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08
唐鹭打开手机微信,叮,响铃两声奶奶就接起来了。
这天是中秋节,电视里播放着晚会节目,唐奶奶应该料到她晚上会来电话,手机一早就搁在身边等候。
视频里现出了闵知节干净慈祥的脸庞,唐奶奶叫闵知节,是个头发斑白的小镇退休幼儿园教师,已年近七十。知节的节是节俭的意思,老人家一辈子贯彻节俭。
唐爷爷正坐在她身后的沙发看电视,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听见唐鹭在电话里说:“爷爷奶奶中秋好,在看电视呀。”
唐爷爷便忙也抛下遥控器,往奶奶这边挪过来了。
余琅易站在不远的吸烟区,打开手机回了几条信息,燃起一支烟。
稍微侧头,便看见座位上的唐鹭,正对着手机镜头理了理刘海,整整脖子处的衣领,然后漾开一脸怡然的笑容来。
她的脸生得小,但脸上的肉肉却丰嫩,沿着两颊往下勾勒出瓜子尖。额前的刘海梳到眉毛处,底下是月牙弯的眼眸,从口中发出甜软的吴侬软语腔。
这腔调儿,余琅易只有在她快要“不行”了的时候听她娇唤过。
而如此怡然恬适的笑容,余琅易可还是头一回见。
平素和他待一块时,都是脆生生的说话,除了第一次在酒店里向他求助时,因为慌乱而蹦出了眼泪花,后面基本不对人示软。
但是却很自然周到的照顾人,也不给人添乱,以至于从她搬出去后,一直一个人住惯了的余琅易,竟反生出一丝惘然,比如拿个什么,取个东西的时候。
毕竟唐鹭总是把衣服叠得棱角有型,需要什么,他伸伸手就可得。回头望望,她身影不是坐在折叠床,就是在阳台,路过身边时,发上带着和他洗发露一样的清爽淡香。
听见那边她的奶奶说道:“鹭鹭啊,最近比较少打电话回来哦。今天中秋节,你可有吃月饼不啦?”
唐鹭最近生活波动大,又是找工作又是找房子搬家什么的,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心,是比之前少打了点。
不过现在稳定下来了,说说就没什么。唐鹭笑答道:“前阵子我换了工作,比较忙,就少打了。今天老板请客,和同事们在吃火锅呢,火锅店每桌都有送月饼的。”
闵知节听得原来如此,便说:“那你工作忙,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节省了。吃得什么菜,让奶奶也看看。”
“好。”唐鹭调转手机屏幕,让老人家看桌上丰盛的菜盘子。
沪上人家总是容易透过一些细节而总结,闵知节和唐爷爷脑袋都凑前看。但见鱿鱼、海蚌、大龙虾、牛羊肉、火腿、腊肠、各种时蔬与小菜,还是不错的哇,哦,也有果汁和茶,是个还够大方的老板。
闵知节就放心了,点头道:“菜品不错,吃完要早点回去。和几个同事在吃呀,感觉桌子不大,让奶奶也看看他们?”
唐奶奶的眼睛真是犀利,根据这几盘菜就估出了桌子大小。唐鹭哪里敢给她看余琅易,他们的桌子窄得两人膝盖在桌下都不小心就碰一块,偏余琅易的腿还比别人长。
瞥了眼那边的吸烟区,余琅易颀展地站在窗户边,犀利的短寸平头,冷冽的剑锋眉与高挺鼻梁,再加那一身黑的打扮,这要给奶奶瞅见他,今晚这顿饭后面的主场就换人了。
唐鹭连忙搪塞道:“有两张桌子,一共六七个同事,菜吃完盘子就撤下了,不占地方。今晚中秋节,到处都满座,能订到位置算好啦。他们都很害羞,就不要看了。”
闵知节想想也是,便点头道:“理解,那就不要看好了。鹭鹭啊,你也是可以找男朋友的年纪了,遇到喜欢的小伙子可以考虑下。就是记着奶奶的话,容貌不是最重要的,人品是第一,要对你好。还有一句,还是叮嘱的那个,往北方的男孩子就不要找。”
