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隔天下午，仲桑榆去接唐楠放学的时候，唐楠身边多了一个人。
女人袅袅婷婷，理着被吹乱的头发，明明昨天才见过，却笑着说，“好久不见，仲小姐。”
温念看见仲桑榆放松的神情一下绷紧，心里如同被挠了一把，不知道是心思变化，还是那种得不到的感觉在抓心挠肝，让她觉得这种像狼只竖起耳朵，紧张戒备的模样，也很可爱。
仲桑榆向她点了一下头，“温老师。”还是不咸不淡的口吻。
唐楠说道：“桑榆，老师今天也有课，不过四点多的时候就下课了，我请她陪了我一会儿，我想我和管理员待在一起，不怕出什么事，你多少能放心点。老师陪了我这么久，总不好叫她自己再打车回去，反正我们也住一个小区，所以我让老师和我们一起回去。”
仲桑榆沉默了一会儿，还能说什么，于情于理都应该让温念搭个便车，因而只是说了一句，“走吧。”
温念嫣然一笑，“麻烦了，仲小姐。”
“……”
对于变成了免费司机这件事，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她们住在同一个小区，甚至是同一栋楼，一个楼层。她是唐楠的老师，她们的管理员。唐楠喜爱她的老师，和她的老师聊得来，而唐楠正打算为了将来的和谐生活，致力于打好邻里关系，在看到温念每天上下班要打车时，难免心痒难耐想要帮一把。
唐楠知道仲桑榆不爱麻烦别人，也不爱别人麻烦她，但仲桑榆又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最开始总要编些理由，叫仲桑榆心甘情愿让温念搭个便车，其实也算不上编理由，温念对她确实很照顾，她已不止是她学堂中的国标舞老师，还是教她如何做为一个血族来生存的导师。
不说每天，五天中的三天，温念会和唐楠一道。
到后来都不用唐楠说什么，仲桑榆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司机身份。
仲桑榆和温念频繁见面，相处之中，她并未因为熟悉而放松，反而心里渐渐感受到一股无名的焦躁。
转眼间，她们到上莞市已经半个多月了。
仲桑榆的生活平定下来，除了去学校接唐楠，她一般在咖啡店里待着。
那家店处在街角，气氛温馨宁静，特别是在午后，放下窗帘，柔和的灯光伴随舒缓的音乐，令人昏昏欲睡。
店里除了仲桑榆每天到外，其余四人排班，保证有三个人在店，平时有学生过来兼职，唐楠空闲的时候也会过来帮忙。
店里的商品口味年轻化，来的大多是学生。
一群学生进来的时候，仲桑榆正在前台教唐楠如何点单。
唐楠看向门边，眼睛一亮，身子忍不住蹦跶，“老师！”
仲桑榆抬起头来，就看见五个学生簇拥着温念进来，温念不止受唐楠喜爱，她班上的学生都喜欢这位美丽优雅的老师。
温念问过学生们喝什么，让她们去占个座位，自己走来点单，“楠楠。”不过半月，两人已经关系亲近到开始呼唤昵称。
唐楠道：“老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温念道：“你上次说起你们在这边开了一家店，我就一直想来看看，徐老师明天有事，和我换了时间，那群小家伙硬要拉着我出来狂街，我就想着顺道过来，照顾照顾你们生意。”
温念目光移到仲桑榆身上，笑盈盈道：“仲老板。”
仲桑榆总觉得她这一声“仲老板”的语调里藏着点戏弄的味道，“请问您要点些什么？”
温念眼神漫不经心地掠过菜单，她过来的原因事实上是已经有三天没近距离接触仲桑榆了，她有些想念她身上的味道。
隐隐约约的香味混杂在咖啡的气味中，别致迷人。气味在一个不至于太浓厚，激发她的食欲，但却能刺激脑神经，引得她轻微兴奋的程度。
她的脑子里片刻间闪过不少念头，贪婪藏在眼底最深处，“仲老板，我发现你们这里有不少我喜欢的新款，你们这里的咖啡有外送服务吗？”
仲桑榆目光不由自主搜寻温念目光触及的咖啡名称，说道：“没有在外卖平台上开通店铺。”
温念道：“你们也可以自己做配送，你们主要做的是学生的生意，这里到学校也很近。”
仲桑榆道：“人手不够，现在也兼顾不了那么多。”
“那我作为邻居，能不能享受一点特别待遇呢，你每天去接楠楠的时候，可以顺带做一笔生意。”温念手肘支撑在台面上，手指弯曲抵着脸颊，她抹了口红，嘴唇鲜艳饱满，唇角上翘，她的眼形很漂亮，狭长、尾端微微上挑，所以她笑起来，妩媚多情。
仲桑榆思绪有些游离，回过神来时，她脸色发冷，说道：“温老师，你后边还有人在排队，你如果不想点单的话，可以让他们先点。”
温念一怔，站正了身子，向着身后的人歉意一笑，“不好意思。”
爱美之心让后边的人格外宽容，笑着摆手，“不要紧。”
温念看了仲桑榆一眼，语气歉然，“刚刚的话如果冒犯到你，我很抱歉。我以为这些天来，我们已能勉强算是熟识，若是说些促狭的话，厚着脸皮提些麻烦的小要求，打破礼貌但疏离的相处方式，或许会更亲近些。”
说完这些，温念垂下眼睛，看着菜单，再没有旁的话，只是点单。
仲桑榆望着温念落下去的嘴角，或许在她面前，温念总是笑容满脸，以至于她面无表情时，她会觉得心中慌乱。
