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漓&翟青墨（5）
上次提案的项目顺利开工,翟青墨回来的第二天，公司就发了项目推进邮件。据公司老员工说，阮漓作为负责的设计师,一定能拿到这个月的进步奖。
阮漓表面上很淡定，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
上午十点多，新任总监叫她去办公室。
总监是个三十好几的女人,保养得不错,看上去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进屋给她递了杯咖啡,让她坐到沙发上，十分客气。
阮漓莫名有点慌，说了声谢谢，没心思喝咖啡，正襟危坐,等着总监接下来的话。
总监坐到她对面,双手交握叹了一声：“和明川的项目你立了大功,按照惯例，这个月进步奖应该是你的。但现在的问题是，总部对我们缩减开支,我们设计一部和二部只能共用一个进步奖名额,一部的李尧表现一直很出色，副总有意让他今年升职,所以我们决定把这次这个名额给他。”
“但是你不用担心。”总监见她皱眉,立马安抚道，“进步奖有一万块奖金,我们给你增加5%的项目提成,算起来远远不止一万块。”
“总监。”阮漓放下杯子,认真道，“我在乎的不是这些钱，而是我的努力本来该得的荣誉。我知道李尧很优秀，但按照规则，这个月他并没有做出比我高的业绩。”
总监拍了拍她的肩：“这是上面的决定，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了。”阮漓笑了一下，站起身，“那您忙，我先出去了。”
关上门那刻，她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精神。
翟青墨居然破天荒来了这家小餐厅，和她同桌的同事们都在暗中观察他并窃窃私语，他也仿佛没事儿人似的，淡定地吃着自己的饭。
还给阮漓手机上发微信：【昨晚没休息好？】
阮漓食不知味，索性放下筷子：【没有啊。】
翟青墨：【你看起来脸色很差，身体不舒服？】
阮漓：【没有。】
翟青墨：【哦，那就是心里不舒服。】
阮漓不禁嘴角翘了翘。
怎么就有那么一个人，能看透她的喜怒哀乐呢？
他的消息紧接着过来：【是生我的气，还是生其他人的气？】
阮漓：【你这是什么奇怪的问法？】
翟青墨：【如果是我惹到你了，那我就哄哄你。】
【但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一定帮你揍他。】
阮漓忍不住“噗嗤”一笑。
同事惊讶地望过来：“怎么了漓漓？”
“没事没事，看了个笑话。”阮漓不经意抬眸，与另一桌那双深邃的眸撞上，触了电似的躲开，“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就吃这么点啊？”
“嗯，我早上吃多了，不饿。”
说完她便起身走出餐厅。
翟青墨也要起来，被一名同事叫住打招呼，说了几句话，再回头人早就没影了。他挫败地拿出手机：【怎么不等我啊？】
她回复得很快：【干嘛要等你？】
翟青墨勾了勾唇：【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
这次过了一会儿，阮漓的消息才过来：【你们这些资本家太讨厌了。】
【出尔反尔，不讲信用，哼！】
一想到翟青墨也是那些高层中的一员，就不想理他。阮漓回到办公室把手机调成静音，拿出毯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睡了一觉。
起来的时候，总监正站在办公室门口叫大家注意，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宣布。
“是不是这个月进步奖的事情？”下面有人嘀咕。
“肯定是，惯例嘛。”
“可惜本来应该是漓漓的，这总监也太不公平了，刚刚一来，心眼就偏着一部，明明拿下项目的是我们。”
“就是，太过分了！”
“因为一部男的多吧，呵呵。”
“男的多有什么用？全都是歪瓜裂枣。”
“哈哈哈哈……”
“都安静。”总监严肃的声音打断大家的嘲讽和嬉笑。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眼中却神色各异，藏着不服。
阮漓低眉垂眼，轻轻抠着中性笔笔盖，看上去十分淡定。
“宣布一件事情。”总监似乎没注意到大家的情绪，又似乎是刻意忽略，“这个月的进步奖，我们决定颁发给设计一部的李尧，希望大家好好向他学习，只要努力，每个人都有可能。”
底下又窃窃私语起来。
“我看这样下去，我们大家都没可能了吧。”
“就是，所有的好处都落到一部，咱们二部就地解散还差不多。”
总监环视了一圈工区，扬声道：“我知道你们有一些人意见很大，但作为高层，我们需要考虑的东西比你们多，也希望大家尊重公司的决定。”