吸烟区人不多,余琅易闲慢地摁掉通话:“知道了,你也注意身体。”低醇嗓音贴着话筒,点了红色小圈,收进了口袋。
餐厅人声热闹,但若留心,唐鹭那边的说话声,却仍能断续地飘进耳中。看见她与奶奶用着吴侬软语的苏腔,忽而甜声轻笑,忽而皱眉佯嗔,咄咄叮嘱,花枝招展地陶醉于其中,仿佛别人都打不进的格局。
没见过她这般肆意自然的时刻,和自己在一起时总是刻意收敛。
这一会会的功夫,就已听见她泰然自若地扯了几个谎——
“老板请客”、“和同事一起吃火锅”、“同事害羞,不要看了。”
对他而言倒也不陌生,上一次的什么东浩,不也说住在宿舍里,管理严格?结果却是和他住一块。
只是余琅易不懂,唐鹭既然这般屏蔽他的存在,为何却与他发生先前那般。
那天晚上她若是不肯,她完全可以拒绝的。可记忆中的自己,只见她潼潼似春水柔情的眼眸,以为她必定懂这其中的奥妙情动。
他把她扣在怀里,以为她有经验,便抵去墙角,便来回穿梭,她都完全配合着他起起落落,像匹懵懂却顽皮的小野马。白皙柔纤的手臂环着他颈子,锁骨下丰盈就如棉花糖贴在他硬朗的胸膛,似把钢铁都化成一滩泥。
而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那般美妙,她竟然还是一页白纸的处-子之美。
听见她的奶奶这一番言语,想看她会怎么答,余琅易便拧灭剩下半只空点的烟,向座位走回去。
唐鹭被奶奶如此一说,不由给那边的余琅易评了分——
人品:未知,但看着不像坏人。
对她好:不评价。
容貌:n++
地域:应该是北方籍。
除了外表加分,其他哪哪都不是她奶奶中意的,而奶奶并不在乎外表。
不过她为什么评定他呢,只是吃一顿火锅而已,并没有其他关系的可能性。
看见余琅易过来,唐鹭就回奶奶说:“知道了,我现在还没想谈朋友。那爷爷奶奶看完电视早点休息,我先挂了。”
闵知节着急道:“也不早,要谈的,都二十二,你看别人小梅都结婚了。从二十几岁开始谈,中间可能有不合适的,还要换,重新找,到结婚差不多就快三十了。再晚点找,结婚就要到三十五六。谈恋爱嘎朋友,就像做一笔生意买卖,要在最为利好的时候,做最充分的打算,知道伐。就像你老板的菜,他菜要是点的不好,这个老板就是自私,跟着他干没什么好处可落,你这个老板菜点的大方,应该是个会对员工看重的人,不错的。”
余琅易已经落座,唐鹭不想在他面前谈这些,奶奶的话一看就是在电视情感热线节目里听来的乱七八糟鸡汤,老人家最容易受这些话鼓动。
唐鹭就说道:“好的,我知道了奶奶,遇到喜欢的我会谈的。”
闵知节这才放了心,说:“这就对了,要嘎朋友呢要找近点的,要对你好,晓得吧,那我挂了。”
唐鹭收起手机,舒了口气。
看一眼对面余琅易,他侧着头,眉目舒朗,闲淡雅意,眼梢莫名几分柔和。
唐鹭收起脸上的笑靥,对他道:“余琅易你抽完烟了?刚才煮了几只你喜欢吃的海蛏,我夹给你。”
说着,掂起锅里的漏勺,挑出几只鲜嫩的海蛏放进他碗里。又给他舀了一碗旁边沸腾的清汤底。
只是一起住了一个多月,她便连他喜欢吃的菜品大都了然于心。
余琅易夹起一枚,涮了涮酱:“和奶奶聊完了,你们感情很好?聊得这般高兴。”
唐鹭又不自觉笑道:“是啊,我和他们生活好多年了。你呢,和爷爷奶奶感情怎样?”
余琅易睨了眼她纯粹的模样,眸光稍瞬悠远,剑眉敛下:“还行,也挺好。”
而后倒了杯热茶,看去大堂那边的人们。他大多数时候目光是冷冽的,但有时睁开眼认真看事物时,又有着清透的光芒。
转回头,手表的镜面光影一掠,问:“不准备找男朋友?还是准备找几个?”
