        再然后他收到了这一封决绝信。

        他远在边关并不知晓宫里的传言,但听小洛子这么一提,也理出了点头绪来。他和公主的亲事绝不是一般宫人可以闲言碎语的,既然有了这个风声,那必然是良妃有意撮合。她想要拒婚,无法从良妃那里下手,便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看来她定是听说他曾经拒绝赐婚的事,决定让他一而再一番。

        今日之前他确是气恼的,只想把这封信拍到怀兴面前让她把里面的字全都给咽回去。

        至于现在,他倒是有了别的想法。

        念及此,五皇子靖珩终于带着猎物回了本营,在皇帝那儿受了赏之后,听说江元佑已经回来,便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这可真是稀奇,你一回京就直接闯到猎场来,若不是我知边关早已安定,我还当你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奏给父皇。”五皇子见他用了自己的杯子,朝他微微白眼,“你还真不客气。”

        “我回来自然是有要紧事,只不过是件私事。”江元佑耸了耸肩,寻了个干净的杯子,难得主动替五皇子倒了茶,“我听说有人想把我安排给自家妹妹,我当然要回来找他要个准话。”

        五皇子晲了他一眼:“难道不是你先对怀兴图谋不轨?”

        “啧。”江元佑不禁咋舌,“你居然还真的敢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你不是常说让我离怀兴远一些,怎么,事到如今倒是你先反悔了?”

        五皇子心有不满,哼了一声:“怀兴从小便怕你,我当然不愿她委屈。但若她真的有意,我身为兄长,自然要满足她的心意。”

        “行了,我知道你心疼怀兴。你放心吧,我并没有要娶她的意思,得空了你去劝劝你母妃,别在我身上打主意。她要的东西,我若想给,自然会双手奉上;我若不想,她就算为此不惜毁了怀兴公主一生,我也不会让步一分。”

        五皇子皱了下眉,他何尝不知良妃心思,若不是以为怀兴真的对江元佑起了心思,他早已向母妃阐明内心。只是他奇的是,他打听来的消息不假,江元佑与怀兴私下相会是事实,为何怀兴和江元佑两个人都不认呢?

        “你对怀兴真的……”

        “靖珩,你是了解我的。我若心悦于谁,我必定会亲自求娶,旁人无法左右。”

        言下之意,我若真的钟意于怀兴,便会自行向皇帝请旨赐婚,而非等待良妃去吹枕边风。五皇子了解江元佑,亦知他此话真心,那先前那些又算什么?单纯只是把怀兴当成个小妹妹,难得去照拂了一二,只是被宫人会错了意,以为他们真的心悦彼此?

        五皇子心里奇怪,还是问出了口。

        江元佑却笑了笑,十分神秘地对他说:“嗯,至于为什么,之后再告诉你。”

        五皇子正要再问,皇帝却派了人来唤他过去问话。他总不能叫天子等他,只能暂且放过了江元佑,急忙出了营帐。江元佑失笑地看着五皇子,他领走前那欲说还休的表情实在太过有趣了。

        待他走远之后,江元佑叫来了他的小跟班如鸿,此次回京匆忙,他只带着如鸿一路马不停蹄,其他人都还走着官道驿站呢。

        他低声吩咐了如鸿几句,如鸿诧异地抬起头,瞧上去有些为难,脸都皱了一团:“侯爷,这叫我上哪儿弄去……”

        “这点小事还要本侯教你吗?”江元佑眉尖挑了下,“我给你一天时间,足够宽裕了吧?”

        如鸿哭丧着脸,别说一天,给他三十天都不够啊。

        那些传言说得一点都不准,他家侯爷什么时候只对敌人魔鬼了,他对自己人才是最可怕的好吗?

        如鸿抖着身子,认命地出了营帐。江元佑似乎心情很好,又从怀里取出了信,重新读了一遍。奇妙的是,先前令他气恼不已的字句,如今读起来,却有了一丝别的意味。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张小美人的脸,美目圆瞪,端得一副活色生香的景致。

        “钟三小姐……钟雪茹,是吗?”

        秋猎之后,钟雪茹并未随怀兴一起回宫,而是跟着长兄钟雨霆一道回了都督府。钟雪茹喝了许多果子酒,这酒相对恬淡一些,但也禁不住多喝,钟雪茹醉醺醺地坐在回家的马车里,一路颠簸着靠在钟雨霆身上。钟雨霆无奈地看着身侧的小妹,只得分出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生怕她被秋夜的风吹着凉了。

        可是酒劲上头,挠肺烧心的,钟雪茹很快就把披风给掀了,人一歪,直接倒到马车的另一边去了。钟雨霆错愕地盯着她,无奈地把披风折了折,垫在她的脑后,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把脑袋给磕了。

        都督府在三元坊,从西郊归来,入城后一路往北,倒是与五合坊在同一个方向。钟家的马车行在路上,车夫忽然停了车。钟雨霆疑惑地先帘去问,车夫说前头一车堵了路,他实在是挪不了。

        钟雨霆回头看了眼已经安分睡着的小妹,跳下了车,朝那堵着路的马车走去。马车比钟家气派许多,显见是一位高官。

        “不知车中是哪位大人,在下钟家钟雨霆,正要朝三元坊去。家中小妹醉酒,急于归家,还请行个方便。”

        “自然方便。”车中人推门望来,“原来是钟小将军。”

        钟雨霆负责练兵,虽未上过战场,但还是会被人尊称一声小将军。平日里说笑倒也罢了,面前此人这么喊,钟雨霆倒是不敢当了。

        “雨霆无才,怎敢当侯爷如此相称。”钟雨霆双手抱拳,朝车中的江元佑一拜,“未想到是侯爷在此,是雨霆唐突了。”

        “无妨。”江元佑的视线越过钟雨霆往后方望过去,“方才你说,你的妹妹醉了酒?”