她一点也没有觉得被冒犯，她只是失神了，心里无所适从，不知要怎么接话，所以习惯地松弛了面部的神经，转移话题，让自己得以冷却。
等看到温念反应，她缓慢地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得当。
温念站在一边等候取餐。
仲桑榆给等候的客人点单时，脸部和后背像是有细密的针扎着，浑身发燥，她站立不安，几乎要冒出汗来。
点完单后，仲桑榆嘴唇翕合，却很难将心里的意思很好的组织成语言向温念说出来，直到温念取了餐，要走时，仲桑榆叫道：“温老师。”
温念看向她。仲桑榆手指不安地摸着菜单表面，声音发紧，“你刚才说的话没什么，没有冒犯到我。以后店里生意平稳些了，也许会发展外送。”
温念感受到仲桑榆的紧张，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此刻两人好像角色互换。
温念转过身去时，嘴角上扬，她心想：果然，吃软不吃硬。
仲桑榆看着温念提着咖啡去到那些学生桌子边坐下。
店里又来了一波客人，唐楠忙不过来，碰了碰仲桑榆的胳膊，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店里客人一阵一阵的，一会儿忙，一会儿闲，等到仲桑榆送走了那一波客人，闲下来后，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去追寻那个身影。
温念和她的几个学生不知在说什么，那学生逗笑了她，窗帘缝中溜进来的一点光照亮她明媚的笑意，以及她鬓间的百合花。
那花也是她的学生送她的，替她簪在鬓间，妩媚的姿态与百合的清丽分外契合，一举一动，芳香醉人。
仲桑榆发觉原来温念看向谁都温情脉脉，因为她生就了那样一副惑人的眉眼。
仲桑榆垂下了眼睛，拿着抹布清洁台面，像躲避般不再去看窗边欢乐的景象。
仲桑榆移开目光一会儿后，温念的眼神悄然扫向她。
温念在暗中肆无忌惮地打量她，仲桑榆乌密的长发扎成了马尾，穿着咖啡店的制服，绿色的帆布围裙，杏色的衬衫，袖口卷了上去，露出小臂。
温念喜欢女性狼人的身体，那是力与美最完美的诠释，就拿仲桑榆那截小臂来说，多一分嫌粗犷，少一分嫌柔弱，有着不过分明显的肌肉线条，那弧度十分完美。
仲桑榆这个人简直就像是长在了她的喜好上。
仲桑榆没有注意到温念的目光，她在前台站没一会儿便感到疲累，早已离去。
她走到换衣间，换衣间内除了一排衣柜外，还有一张高低床，上铺放着杂物，下铺没有床褥，只有一块床板。
仲桑榆坐在床上，疲倦地叹了口气。
心脏像是胀气，让她觉得身上不舒服。
温念在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情绪变得很古怪，她无法平静，更无法控制情绪。
这让害怕自己失控的她感到痛苦，遇上温念那天，她就好像生病了一样。
她觉得无助。唐南霞教会她克制、忍耐、压抑兽性，以及一切在人类社会中生存并保护自己的手段，但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告诉她，她陪她走了人生的一段路，并永远驻足在七年前的夏天，剩下的路只能由她一个人走了，再没人能倾诉，也没人能给她指引。
仲桑榆情绪低落，将脑袋放空了。
这时，休息室外传来敲门声，仲桑榆瞥了眼门的方向，说道：“请进。”
房门开了，店里的一个员工走进来，这员工叫徐苒苒，长着一张很可爱的娃娃脸，此刻正对着地面，不怎么敢看仲桑榆。
店里的员工都有些怕仲桑榆，是因为她严肃的神情以及她老板的身份。这样的畏惧产生的距离，让仲桑榆方便隐藏自己的身份，也让她方便管理下属。
“有什么事吗？”
“老板，我……”徐苒苒说道：“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嗯。”
徐苒苒摸不清仲桑榆的情绪，虽然忐忑，可一想到自己的境况，便觉得这都不算什么，“老板，我想今天在店里住一晚。”
“这里？”仲桑榆困惑道。
“嗯。”徐苒苒喉咙里带着不安的颤音。
“你一个女孩子，夜里一个人住店里不安全，再说这里什么都没有。”
“不，不要紧的。”徐苒苒有些发急。
仲桑榆沉默了许久，徐苒苒心跳得慌。仲桑榆问道：“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我……我家里出了点事……”
仲桑榆见她为难的神色，没有追问，说道：“你想住也可以，晚上将门拉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谢谢老板。”徐苒苒如释重负。
仲桑榆听着她话里的哭腔，心想：应该是真出了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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