唐鹭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脸上一烫。说:“嗯啊,没有合适的就不谈,遇到合适的了再看。”
余琅易说:“那我呢?既然我不算,之前怎么和我那般?”后面的内容没说,犀利眼眸看向唐鹭,意义分明。
这话的意思,其实有着尊重与看重。至少在他的眼里,她其实不是个随便乱来的女人,为什么会和他那般初次迷乱。
唐鹭一下子也记起来了,心口乱跳,他什么意思,是指他算自己男朋友吗?
男朋友……唐鹭不敢想。
雾气腾腾着,男人英俊的脸庞就在对面,他挺拔的鼻梁,人中立深,微翘的唇叫人颇受蛊惑。
唐鹭心里竟升起委屈,他既然这样晓得,可他那天晚上还叫了一个模糊的名字。
唐鹭不想让余琅易看出自己的喜欢和情动,他的高冷和漠视,视线平眺的风景总比别人高出一节,自己这样显得像只小丑。
就说:“那次是意外,是我自己没经受住诱惑,心存好奇探知的。如果因为这个强行男女朋友,也没意义。”
余琅易剔出了话里的深意,步步追击:“对我有意义,老子卖-身你了。那你的意思是,我对你存在诱惑力?”
什么卖-身啊,明明是谁先开口的不知道?
唐鹭脸像炸开了似的,咬着辣红的樱桃小唇:“我不是这意思……算了,好吧,你长得帅,身材好,就是让我垂涎了。但我会把这段放下的,最近都已经不想起你了。总之余琅易,我如果找男朋友,就要心心相印,情意相通的这种。”
余琅易说:“然后呢,找到了情意相通的,跟他也像和我这么做?”喝了口茶,搁下茶杯看唐鹭,唇上茶水发光,眼眸滞迷。
唐鹭羞恼,嘴硬道:“嗯。不要你管,这些是我自己的自由了。”
余琅易轻呵:“那你去找吧……剩我挂心挠肺地难受。”尾音低哂,被周遭笑闹埋没。
但唐鹭还是如大海捞针一样捞出来听去了。她心弦就软了软。
又吃一会儿,吃得差不多了,余琅易便去甜品区给她取冰淇淋和水果。这家餐后的冰淇淋是哈根达斯,每人凭券可领一份。
甜品区排着短队,余琅易在队伍中站了会,取来两份冰淇淋和一盘水果加两块小蛋糕点缀。
他竟也是吃甜品的男人。自己点了抹茶味的,唐鹭的是她点名要的芒果和榴莲双拼,唐鹭碗里的汤还在喝着,不时舀几口冰淇淋换口味。
余琅易便挖着勺子慢调悠悠。
唐鹭发现他很会偷时间,比如买了奶茶等自己,她没看见他,他就继续坐在外面太阳椅上慢悠悠喝着。王老吉也喝出咖啡的闲情逸致。
吃甜品也是,不催,也不急,自有自的陶然。
吃完出来近九点钟了,两人去到旁边的步行街游逛。这条街上保留着明清的建筑风格,中秋的晚上有灯市观赏,很多人逛,余琅易牵住了唐鹭的手指。
唐鹭仰头看他英挺的侧脸,想抽回手,余琅易指间攥紧了,唐鹭便没有再挣。
路过买灯的摊子,有个摊主一定要卖一对牛郎织女的花灯给他们。余琅易爽快付钱了,一人用另一只手拿着一个。
中间余琅易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拐去了旁边的一家连锁药房。
唐鹭站在对面的花坛旁等他,夜风拂着人脸,吹得她的发丝沾面,牛仔裤裹着韵婷的身姿。
却不自知。
有个男生走过来,想问她加微信,是个白净明朗的大男孩模样,看去像刚毕业或者还在上学,唐鹭正想着拿什么话拒绝。
余琅易修挺的身影走近,微呈俯瞰之态:“搁这站着聊什么,聊挺嗨。”
那气场英冷,唇轻启,丹凤眸透着冷光。仿佛下一秒就倾身镇势,看得人招惹不起。
原来是有男朋友的吗。
男生连忙道个不好意思走掉了。
唐鹭没见识过他这般模样,还是有几番社会戾气的,大抵能猜出他做打手的样子。只是在自己跟前,是闲适而疏离的。
唐鹭说道:“余琅易你别吓唬人家,我自己可以拒绝的。”
余琅易低哂:“我有吓唬吗,一句话的功夫。”他虽只比她大个几岁,可因着这气场,却似成熟了许多分,牵住她的小手,往住的城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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