        “是,小妹伴在公主身侧,今日醉酒难得归家,母亲早已在家中等候。”

        江元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钟三小姐的酒量不好吗?”

        钟雨霆有些奇怪,江元佑没事打听他小妹的酒量做什么。但他很快又觉得,也许江元佑只是随口一问,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于是他也就随口一答:“小妹酒量尚可,只是今日喝得稍多了些。”

        江元佑了然一笑:“那我就不耽搁你们回去了。”说完,他吩咐车夫驾车,不是给钟家的马车让位,而是自己往五合坊的方向去了。这让钟雨霆又有了一种错觉,江元佑好像就是特地停在这里等他们的。

        他们与永安侯府非亲非故,江元佑又为何要等他们?

        钟雨霆又觉得自己想多,便转身上了车。一回到车上,钟雪茹却已经醒了过来,人似乎还懵着,看钟雨霆回来,便出声问道:“怎么了?”

        “无事,方才永安侯府的车停在了前面,我去打了声招呼。”

        “哦,永安侯哦……”钟雪茹囔了一声,忽然拔高声音叫道,“永安侯!?”

        钟雨霆被她吓得不轻,迟疑问道:“永安侯……怎么了吗?啊对了,听说永安侯闯了公主的营帐,当时你也在吧,你没有做什么不妥之事吧?”

        钟雪茹有些心虚,如果说不妥的事她可能已经做了个遍呢。

        她尴尬地呵呵两声,决定装个醉,糊里糊涂地又闭上了眼睛。钟雨霆当她真的又醉了,便没有接着问。钟雪茹渐渐发现,她演过一次怀兴公主还是有不少好处的,至少她现在装醉装晕是真的格外熟练了。

        但是钟雨霆说江元佑亲自来堵钟家的车,她可不觉得是个偶然,这个人锱铢必较,听说战场谁得罪了他,他都会三倍甚至十倍奉还。她这会儿要是被他盯上了,他指不定用什么法子来教训她呢。

        她只是好心去解救一下怀兴,又不是故意破坏了他的婚事。如果他真的要娶怀兴,那就应该对怀兴好一点,用真诚去说动怀兴,让怀兴去接受他,跑来打击报复她干什么!又不是她让他娶不了怀兴的……

        哦,可能还真是她。

        钟雪茹好头疼。

        与此同时,马车停在了永安侯府门前,江元佑接过如鸿递来匣子,眼中浮出笑意:“不是说一天不够吗?”

        如鸿神情复杂:“咳,说来也巧,我寻到了都督府上的一个婆子去当铺典当,她平日里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子的首饰去卖。钟三小姐几个月前昏迷不醒,钟家主母忙于照顾钟三小姐,正给了这个婆子可乘之机。这个宝匣那婆子都没打开过就直接拿去当了,结果这宝匣里藏了张钟三小姐以前临的一首诗。”

        江元佑只听到了一个关键句子:“你说她几个月前昏迷不醒?怎么回事?”

        “我打听过,说是钟三小姐春日时不慎从宝善寺附近的积香塔上摔了下来,昏迷了两月有余。醒来不久就被良妃娘娘接近了宫,他们说这是钟三小姐因祸得福。”

        “……确实是福。”江元佑打开宝匣,看了眼里面夹着的一张薄纸,上面写着一首诗。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江元佑眯了眯眼睛,关了宝匣,对如鸿说道:“去将那婆子所有典当的东西都赎回来。还有,得空去敲打敲打钟家的管事,让他知晓此事。”

        如鸿哑巴了一会儿,侯爷长手去管了下钟家的事儿,怎么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这婆子手脚再不干净,损的也是钟家的财,况且侯爷要的消息都是从那婆子嘴里套出来的,侯爷这翻脸不认人得可真快。

        “不过赎回来之后,也不用还给她。”

        如鸿心想,他也没理由去还啊。

        “嗯……叫那丫头长点记性也好。”

        如鸿觉得自己不但哑巴了,可能马上就要聋了,那一声丫头太过震撼,他的耳膜已经颤抖得快要不听使唤了。

        到现在他算是懂了,难怪侯爷不肯娶公主,这是瞧上人家别的姑娘了啊。如鸿在猎场也远远看过钟三小姐一眼,那模样是真的美,也难怪侯爷对她这么上心。

        唉,没想到侯爷也会被美色所惑,如鸿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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