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结束
——晋.江文学城独发——
雨势未歇, 天色也亮的格外晚,秦遇在士兵手里买了早饭,然后就在号房里活动。
号房外没有挡雨的板子, 雨水斜飞, 根本没法在桌上答题。
秦遇无法, 只能坐回到床上, 将书箱放置其上, 然后再把答卷放干净的书箱上面, 提笔答题。
对面的考生本来很焦急, 远远瞧见秦遇的举动, 眼睛一亮,也学着秦遇的办法做。
虽然姿势有些不舒服,但总比干等着好。
外面雨水哗啦啦下,有的人出离暴躁,有的人已经静下心来。考试就是如此, 不仅考真才实学, 更加考的是考生面对突发状况的心态,以及一小部分运气。
下午时候, 雨势终于停了,所有考生都松了一口气。
秦遇把答卷妥帖放进书箱里, 拉响铃铛去茅厕。他特地注意了一下分到“臭号”的考生, 果然没人了。
能在“臭号”坚持九天的是真能人, 但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秦遇想想, 科举以来,他的运气其实还算好, 虽然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但是不得不说, 他没有分到过“臭号”,这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回去后,他接着答题,晚上,他点了炭盆,把湿了的鞋袜脱下来烘烤。
秦遇看着猩红的碳火,心里想的是剩下的策论题目,现在会试已经考了一半了,就他答题而来,他觉得题目有难度,但是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如果第三场没有陡然增加难度,那么他这次会试应该有八成的几率上榜。
秦遇想些有的没的,其实他很累了,可是脑子就是停不下来,堵不如疏,他索性就放任了。
脑子什么时候不清醒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秦遇再次醒来是鼻尖嗅到了焦味,他瞬间警醒,立刻爬起来,发现他的鞋子被烧了个洞。
他赶紧把鞋子拿开,有些啼笑皆非。
“还好,只是烧坏了鞋子。”
他很快安慰好了自己,穿着烧坏的鞋子去茅厕,回来后洗漱,买早饭,然后抓紧时间答题。
等他把第二场考试的题目都答完之后,才惊觉天空飘起了雪花。
第二场考试结束,士兵收卷,考生得以出贡院。
戚兰和严淮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半湿半干,相比之下,没有谁再注意秦遇的破洞鞋子。
他们一行人匆匆回了院子,戚长名立刻端上治风寒的药汤。秦秀生和其他小厮准备热水,给秦遇他们洗漱。
戚兰还好,但严淮发热了,脸色红红,眼神看着秦遇和戚兰的时候,都没有了光彩。
和他们一同租住的两位同窗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能靠药汤续着。
现在已经考完第二场了,让他们就此放弃,实在是不甘心。
可是外面大雪纷飞,秦遇打开窗户,寒风就照着他的脸呼啸而来。
秦遇冷的打了个颤儿,手脚冻的冰凉,然而却意外的没有事。他把窗户关小了些,留着透气儿就成。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跟他小时候的抗寒训练有关,他小时候条件不好,只能在豆腐铺子后面的方寸之地练字,写功课。
冬天寒风呼呼吹,他手都冻僵了,可就是没往屋里躲。
冷是真的冷,但身体也的确是习惯了。细想一下,这么多年,他基本上没有染过风寒。
戚兰坐在严淮的床边,眉宇间染了愁绪。
他温声道:“这会儿突然下雪,咱们扛不住,那些世家公子也不是铁打的。”
严淮眸光闪了闪。
戚兰扯了扯嘴角,“人心都是肉做的,那些大官就是为了自家后辈,肯定也会想法。”
不管是破例允许考生带斗篷,还是给考生每个号舍多分些碳,总归是于保暖一途有用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天子不允,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秦遇走过来,点了点头,附和道:“兰兄说的有道理。”
然而这一次,秦遇他们错估了大官们的影响力,有人提议考生可以多带些衣物进贡院时,被天子无情驳回了。
天子只有一句话,若是考生趁机夹带小抄谁负责。
跟科举舞弊扯上关系,大臣们都沉默了。
考生们心中怨念,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还能怎么办,只能认了。
排队的时候,严淮冻的瑟瑟发抖,秦遇和戚兰不动声色把他挤在中间,还严肃着脸,仿佛就只是在排队。严淮垂下眼,只觉得心口微热,也没那么冷了。
会试为了防止考生作弊,对考生的穿衣也有严格规定,不能太厚,不能穿太多等等。