“公司的决定？”工区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冰凉的男声，“那为什么我不知道？”
总监目光一颤，连忙转过去，挂上一脸谄媚的笑容：“翟总，您怎么过来了？”
翟青墨一身灰色西装，衬得人修长挺拔，步履生风。
他站到阮漓的工位旁边，目光森森地望着总监：“看看我的老朋友们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
虽然他兼任设计部总监的时间不长，但和大家相处得不错。他性格好，没架子，也就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天吓人了些，只要老实本分地干活，他不会为难任何人。尤其是这个新总监上任后，大家格外怀念起他。
这会儿见到翟青墨，所有人都露出求救的目光。
“翟总，您说笑了。”总监额头都开始冒汗，“我刚刚宣布这个月进步奖的事，大家都在祝贺李尧呢。”
翟青墨扯了扯唇。
“何总监，你当我是聋子？”他指了指下面那些表情愤懑的员工，“还是他们是傻子？”
他说话不留半分情面，何总监顿时面色煞白：“对不起翟总，这是金副总的意思，我也只是照做，我以为您和几位副总都不会有意见。”
“那我帮你翻译一下。”翟青墨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你的意思是，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情用不着我多管闲事。”
何总监脸色更白了：“翟总，我真的不是那意思。”
“不是就好。”翟青墨淡淡地点了下头，手指微屈着落在阮漓桌面上，敲了敲，“知道该怎么做了？”
何总监立刻会意，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一切按规章制度来。”
“行，剩下的你自己处理。”
说完他便离开了。
阮漓低下头，看见刚刚被他敲过的地方，静静躺着一大块巧克力。
她连忙做贼似的用手捂起来。
【心情好点没？】她很快收到消息。
刚聚到一块开会的同事们都散了，一个个从她后面经过，阮漓总觉得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不禁脸颊发热，用脑袋和头发遮住手机，迅速敲字：【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翟青墨：【我祖宗的事怎么能是小事？】
【你咳嗽一声，在我这儿都是山崩海啸。】
阮漓咬住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你少夸张……】
翟青墨：【夸没夸张你不知道？】
她捂着半张脸，无声地弯起唇角，人都仿佛飘在天上的云朵里，那么轻盈梦幻。
有些话从前他不敢说，不合适说，但该做的能做的他全都做了。
一切都在不言中，半点也不夸张。
只不过这个男人，现在说话是越发露骨，让人不知道怎么接。
她索性不回。
翟青墨似乎也有事忙，没继续跟她闲聊胡扯。
当天下午，公司直接发了邮件，公布这个月进步奖名额，还同步列入年度优秀员工的评选范围。
设计部名额落在阮漓头上，众望所归。
大家决定晚上聚餐给她庆功。
新总监请客，地点在一家高档会所，吃完饭接着下半场，一条龙服务。
阮漓被灌了一些酒，想起上次喝醉的糗相，咬紧牙关说什么也不喝了。但作为今天的主角，必须给大家献唱。
这是阮漓第一次在同事们面前唱歌，点了一首王菲的《红豆》，清甜温柔的嗓音让那些人瞬间呆住。
阮漓从小声音好听，也有音乐天赋，十二岁就考完了钢琴十级，本来是想学唱歌的，后来年龄大一些，又爱上设计，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但唱歌她一直没放下，作为业余爱好，和钢琴一样经常练习。
和她熟的人都知道，她唱歌是能媲美专业水准的。
翟青墨当然也知道。
所有人都会喜欢她的声音，但他不一样。
他会爱上她的声音，并沉醉在里面，一辈子无法脱离。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他站在包厢门口，抬起的手渐渐僵住。
等听完这首，仿佛才终于找回自己的神智，把门推开。
下一首被按了暂停，大家热情地冲他打招呼：“翟总！来啦！”
“嗯。”翟青墨先看了眼阮漓，见她右侧坐着薛凡，脸上笑容便淡了些。
何总监指了指自己旁边：“翟总，这儿还有位置。”
“不用了。”翟青墨目光像钉子一样落在薛凡身上，步履沉沉地走到他面前，“我喜欢坐中间。”
薛凡整个人像是被冻住，直到另一边极有眼力的同事反应过来，把他拽开，笑呵呵道：“领导请坐。”
翟青墨终于挨着阮漓坐下，并隔开碍事的薛凡，脸色稍霁。
“下一首《广岛之恋》，谁和漓漓一起唱呀？”点歌台边的同事晃了晃手里的麦克风。
薛凡刚要举手，翟青墨已经抢在他前面出了声：“我。”
“哇！翟总要唱歌！”
“呜呜呜一把子期待！”
“愣什么啊愣，准备录音！”
阮漓看着大家激动的模样，和旁边男人拿在手里的麦克风，特别小声地问：“你确定吗？”
翟青墨没有答话，在前奏中，神色淡定地拿起话筒。
阮漓不禁用双手捂住眼睛。
那名同事按下了录音键，所有人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小心控制着。
直到这个男人开口。
所有人依旧鸦雀无声，控制着呼吸的频率，但与此同时，还无比艰难地控制着即将崩坏的表情。
那名录音的同事默默关掉录音，并删除文件。
他不想死得太快。
而整个过程，阮漓面无表情，镇定自若，完美演绎了属于她的部分。
后来有同事问她为什么没笑场。
废话。
听了十几年，但凡他唱过的歌，她都能忘了原唱怎么唱。
其实翟青墨声音好听，也有磁性，只不过，没有一个字在调上。
这一曲结束，大家纷纷拍手打哈哈。
“不错不错！领导就是领导！有胆识有魄力！”
“翟总声音好好听哦。”
“翟总这么好听的声音，以后可不能随便唱给人听了，得要钱的。”
阮漓漫不经心地端起水杯：“是要命吧。”
旁边同事拍拍她大腿，小心翼翼瞅了翟青墨一眼：“说什么大实话呢。”
幸好，领导似乎没生气，心情还特别不错的样子。
接下来几首都是别人的，阮漓刚给自己杯子里倒满菊花茶，又凭空出现另一只杯子。
她只好叹了一声，给那人也添满。
“为什么我的没花？”翟青墨看着她的杯子，努了努嘴。
包厢昏暗，吵闹，他为了说话凑到她耳朵边，带来一阵热气。
阮漓半边身子都麻了：“……你要花干嘛？”
翟青墨指了指她杯子里那朵完整的菊花，“好看。”
阮漓索性把杯子推过去，把他那杯换过来，无语地瞅了人一眼：“给你，行了吧。”
真幼稚。
翟青墨神色满意地把那杯端起来，喝了一口，还特意把菊花吃到嘴里。
阮漓见他这副小孩样，忍俊不禁：“好吃吗小朋友？”
“好吃。”男人嘴唇间衔着朵菊花，眼底潋滟的光悉数落在她脸上。
阮漓忽然心口一颤，像是被那些光捉住了灵魂，周遭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他看着她的这双眼睛。
“甜的。”他缓缓朝她靠近，在昏暗的光线里，望向她的目光却没有丢失一分一毫，“要不要尝尝？”
阮漓整个人呆愣住，就连他如此靠过来，身躯也无法动弹一下。
直到下巴被一根手指轻轻抬起，她的唇碰到冰凉的菊花瓣，再紧接着，被两瓣温热含住。
正在唱歌的声音停止了，包厢里一阵阵吸气，而她脑子里除了这些，就是一片混乱的言语像弹幕般飘过去。
他这是表白的意思吗？可是他根本没有表白啊……他怎么可以在这里这样？明天去公司要怎么面对同事啊……以后所有人看见她会不会都想到今天晚上……夭寿了，翟青墨这个死男人。
可渐渐地，再丰富的脑海世界都抵不过男人霸道的攻势。
她的世界仿佛变成一片空白，只剩下他抱着她的温度。
“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
一吻结束，他牵着她离开包厢，一路跑到会所的天台上。
夜风习习，脚下街声喧闹，亮如白昼，而他们相拥在暗处。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阮漓。”他低声唤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发心，“我守了你十八年，能不能要个名分？”
她双手紧握成拳抵在他胸口，也克制着自己哭出声来。
“我不想再这样了。”他摁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摁向自己怀里，“我想当你男朋友，你的老公，和你共度一生的男人。”
阮漓闭了闭眼，蓄不住的眼泪哗哗留下来，瓮声瓮气地问：“凭什么？”
“凭我喜欢你。”他俯身低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深邃的眼底藏着他的整个世界，毫无保留地，拱手送给她。
“凭我爱你，阮漓。”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答应我好吗？”
她咬了咬唇，忍不住又哭又笑：“你再说一声。”
他缓缓靠近，衔住她颤抖的唇：“我爱你。”
阮漓抬手捧住他的脸，笑得越开心，眼泪流得越多：“你再说，再说再说。”
“我爱你。”他轻浅温柔地吻着她，每吻一下，便如耳语般的低喃一声，“我爱你……”
许久后，她的手环住他脖子，一边回吻着他的唇，一边青涩而羞赧地开口：“我也……爱你。”
虽然到现在才知道，虽然让你等久了些。
但好在，没有错过。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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