秦遇被要求脱掉外衣检查的时候,肢体冻的都没那么灵活了。
“行了,进去吧。”
他们还不知道,在他们进去之后,有一位考生脱衣接受检查时,脑袋一晕,直愣愣摔在地上。
人都晕了,自然不能参加考试,小厮慌忙把人带去医馆治疗,捡回一条命。
第三场考试就有一点总结的意思,把第一场和第二场考的大类归类,第三场主要考的是经义,策论。占比4:4,剩下两成则是律法题。
秦遇看着题卷,脑海里则想起桓先生说过的话。
原来会试的时候,诗赋真的只是小道了。唔,好吧,算学也是。
帖经和墨义,直接都略过,不考了。
秦遇一次性把所有题目浏览完,然后发现律法题要稍微简单些,就先把律法题做了。
然后是经义,最后才是策论。
秦遇看着策论题目“强兵之道”,眉头紧锁。
有些东西不是毫无痕迹可寻,会试的题目都会经过天子过目,有些时候,天子兴致来了,还会参与出题。
再联系此次会试突然下雪,众人恳求天子开恩,允会试举子一些便利,但天子寸步不让。
是否可以猜测,天子本身是尚武的人,不,这么说也不准确。但可以发现,天子对文人确实没有那么爱惜。
一般来说,一个王朝太平久了,传承多年,都会走向一个重文轻武的局势。直到最后王朝覆灭,新的王朝以武力建起,武将才会有一段风光时候。
秦遇没有忙着作答,而是静静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脑海中思索这些年的政.治局.势,以及民生问题。
青溪书院不仅仅是藏书丰富而已,还有一个原因是,那里的夫子敢说,敢教,以金陵之地,窥天下之态。
强兵之道,强兵之道……
这里面的牵扯就深了。若是问起如何强兵,答曰,练兵,训兵,良将,兵壮,自然强了。
那么问题来了,练兵总要给人吃饱肚子,饿着肚子怎么训练,然后就要说到粮草,说到军饷,然后就绕不开贪污。
这不是直接戳官员的痛脚吗,身在官场,谁又能坦荡的说,自己清清白白,不染纤尘。
但是策论又不能耍表面功夫,否则第一个黜落。
秦遇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从民生下手,百姓耕耘,粮食有余,有了粮,士兵吃饱,自然就有力气。
只谈这一方面肯定不行,还有奖惩制度,想要马儿跑,还要给草吃呢。
说白了,就是弱化贪污腐化这一环节,把其他有用的建议提上。
想通之后,秦遇缓缓磨墨,随后提笔作答。
他先写在草稿纸上,末了,把一部分繁琐的语言精简,确定没问题,再誊抄到答卷上。
礼部批阅那么多文章,肯定会身体心理双疲劳,想要脱颖而出,就直接上干货。当然了,必要的文字修饰还是需要的。
他心里有了思绪,答的顺畅极了,好似外面的雪花,洋洋洒洒。
当他将所有的题目答完,外面的雪花渐渐停了。他看着灰蒙的天空,一时生出一种恍惚之感。
终于,会试要结束了。
他愣愣的看着士兵收卷,听着有人高声宣布考生可以离场,他坐在凳子上,许久才起身。
严淮的病情加重了,贡院开门后,被快速送了出去。
秦遇这下再没空想其他的,和戚兰赶紧跟上去,他们出去时,耳边有人高声哭喊,哀嚎声直击人心。
有举子折在会试里了。
秦遇的心跟着颤了颤,戚兰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别想那么多,走了。”
他们一路跑去了医馆,大夫正在给严淮诊治。
这次跟随严淮一同上京的,除了严淮的贴身小厮,还有严淮的一位族叔。
现在两人都忍不住焦急,不过严族叔到底年纪大些,还稳的住。严淮的小厮则担忧形于色了。
戚兰上前跟他们询问,小厮名叫竹清,平时也是稳重可靠,这会儿罕见的慌了神,絮絮叨叨跟戚兰说了许多。
第二场考试之后,严淮就不太好了,当时用了药汤,第三场进场时,也带了药,只是药汤再有用,也架不住身体一直受寒。
今儿一早,严淮就晕乎了,被士兵发现带去了贡院里专门设立的医棚,那大夫还是有两分本事,给严淮把病情止住,但是药材有限,大夫也没别的好办法,等到会试结束,贡院开门,就赶紧让人把严淮抬出去。
戚兰和秦遇心里一沉,只能暂时安抚住严家族叔和竹清,他们跟着守在医馆。
戚兰担心秦遇,小声道:“你先回去用些东西吧。”
秦遇摇头:“我没胃口。”
戚兰叹了口气,也不再劝了,直到天色黑下来,严淮终于退热,脱离了危险期。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松下来,秦遇有些挨不住了,跟戚兰一起回了院子,用热水洗漱后,换了干净衣裳,躺在床上,痛痛快快睡一觉。
直到第二日下午,秦遇被饿醒,才迷迷糊糊起来,外面有说话声,他披着斗篷打开门。
竹清对他笑道:“秦举人醒了。”
秦遇见他如此,心里有了猜测,但还是开口询问:“严兄可是好了?”
竹清重重点头:“公子晌午那阵儿醒过,用了些吃的,喝了药,之后又睡下了,呼吸很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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